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沒事?!?/br> 母親過世一年,他很多次夜里夢到她醒來,心如刀絞,在路上看到一點點像她的人都舍不得移開目光,失去至親太痛了太難熬了,但地球照樣轉(zhuǎn)動,太陽照樣升起,這個世界少了誰都影響不了生活繼續(xù)。 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告訴別人這些痛苦并沒有什么意義,他不需要同情,更不指望誰能撫平那些傷痛。 邊贏沒想到的是,云邊哭了:“邊贏哥哥,對不起?!?/br> 他微微怔住,一時不知作何反應(yīng)。 下一句她哭得更厲害:“對不起?!?/br> 邊贏閉上眼睛,女孩子的抽泣透過話筒,刺激他的神經(jīng)。 “你為什么道歉,又不是你的錯?!?/br> 云邊為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解釋:“邊贏哥哥,我mama真的很擔(dān)心你,她不是故意把叔叔留下的。昨天晚上我mama真的勸叔叔回來了,叔叔喝了酒,mama想送他回家的,但是叔叔說早上他會自己回去。” 說著說著,她意識到這有挑撥他們父子關(guān)系的嫌疑,又語無倫次地為邊聞解釋:“叔叔也想回來的,他真的不是故意不回來的,他很想陪你,他今天一直在擔(dān)心你,后來他還冒著危險試著開了一段路,但是路上太滑了,他車開出去沒多久就和別人碰了,還好只是擦破一點車漆人沒事……” 邊贏知道今天的雪有多大,要他說一句“爸我一定要你回來”,他斷然說不出口,他已經(jīng)沒有母親,他不能再沒有父親,沒有誰想當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但父親今天不陪他,以后也沒有必要了。 為什么昨晚明知要開車,還是為了給云笑白面子陪她的親戚喝了酒,后來又為什么沒有回家,等到第二天大雪封城,才說束手無策。 母親離世不過一年,父親另娶新歡,處處體貼,處處著想,以至于連母親的第一個忌日都沒法回來。 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除了痛,恨同樣深刻。 可是面對云邊,這些痛和恨,他只能一一打落,生生咽回去。 每一口都像在咽碎玻璃,劃得他五臟六腑生疼。 說話間,他甚至隱隱約約嘗到了血腥的鐵銹味道。 云邊一直跟他道歉。 “云邊?!绷季茫帐昂米约旱那榫w開了口,“不是你的錯,你別哭。” 云邊哭得更厲害:“邊贏哥哥,你是不是又討厭我了。” 邊贏:“……” 是不是女孩子一哭就會理智盡失,如果他討厭她,為什么要打電話給她,就為了她的聲音讓她陪他一會。 見他沉默,云邊只當自己的猜測成了真,好不容易中斷的道歉又撿起來了:“對不起邊贏哥哥?!?/br> “沒有?!边呞A給明確答案。 “什么沒有?”云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已經(jīng)忘記道歉之前具體說了什么話。 邊贏答非所問:“你之前不是說,不喜歡我對你忽冷忽熱。以后都不會了。” 他的聲音里有種疲憊的溫柔感。 云邊大致聽懂了,但她此刻特別沒有安全感,問:“意思是以后都冷了嗎?” “……服了你了。”邊贏說,“以后都熱?!?/br> 第44章 本來是云邊安慰邊贏的, 也不知道后來怎么就反過來,變成他安慰她。 但是說實在的,云邊確實不知道怎么安慰邊贏。 他和她的立場注定不同。 她矛盾極了。 她理解邊贏心中的憤怒和痛苦。他母親離去的那一天起, 他的家就散了,而當他父親把他母親這一頁徹底翻篇,這意味著他的家在他母親離世之后, 從物質(zhì)世界到精神世界,徹徹底底宣告灰飛煙滅。 如果邊叔叔不是她的繼父, 她一定希望邊叔叔即便再娶,也能在心里給前妻留有一席之地。 可邊叔叔是mama的丈夫。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是丈夫心里的唯一。mama能得到邊叔叔全心全意的愛護和事無巨細的關(guān)懷,她應(yīng)該要為mama感到高興, 如果她希望邊叔叔惦記別的女人,那她將mama置于何地? 邊贏和mama,無論是哪一邊, 她都無法全心相待。 這令她自責(zé), 而且是雙倍的自責(zé)。 又隔了一日,待路況稍有好轉(zhuǎn),邊聞立刻趕回臨城。 臨行前,云笑白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好好跟邊贏道歉解釋。 “這小子不吃那一套?!边吢勆钪约哼@趟回去就是去踢鐵板的, “做無用功?!?/br> 云笑白說:“那你也耐心些,陪他一起去陵園看看他mama?!?/br> 邊聞頷首:“你和邊邊就在你媽家多待幾天, 最近幾天別回去, 省得撞他槍口上?!?/br> “知道了, 你快去,路上慢些。” 邊聞跟云邊道別:“邊邊,新年快樂, 在外婆家好好陪陪外公外婆?!?/br> “叔叔再見?!痹七吰鋵嵑芟敫吢勔黄鹱摺?/br> 邊贏答應(yīng)過她,以后再也不會對她忽冷忽熱,以后會都熱。 所以她一點都不擔(dān)心撞槍口,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去陪他。 哪怕他不需要她的陪伴,能夠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之下也很好。 