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還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

    韓憫站起來：“傅讓，換個位置?！?/br>
    傅讓忙不迭就要應(yīng)下來，可是對上傅詢冷淡的目光，又不知道該不該換。

    韓憫推他的手臂，催促道：“快點，我不和他坐對面?！?/br>
    正磨蹭時，伙計就端著木托盤上來了。

    傅詢便對韓憫道：“你坐下吃飯吧，不動你了。”

    韓憫只能氣鼓鼓地重新在他面前坐下。

    那伙計年紀(jì)頗大，手里忙著上菜，目光卻在傅詢與韓憫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

    他笑著問道：“兩位客人從前來過我們這兒吧？”

    他二人都沒有說話，傅讓應(yīng)道：“是啊，我們之前常來的，你好記性。”

    “那當(dāng)然記得了，每次來都吵吵鬧鬧的，有時候還會打架?！?/br>
    韓憫抬起手，用衣袖擋住臉，小聲道：“不是我，不是我?！?/br>
    伙計再看了他一眼：“就是嘛?！?/br>
    他指了指樓下那邊：“兩位一來，我們就都認(rèn)出來了。我們從前在背地里，都說兩位是‘小冤家’，有一陣子，跑堂的遠(yuǎn)遠(yuǎn)看見你們來，就往堂里喊：‘小冤家來啦，快把東西都收好，別被打爛了?！?/br>
    他將四個酒杯擺在各人面前，問道：“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打起來了吧？”

    顏面掃地，剛才還差點和傅詢打起來的韓憫羞愧掩面：“不會了?！?/br>
    伙計最后說了一句“有事再吩咐”，就抱著托盤下去了。

    韓憫放下衣袖，看見傅詢還在笑，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老是扯我發(fā)帶?！?/br>
    傅詢輕笑出聲，喚道：“小冤家。”

    “別說了?！?/br>
    “小冤家？”

    韓憫挽起衣袖，使勁給他夾菜：“求你了，快吃吧，別喊了?！?/br>
    樓里燭光明亮，人影綽約，都淪為韓憫的陪襯。

    *

    韓憫一天沒顧得上吃飯，認(rèn)認(rèn)真真地吃了一會兒，覺得吃了半飽，才要端起酒杯，就被傅詢按住了手。

    “在外面不能喝?！?/br>
    他抬手招呼伙計過來，指了指韓憫：“他沒束冠，上一壺茶來?！?/br>
    擅自把酒水售賣給未成年人，圣上親自抓獲一起違規(guī)行為！

    伙計將韓憫手里的酒杯接過去，換了一壺香茶來。

    他端著酒杯跑下樓梯：“新消息，小冤家之一還沒束冠！”

    韓憫有些無奈，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就這么關(guān)心這種事情。

    他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抿著茶水，轉(zhuǎn)頭看向傅讓與悅王爺：“怎么會來這里吃飯？”

    傅讓道：“先皇駕崩，還在孝期里，在城里大酒樓里吃，容易被言官參一本，就躲到這里來了。”

    他對先皇的感情，也十分淺薄。

    “至于小王叔，他是為了……”

    悅王爺自適才就沒怎么說話，撐著頭望向窗外。

    這時樓外響起鼓樂聲，一個臨時搭建的布帳篷里，走出四五個天竺舞娘。

    舞娘隨著樂聲擺動旋轉(zhuǎn)，腰身窈窕，身姿曼妙。

    悅王爺原本心寬體胖，身形憨厚，看見舞娘們出來時，憨憨一笑，跟著樂曲節(jié)奏拍手。

    傅讓解釋道：“小王叔不能去樂坊，就只好過來看看異域舞娘，順便吃飯?！?/br>
    悅王爺善樂器，通舞蹈，最愛這些東西。

    不讓他去樂坊，還不如一刀結(jié)果了他，來得痛快。

    韓憫了然：“原來如此?！彼餐鈴埻骸白屛乙部纯础！?/br>
    傅詢只看了一眼，就拿起竹筷，在碗里頓了兩下，然后給他夾菜。

    他冷硬道：“你吃好了沒有？有什么可看的？”

    韓憫用藝術(shù)欣賞的眼光，對天竺異邦帶來的舞蹈表演做出客觀的評價：“我覺得挺好看的啊?！?/br>
    傅詢用手肘撞了一下悅王爺，悅王爺回過神，咳了一聲，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別看了，小孩子都不許看，吃飯?！?/br>
    一面說著，一面將韓憫那邊的窗扇半掩，自己這邊的還開著。

    韓憫再張望了一下，看不見了，只好繼續(xù)低頭吃菜。

    一頓飯吃得不久，韓憫覺著飽了，就放下碗筷。

    外邊的樂聲也暫時停下了，天竺舞娘正在休息。

    悅王爺也轉(zhuǎn)回頭，對上他的目光，特意囑咐道：“憫憫不要學(xué)，酒色誤人。”

    韓憫便問：“那小王叔呢？”

    悅王爺擺手道：“吃好了就去別的地方走走，小王叔老了，走不動了，就不陪你們?nèi)ネ媪??！?/br>
    這時鼓聲響起，樓下的舞樂又開始了。

    悅王爺專心觀賞，不再管他們。

    他們便下樓去，要出去逛逛。

    那個伙計也在樓下，正在柜前和算賬先生說話。

    看見他們要走，伙計便玩笑道：“這回沒打架，也沒留在這兒，等人拿錢來贖。下回再來啊?！?/br>
    韓憫想了想，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傅詢，微踮起腳，一把摟住他的肩。

    宣告一般，對那伙計道：“已經(jīng)不是小冤家了，我們已經(jīng)和好了，以后不能這么叫了?！?/br>
    伙計懷疑地看著他：“我親眼見過的，小時候打得這么兇呢?！?/br>
    韓憫便摟緊了傅詢：“你快點解釋一下，我們早就和好了?！?/br>
    傅詢只是抿著唇，應(yīng)了一聲：“嗯。”

    “你說話啊?！?/br>
    “我覺得‘小冤家’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