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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有猜測——他的“父親”并沒有死。 怪不得江瑗讓他自己做出選擇。 想必如果暗六不是他,這個(gè)身份將會(huì)在恰當(dāng)?shù)臅r(shí)候暴出來,再為五皇子府謀取充分的好處。 暗六遠(yuǎn)離京畿,在青州干著無比輕松的活計(jì),卻在司里級別如此之高的困惑,也終于有了解釋。 季玦想了想,還是把這一整本卷宗燒掉了。 他拿著這東西沒什么用,如此詳細(xì)的生長經(jīng)歷,讓他人看到了反而生疑。 ——雖然上面的大多數(shù)事情也都乏善可陳。 至于那個(gè)和他血脈相連的“爹”,季玦并沒有要去相認(rèn)的意思。 他本就是一個(gè)人,再去認(rèn)個(gè)爹,反而又是因果糾纏,沒了定數(shù)。 如今因果線還未了、和他糾糾纏纏的,也只有一個(gè)江瑗而已。 他燒完卷宗,打開房門散了散煙氣。 也不知道江瑗現(xiàn)在在做些什么。 . 江瑗正坐在季玦隔壁的糕餅鋪?zhàn)永铩?/br> 本來他是打算去安樂坊的戲園里轉(zhuǎn)轉(zhuǎn),可一想到每年這個(gè)時(shí)候,蘇小掌柜總會(huì)做些時(shí)令的新花樣兒,就又閑庭信步,慢悠悠地晃到了這兒。 蘇小掌柜見了他,很是驚喜。 “你好久沒來啦!” 江瑗一想,自己上次來這里,還是以季玦的身份來的,在蘇小掌柜眼里,自己可不就是好久沒來了嗎? 只是一想起這個(gè),就想起季玦送來的那兩本話本兒,他的臉又燒了起來。 正因?yàn)檫@個(gè),他連送卷宗都是讓綠綺送的。若是讓他看見季玦,他定會(huì)臊得鉆進(jìn)地底下去。 好好的君子之交,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蘇小掌柜好不容易見他過來,給他煮了一壺花茶,坐在了他對面。 “你前些天忙什么呢?”她問。 江瑗偏著腦袋想了一會(huì)兒,也沒想出來他干過幾件正經(jīng)事。但他還是喝了口茶,擺了擺手道:“別提了,朝廷里太忙了,我一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的。” 蘇小掌柜“哇”了一聲,笑道:“我還以為你找到新鋪?zhàn)恿恕!?/br> “哪有的事,你的手藝比宮里的御廚好多了?!?/br> “你就瞎扯吧,還宮里的御廚,說得跟你吃過一般?!碧K小掌柜白了他一眼。 江瑗閉嘴了。 “不過前些日子,我們這兒的新鄰居,倒是和你挺像的?!?/br> 江瑗迷惑了。 “他跟你一樣,沒什么大老爺架子,也愛和我閑聊哩。” “是嗎……” “哦,對,新鄰居就是我們那天一起看的探花郎來著……我還送了他兩本話本兒,你要嗎?” 江瑗又聽到了話本兒的事,放下茶盞,正欲找個(gè)借口告辭,就聽蘇小掌柜驚喜道:“誒,好巧,季小郎君來啦?!?/br> 江瑗坐在背門的角落,看不見門口的情形,只是一聽這話,身體就僵硬了。 而此時(shí)季玦正跨進(jìn)了門檻。 他看到江瑗的背影,也有些驚訝,微微頓了一下腳步。 “季小郎君來買東西的?” 季玦點(diǎn)點(diǎn)頭:“想問問蘇小掌柜有沒有存著的蜂蜜。” “自然是有的。季小郎君要蜂蜜做什么?” “我散了值無聊,做些蜂蜜紅豆卷?!?/br> “季小郎君你先坐,我去后頭給你找?!碧K小掌柜說著,就挑開簾子進(jìn)了后廚。 季玦走了幾步,坐到江瑗對面。 “怎么不說話?”他低聲道。 “真是巧啊?!苯バ÷曊f道。 “我就住在隔壁,也算不上巧?!?/br> 兩個(gè)人相顧無言。 蘇小掌柜從后廚出來,拿了一罐蜂蜜放在桌上,看他們二人坐在一起,又給季玦倒了杯茶。 她看了看江瑗,道:“這位是季小郎君,就住我家隔壁,他在翰林院當(dāng)官……你們想必認(rèn)識(shí)吧?” 江瑗搖搖頭,季玦也搖搖頭。 “那今日坐在一起,也是緣分了。”蘇小掌柜笑道。 江瑗與季玦對視一眼,也道:“是挺有緣分的。” 季玦笑道:“第一次見到這位?” 江瑗也看著他笑:“我是這兒的熟客?!?/br> 蘇小掌柜接話道:“也是奇怪,你來了他不來,他來了你不來,今兒個(gè)可算是碰到一起了。” 季玦與江瑗皆低下頭喝茶。 哪是兩個(gè)人都來啊,從頭到尾,就只有江瑗一個(gè)愛來這里。 “如今見了面,我才是越想越覺得般配。” ……般配? “都愛吃甜的,也都與我聊得投機(jī)……你們要是湊一起呀,說不準(zhǔn)兒還真能湊出個(gè)知己好友來?!?/br> 季玦看著江瑗,江瑗甚至在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一絲戲謔。 江瑗輕嗤了一聲。 “誒,季小郎君方才不是說要做蜂蜜紅豆卷兒嗎?你對面這位,也愛吃蜂蜜紅豆卷呢?!?/br> 季玦輕笑一聲。 一種微妙的氣氛充斥在這個(gè)小店內(nèi),充斥在兩人中間。 就像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又有客人來了,蘇小掌柜過去招呼客人,這個(gè)角落又剩下他們。 “你……” “你……” 兩個(gè)人異口同聲,剛說出一個(gè)字,就又閉口不言,等著對方開口。 然后他們都沉默了下來,看光的陰影打在對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