大肆捕殺尼爾布魯克人，以平息貴族們的奴怒氣，這幾乎是接下來必然會發(fā)生的事。

    “他們不會因此感謝你的，相反，他們會怨恨你，怨恨你帶來的災(zāi)難。”

    奧德里奇猛地站起來，莊園里那些爛皮包著骨頭的骷髏們，被隨意殺掉以取樂的奴隸們，幫助貴族殺害同胞的監(jiān)工剝皮者們……這些人的面孔在他眼前不斷出現(xiàn)，讓他喘不過氣來。

    還有他的母親，他的兄弟，他所見過死在石蘭帝國手中千千萬萬的同胞們。

    “這是我的錯嗎？！”奧德里奇猶如困獸般叫道：“我就應(yīng)該什么都不做……像你說的那樣，討好石蘭帝國貪婪殘暴的惡鬼們，然后謀求一條生路嗎？我根本不在意他們的看法！”

    諾亞皺了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奧德里奇深吸了一口氣，說：“諾亞，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想那樣做了。”

    “事實(shí)上，在石蘭帝國的眼里，我們永遠(yuǎn)都是奴隸，比牲畜更廉價更低賤，這不是我拯救一兩個村莊可以改變的?！?/br>
    “殺一兩個貴族，同樣無法改變。”諾亞冷聲說：“那你要把石蘭帝國所有的貴族都?xì)⒌魡?？這對尼爾布魯克人根本沒有任何幫助?！?/br>
    殺人，只能解決簡單的問題。

    “諾亞，你總是非常聰明，什么都知道，所以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眾W德里奇說：“但對我來說，這不是正確與否的問題?！?/br>
    “你讓我去了解布魯克帝國為什么失敗，我了解過，因?yàn)椴剪斂说蹏且粋€中立之國，回環(huán)之神讓人們接受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順從它，而不是反抗。”

    諾亞補(bǔ)充道：“布魯克帝國重視經(jīng)濟(jì)和文化發(fā)展，缺乏應(yīng)對戰(zhàn)爭的能力，回環(huán)之神教導(dǎo)人順從，平庸，安穩(wěn)，善良……這樣的國家，自然無法抵擋光明教會支持的石蘭帝國?！?/br>
    “因?yàn)闆]有力量，所以布魯克帝國活該毀滅，帝國內(nèi)無數(shù)的生命和家庭，在頃刻間毀滅也是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事，這是歷史的輪回，是一種必然?！眾W德里奇將他以前常說的理論重復(fù)了一遍，以生硬的語氣說：“所以，每一個尼爾布魯克人所受的痛苦都無關(guān)緊要，沒人在意?！?/br>
    “但我在意?！?/br>
    “割在他們身上的刀，遲早會割在我身上。那亂墳崗之中，遲早會有我的尸體?！?/br>
    諾亞有些煩躁地說：“不會的，你是我的隨從騎士?！痹趭W德里奇救他之前，諾亞并沒有將奧德里奇放在一個很親近的位置，但他現(xiàn)在決定信任他，并和他一起解決問題。

    他后退了兩步，覺得與奧德里奇之間的氣氛變得令人不安而憤怒。他回想著之前的對話，他們?yōu)槭裁磿称饋恚驗(yàn)橐幻豆堑?，因?yàn)槟莾蓚€死了的貴族——他甚至不知道那兩個貴族是誰！

    他們?yōu)槭裁匆谶@里吵架？！

    “會的……”奧德里奇無法用語言向諾亞表明他的恐懼，那些死去的奴隸，不是連名字都沒有的垃圾，是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他的父親在很早就被貴族賣掉了，母親被逼著在宴會上與野□□合，他們用自己和哥哥威脅著母親，指著母親哈哈大笑。即使這樣，母親也仍然微笑著安慰他們，然后貴族們又在母親面前親手殺了哥哥，母親擋下了砍向他身上的刀……只有他活著，他那么狼狽而羞恥地活著。

    當(dāng)所有親人死去之后，諾亞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信任得人，諾亞對他太重要了，如果諾亞理解不了他的痛苦……這是更讓奧德里奇感到絕望的地方。

    諾亞試圖恢復(fù)理智，他安撫地看著奧德里奇，說：“我們沒必要現(xiàn)在爭論這些，你如果好一些的話，我們繼續(xù)往北走，審判騎士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br>
    “奧德里奇，你太激動了。”

    奧德里奇無力地看著鎮(zhèn)定自若的諾亞，自己的絕望和憤怒，在他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我不是激動，諾亞……”奧德里奇說：“這是我的痛苦?！?/br>
    他忽然感受到一陣無力，站在他面前的，是石蘭帝國光明教會的傳教士，而他是被毀滅的布魯克帝國的余孽。

    這是他們之間的區(qū)別。

    “你擁有崇高的地位，從來沒見過尼爾布魯克人的苦難，所以這些，對你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我對你來說，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吧……”奧德里奇語氣苦澀：“你總是在高處看著，置身事外?！?/br>
    諾亞的腦子一下子轟然炸開，他忽然感覺喉嚨一陣疼痛，仿佛置身于那間燥熱而充滿濃煙的地牢之中，他猛地咳嗽了兩聲，隨后抬起頭，跳到奧德里奇身上，一拳砸了下去。

    “你他媽才置身事外！”

    第25章

    諾亞這一拳把奧德里奇打蒙了。

    他本來就處于高燒之后意識恍惚的階段，才情緒爆發(fā)，胡言亂語說了那些話。

    “諾亞……”奧德里奇晃了晃腦袋，抱住了頭，像一個球一樣蹲起來。

    諾亞甩了甩手，按住他的肩膀，強(qiáng)行把他的身體打開，然后撲到地上，一拳砸在他臉邊：“我要是置身事外，當(dāng)初會教你讀書？！”

    “我要是置身事外，當(dāng)初會把你帶出來？！”

    “我要是置身事外……”諾亞冷笑一聲：“現(xiàn)在還在這兒和你打架？”

    奧德里奇說“我對你來說無關(guān)緊要”，這讓諾亞心頭火氣，幾乎一口氣上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