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憫回頭看了一眼，隱約還看得見外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韓憫大吃一驚，順便吃手手。

    小伙計(jì)道：“我們都習(xí)慣了。我們掌柜的每天夜里算賬，就月初這幾天笑得最高興。”

    將他引到葛先生房門前，小伙計(jì)便離開了。

    韓憫叩了叩門，里邊人應(yīng)了一聲，卻不像是葛先生的聲音。

    他推門進(jìn)去，定睛一看：“你也在?。俊?/br>
    疑似謝鼎元的謝巖坐在里邊，朝他點(diǎn)頭：“葛先生去拿東西了，你進(jìn)來吧。”

    “好。”

    謝巖拿起茶壺給他倒茶：“坐。”

    韓憫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問：“之前你改的話本過了嗎？”

    “過了，葛先生去拿我的工錢了?！?/br>
    “那就好?！?/br>
    默了默，謝巖又道：“多謝你上回借我的銀兩?！?/br>
    “不用客氣?！?/br>
    話音剛落，葛先生就回來了。

    “小謝，錢不多，不過你寫得順手了，應(yīng)該……喲，韓憫也來了。怎么樣？宅子的事情辦好了嗎？”

    韓憫回頭：“都辦好了，今天特意過來請先生喝酒?！?/br>
    “那就不用了。”

    葛先生在案前坐下，將一袋子銀錢交給謝巖：“你點(diǎn)一點(diǎn)，抓緊時間寫下一本?！?/br>
    謝巖捏著錢袋一角，將散碎銀子都抖落在案上。他也不數(shù)，抓了一把就放到韓憫面前。

    “還你的錢，多謝?！?/br>
    韓憫低頭看看數(shù)目，再看看葛先生：“這是不是太多了？”

    這下他們終于知道，謝巖為什么會這么窮了。

    分明寫一幅字就是千金之?dāng)?shù)，就算后來不寫了，也應(yīng)該會有一些剩余才對。

    就他這樣抓一把錢、點(diǎn)也不點(diǎn)的習(xí)慣，還能有一身衣裳穿，就已經(jīng)是理財(cái)有方了。

    倒也沒有直接笑話他，韓憫把錢放到三人中間：“那今天中午我們拿這錢吃頓飯？去醉仙居好不好？”

    *

    醉仙居是永安城最紅火的酒樓，與白石書局離得不遠(yuǎn)。

    因?yàn)槊秩〉煤?，菜名也極有詩意，還有一面墻供來往讀書人題詩，許多文人都喜歡在那兒小酌一杯。

    每三年的科舉，醉仙居也是舉子們聚會常去的地方。

    有一回韓爺爺生辰，幾個老朋友就在這兒請了他一頓。韓憫跟在爺爺后邊，蹭了不少吃的。

    將近正午，他們?nèi)司蛷陌资瘯值暮笤撼鋈ァ?/br>
    葛先生笑道：“外邊都是來買松煙墨客的話本的，只有從后門才出得去了?！?/br>
    韓憫笑著擺手：“慚愧慚愧?！?/br>
    而白石書局的正門前，楚鈺推著溫言的輪椅經(jīng)過。

    溫言的腿還沒好利索。

    楚鈺看見書局前的情形，一撫掌，恍然道：“差點(diǎn)忘記了，今天松煙墨客的新話本出來了?！?/br>
    他俯身對溫言道：“辨章，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楚鈺吩咐身后的小廝照看好溫言，拿著錢袋子擠進(jìn)人群里。

    “給我來一本！”

    溫言抱著一堆補(bǔ)身子的藥材，坐在輪椅上，默默地看著他使勁往里邊擠。

    有些無奈。

    他垂了垂眸。

    不多時，楚鈺就出來了，他看了一眼拿到的話本，面上欣喜頓時消失。

    他看著話本封皮，為難地皺了皺眉，最后把話本收進(jìn)袖中。

    溫言問道：“是什么書？”楚鈺連連搖頭：“不不不，不是什么好書?！?/br>
    他轉(zhuǎn)移話題：“你餓了嗎？去吃飯吧?！?/br>
    楚鈺推著輪椅，想了想附近有什么酒樓。

    那可不就是醉仙居么？

    *

    楚鈺推著溫言進(jìn)了醉仙居的正門。

    小伙計(jì)迎上來：“客官幾位？一樓二樓？”

    “兩位?！背暤皖^對溫言道，“要不去二樓？有個臨窗的位置，景色不錯。”

    溫言遲疑道：“我不太方便，還是……”

    小伙計(jì)連忙道：“這有什么不方便的，小的背您上去？”

    溫言不大習(xí)慣，剛要拒絕，卻聽楚鈺道：“你毛手毛腳的，摔壞了我的寶貝文人，我來，你扛著輪椅跟上。”

    他說著就要撩起衣袖，溫言想要按住他的手。

    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楚鈺彎下腰，抄起他的膝彎，就把他抱起來了。

    溫言驚嚇得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你這人……”

    楚鈺抱著他，穩(wěn)穩(wěn)地走上樓梯，得意地挑挑眉：“你小心碰著腿，到時候又要多養(yǎng)幾個月?！?/br>
    醉仙居一面臨河。

    一條穿城而過、流入城外鴛鴦湖的小河流。

    早來的韓憫、謝巖與葛先生三人，就坐在臨窗的位置上，那位置正對著上來的樓梯。

    因此，楚鈺一上去，就看見他們?nèi)齻€人。

    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樣的——

    樓梯上是楚鈺抱著溫言。

    對面的桌子上，韓憫與謝巖坐在一邊，謝巖靠里，葛先生坐在他們對面。

    楚鈺最先看見他們，站在原地不動了。

    溫言一扭頭，也看見韓憫，忙低聲對楚鈺道：“你放我下來?！?/br>
    而韓憫轉(zhuǎn)頭看見他們，笑著伸出手，想要向他們打個招呼，卻忽然發(fā)現(xiàn)楚鈺的表情有點(diǎn)不對。

    坐在他身邊的謝巖，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狀況之外的葛先生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