但mama都不回去,她找什么由頭回去呢? 一直到邊聞啟動汽車,云邊也沒能找出一條正當理由,只能眼睜睜看著車子越開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路上仍有積雪,原本一個多小時的回家路程,邊聞用了將近兩倍的時間。 回到家是傍晚。 李媽作為傭人,都忍不住多嘴兩句:“先生,前天那種日子……你真的應(yīng)該回來陪陪孩子的?!?/br> “我知道,我也不想這樣的?!边吢効嘈σ幌?,“他在家嗎?” “在呢,在樓上?!?/br> 邊聞上樓,來到邊贏房門外,叩響房門。 里面沒有人應(yīng)。 意料之中。 邊聞今天回來就是做好了準備,放棄所謂父親的尊嚴和權(quán)威,放低姿態(tài)好好哄哄兒子的,他再度叩門:“阿贏,是我?!?/br> 再等兩秒,他又問:“我直接進來了?” “別進來?!边呞A在里面很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邊聞:“爸爸有話想跟你說。” 邊贏顯然不打算再給他任何回應(yīng)。 “我進來了?!边吢?wù)f著,按下了門把手,推門而入。 邊贏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 電腦側(cè)對著門,從邊聞的角度看不到屏幕。 但他能聽到電腦傳出的聲音,男女的呻//吟、喘息和浪//叫,透過音質(zhì)上乘的音響,響徹整個房間。 很顯然,邊贏在看av。 這個年紀的男生看點片子很正常,但當?shù)暮蛢鹤又g畢竟隔著輩分,這么碰上,邊聞多少有點尷尬。 邊贏姿態(tài)悠閑,神態(tài)自若,并未因為父親的到來而關(guān)閉視頻,他任憑視頻繼續(xù),眼神饒有興致地又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才看向邊聞,語氣里滿是被打擾的不耐:“不是都說了叫你別進來?” 現(xiàn)在不是尷尬的時候,邊聞走近:“阿贏,跟我聊聊。” 邊贏重新看屏幕,半晌,才漫不經(jīng)心說:“聊?!?/br> 這種bgm下,邊聞能正常聊才叫有鬼,別說聊天,他都快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命令道:“視頻先關(guān)了?!?/br> 說完,他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沖。 怕觸邊贏逆鱗,邊聞卑微地補充:“不是干涉你的自由不讓你看,你們這個年紀,挺正常的,爸爸都理解,不過要注意次數(shù),注意節(jié)制,這種東西看多了對身體不好。”亂七八糟解釋了一堆,邊聞?wù)f重點,“我的意思是……看可以,但你能不能一會再看?!?/br> 邊贏嗤笑一聲,開了靜音:“想說什么,說?!?/br> 邊聞敲門之前,邊贏在打游戲,后面聽到敲門臨時開的視頻。 威力如他所料。 從側(cè)面角度,邊聞能看到屏幕還在變幻,呈現(xiàn)直觀的畫面,更何況邊贏的眼睛時不時往那瞄一眼,根本沒有配合聊天的意思。 邊聞強迫自己不去計較這些,把打了一路的腹稿說出來:“爸爸向你道歉,前天不該不在家陪你,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對不起你和你媽。” 邊聞從小被人巴結(jié)到今天,跟人道歉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像今天這般跟兒子認錯更是開天辟地頭一次,他有幾分別扭,但已經(jīng)竭力真誠:“阿贏,爸爸錯了,請求你的原諒。但我不是故意,我真的沒想到這場雪能這么大,完全打亂了計劃?!?/br> 邊贏毫無波瀾,手放到音響的音量控制旋鈕上,趕人的架勢:“說完沒?”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再娶太快。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一直記得你mama,她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之一?!?/br> 邊贏沒了用成人片捉弄父親的惡趣味,他松開音量按鈕上的手,嘲諷道:“別了,無關(guān)緊要的人還是趁早忘掉,否則這話讓你老婆聽到了,多影響你們夫妻感情?!?/br> “云阿姨不是那么小氣的人,我過來之前,她千叮嚀萬囑咐我讓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mama?!边吢?wù)\懇地說,“趁現(xiàn)在還早,陪我一起去趟陵園看看mama。” “不去?!边呞A面色冷下來,直接將音量開到最大。 浪//蕩聲響瞬間震耳欲聾,當著父親的面,他面色如常,耷拉著眼皮望向電腦屏幕。 邊聞一直站在旁邊沒走。 邊贏右手搭到皮帶上,皮笑rou不笑地問了一句:“怎么著,我擼//管你也打算看著?” 邊聞毫不懷疑,邊贏說得出做得到。 再怎么著也不能在這看著兒子解決生理需求,邊聞?wù)J輸,認清自己今天不可能勸服邊贏的現(xiàn)實,他深嘆一口氣:“那我自己去看看她?!?/br> 離開前,他還體貼地幫兒子把門關(guān)上了。 樓梯走了幾步,就聽房門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