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漾拿起一封信，將信翻過來要拆開時，突然一愣，隨即寧清察覺出，就那么一瞬，他眼里的恐懼便消散了大半，甚至能說得上放心?？蓪幥蹇催^那些信，這些并不能為他洗脫半點(diǎn)嫌疑，反而定了徐漾的罪名，那么他是因?yàn)槭裁捶判牧四兀?/br>
    徐漾看了信，閉上眼睛伏在地上，喊道：“下官有罪，甘愿遣返回京，讓圣上定奪?！?/br>
    不知為何，寧清有些慌，他忙問道：“徐大人還未回答我，這信你是寫給誰的？”

    徐漾道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信頭所寫安定先生，天下太平，風(fēng)平浪靜是為安定，因此這代替的便是平字?！?/br>
    魏堯問：“你說的是戶部尚書劉平？”

    “是他。”徐漾跪坐在地上，神色往日神采失了大半，“詹武司使與他是同一年進(jìn)士，兩人交情匪淺，因此詹大人做這事也沒瞞著他。”

    寧清總覺得哪里不對，心里越發(fā)焦慮，仿佛深陷泥潭卻不住掙扎的人。

    “劉大人在你們這件事上做了什么？”

    “劉大人身居高位，小巍山若走漏了風(fēng)聲，必然會驚動上頭，劉大人便會出面替我們瞞下來，我們受他的照拂，硝石粉賣出去后給劉大人送一些銀票?！?/br>
    既然有銀票往來，仔細(xì)查賬必然會有所發(fā)現(xiàn)，徐漾敢這么說，恰好說明劉平和這事脫不了干系。

    “徐大人總算是說了句有用的?！闭f罷，寧清朝魏堯看了一眼。

    魏堯點(diǎn)了點(diǎn)頭，吩咐趙旻把徐漾拖下去關(guān)起來，擇日押送回帝都。

    郭齊鼓足了勇氣，求道：“將軍，小人靦顏替自己和礦上的兄弟求情！”

    魏堯攔住了他：“夠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和那些礦工雖不知實(shí)情，可明知其中有鬼，依舊昧著良心謀利，你們?yōu)榱俗约?，全然不顧這些硝石粉日后或許會用到同胞的身上，算不得冤枉?！?/br>
    郭齊愁著張臉，想開口又怕反而惹怒了魏堯。

    他的心思魏堯心知肚明，于是又道：“但念及你們罪不至死，我會向陛下求情，饒你們一命，回家鄉(xiāng)種田耕地，好好補(bǔ)償你們犯的過錯。”

    聞言，郭齊千恩萬謝，就差感激涕了。

    外人都散了后，寧清和魏堯一起回了房，寧清坐在椅子上沉思，魏堯則看自己的兵書，過了半個時辰，魏堯已經(jīng)翻了好幾頁書，抬眼看了看，椅子上的人依舊如半時辰前一樣閑散地靠著椅背，若不是他還睜著眼，眼皮還時不時眨一眨，真叫人以為他睡著了。

    魏堯放了兵書，走到他面前，俯下身。

    寧清感覺燈光被擋了大半，才晃過神來，便發(fā)現(xiàn)魏堯的臉近在眼前，嚇了一跳。

    魏堯笑了笑，靠著椅子邊上，問道：“怎么了，又在想什么呢？”

    寧清端正了坐姿，頓了頓，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如今昌州的事算是解決了，可我總覺得還沒結(jié)束，一切都太順利了，有些不太真實(shí)。”

    魏堯應(yīng)了一聲：“你覺得哪里不對？”

    “劉平。雖然徐漾說得不無道理，在帝都時，我們也確實(shí)追查到劉平，可我總覺得奇怪。徐漾原本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情，怎么書信拿出來后便認(rèn)了劉平，若他不說，誰知道他寫信的對象是劉平呢？”

    魏堯點(diǎn)了點(diǎn)頭，半坐在扶手上，左手?jǐn)堖^寧清的肩膀，手指輕輕摩挲著。

    “他看到信后的表現(xiàn)的確有些奇怪，但現(xiàn)在人證物證具備，皆指向劉平，即使他不是幕后之人，也不會是清白的，總不會冤枉他。”

    這一幕后之人倒是提醒了寧清。不錯，這人與滎川的糧草案有關(guān)，杜源與劉平交情匪淺，還有詹桂友，他們?nèi)藨?yīng)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幕后之人無疑是權(quán)宦大臣，劉平能搭得上，且當(dāng)初魏堯要查糧草案時他也跳出了說了話，順著信戳查到城外的莊子，也與劉平有關(guān)，條條線索，皆指向他。

    不，信戳…朱漆虎紋！

    寧清突然翻起了從徐漾府中搜來的信件，封口處全都干干凈凈，沒有一個帶有朱漆虎紋戳，這就難怪徐漾只看了信封一眼便松了心。

    “我明白了，不是劉平?！睂幥蹇粗簣虻?，“真正的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劉平不過和杜源、詹桂友一樣，是個辦事的，出了差錯便被拋出來解圍，護(hù)他們真正的主人周全。寧清已經(jīng)越發(fā)好奇，能讓他們一個個這樣死心塌地賣命的，到底是什么人？

    魏堯聽他說完，也明白過來，又說道：“其實(shí)還有一事?！?/br>
    寧清不解地看向他，他說：“詹桂友的死約莫就是何處觸犯了主家，被殺了滅口，可他們抓鐘暉做什么？他只是一個武備監(jiān)，不過擅長火器制造，若被有心人利用，想靠他用那些硝石粉做些什么，后來為何又把他殺了？”

    這確實(shí)是件古怪的事，可惜現(xiàn)如今死無對證，也不能指望徐漾告訴他們答案，這事只能暫且放放。

    三日后，魏堯等人整理行裝，歷經(jīng)半個多月總算要踏上回京的路途。

    當(dāng)日，白定光前來相送，魏堯?qū)λf：“白大人一片丹心，深謀遠(yuǎn)慮，又處事謹(jǐn)慎，我回去后會想陛下進(jìn)言?！?/br>
    白定光愣了愣，朝他行了一禮：“謝將軍?！?/br>
    寧清笑道：“往白大人日后平步青云，依舊懷揣一顆赤子之心，為民謀福。”

    白定光抱拳垂首道：“謹(jǐn)聽公子所言，下官定牢記于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