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望著她們。他想起一年前來紫蓋峰的第一天，蒙頭老前輩便警告他，不可越過那道松林。

    這時，面前站著的中年婦人想必就是那個怪癖的女人。他看到中年婦人用疑惑的目光望著他，他看到絳衣少女用憎惡的目光望著他。當然，他不會知道他的臉上有著不少的疤。絳衣少女的兩眼，一直在衛(wèi)天麟有疤的臉一看個不停。

    她看到那張奇丑的臉上，左額，一塊亮疤；由鼻至右頸間，一道整齊的長疤，右頰一片凹凸不平的開花疤，還有不少的斑點疤。除了兩道入鬢的長眉，一雙朗朗有神的星目，和一張薄而下彎的嘴外，幾是人間最丑的面孔。衛(wèi)天麟看到她們迷惑憎惡的目光，頓時想到自己臉上的假面皮。于是，又冷冷望了銀釵圣女和梅兒一眼，轉(zhuǎn)身向北峰松林方向走去。

    驀地一聲清脆悅耳的嬌叱由身后響起:「站住?！?/br>
    衛(wèi)天麟知是喊的自己，心說:莫非真的一個男人也不準活著出去？心念間，停步轉(zhuǎn)身，怒目直視，只見絳衣少女，手持長劍，面罩寒霜，已向著門己緩步走來。銀釵圣女似乎也未料到愛徒這突來的舉措，于是急聲阻止說:「雪梅，回來?！?/br>
    就在銀釵圣女話音未落之際，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西南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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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天麟三人驟然一驚，同時循聲望去。只見一道灰影，背著偏西的朦朧月亮，越過一片怪石矮松，電掣飛來，身法之快，異乎尋常。好快，眨眼間，場中已多了一個身材矮小，一身灰衣，顎下留有山羊胡子的老頭?；乙吕项^兩眼如電，一掃地上幾具尸體，不禁仰天發(fā)出一陣狂笑。笑聲刺耳，令人心悸，老頭內(nèi)功之深，由此可知。

    灰衣老頭倏斂狂笑，立時沉聲說:「銀釵圣女，果然厲害，十數(shù)年不見，不但武功進境奇速，花容嬌艷，也依舊不減當年?！?/br>
    銀釵圣女冷冷一笑，說:「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鐵掌震江南張道天，竟也卑顏屈膝，加入了藍鳳幫，十數(shù)年不見，我倒覺得你愈老愈沒骨頭了。」

    鐵掌震江南張道天被罵得老臉通紅，厲喝一聲，說:「賤婦，少說廢話，本壇屬下四位香主，可是死在你的手里？」

    站在遠處的衛(wèi)天麟，這才知道死在自己騰龍劍下的邛崍二丑和虎頭闊嘴二僧，竟是時下勢力龐大的藍鳳幫的香主。聽這老頭口氣，似乎比方才四人的職位，又高了一等，當然，在武功上也較四人強上一籌。衛(wèi)天麟見這灰衣老頭，神態(tài)狂傲，出言無禮，心中不禁有氣，正待掠身過去。忽聽銀釵圣女說:「張道天，你來此之前，想必已經(jīng)知道，進入紫蓋峰的臭男人，可曾有一個活著出去？」

    衛(wèi)天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鐵掌震江南張道天，正為銀釵圣女的狂言氣得發(fā)抖，驀聞遠處飄來一聲冷哼，不由轉(zhuǎn)首厲聲喝問:「什么人？」

    衛(wèi)天麟右袖一拂，倏然掠至張道天的身前。

    張道天喝聲未畢，只見遠處黑影一閃，疾如脫弦之箭，面前已多了一個身穿寬大黑衫的人。藉著濛濛月光，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戰(zhàn)，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鐵掌震江南闖蕩江湖數(shù)十年，何曾見過如此奇丑的面孔，較之他屬下的邛崍二丑，尤有過之。盡管他經(jīng)驗老到，遇事沉著，雙目一瞪，再度厲聲喝問:「你是什么人？」

    衛(wèi)天麟冰冷的臉上，毫無表情地嘿嘿一陣陰森冷笑，說:「我就是殺死你屬下四個香主的人?！?/br>
    鐵掌震江南微微愣，似乎根本不信，不禁仰天發(fā)出一陣輕蔑的大笑。

    衛(wèi)天麟見張道天仰臉大笑，意態(tài)輕視，不由心頭火起，于是厲喝一聲，說:「閉嘴，既然不信，我就做給你看?！?/br>
    話聲未畢，身形驟然掠至張道天身前，倏伸右手，疾扣脈門，左手箕張，閃電抓向張道天的前胸。

    衛(wèi)天麟出手一招兩式，迅快無比，聲勢凌厲，端的驚人。鐵掌震江南倏斂大笑，滑步閃身，一抖雙袖，暴退一丈，一雙老眼中，閃射著股怨毒的寒電，嘿嘿一笑，厲聲說:「閣下身手果然不凡，但你仍不是老夫的敵手?！?/br>
    說著，身形已然撲至，雙手疾出如電，上點雙目，下?lián)粜「埂?/br>
    衛(wèi)天麟冷哼一聲，身形一旋，已至張道天身后，一舉右掌，閃電劈下。鐵掌震江南的武功，確有驚人之處，只覺面前人影一閃，便不見了疤面怪人，心中暗叫不好，迅即低頭躬身，閃電一轉(zhuǎn)，一式「臥虎翻身」，右掌疾揮，直擊衛(wèi)天麟的左肋。

    衛(wèi)天麟心頭一震，一收小腹，順勢進步欺身，右掌變劈為抓，直點對方后頸藏血xue。張道天倏覺后腦指風已到，心下大駭，身形立即閃電地，一挺腰身，飛起一腳，直踢衛(wèi)天麟的丹田。這一腳踢得又疾又狠，距離又近，場外立著的銀釵圣女，不禁驚得手足無措，高聲嬌呼，要想出手相救，已是萬不可能。

    只見場中一聲暴叱，寬大人影一閃。哧的一聲，兩人驟然分開。這時，衛(wèi)天麟飄身落在兩丈以外，手中卻拿著一塊長約尺許的灰布。再看鐵掌震江南，面色蒼白，眼含怨毒，額角已驚出一絲冷汗，右腿灰綢長褲，已被撕開一道尺許長的口子。

    鐵掌震江南久已聞名江湖，武功罕逢敵手，在藍鳳幫中，身為壇主，地位僅次于幫主藍天麗鳳心如冰，和總壇三位堂主。今夜他萬沒想到，屬下四位香主，前來奪取西天魔琴，竟悉數(shù)被殺，看來自己的老命也有些難保。

    細想之下，自覺老臉無光，無顏跑回總壇覆命，因此，頓時存了拚死之心。

    衛(wèi)天麟初次與人交手，連殺四個惡人，對方老頭，又險些死

    在自己掌下，不覺雄心倏起，豪興大發(fā)。于是，仰天哈哈一笑，不屑地朗聲說:「張道天，你已年老無用，在下破例準你活著離開此地，快些滾吧?！?/br>
    鐵掌震江南聽了這話，只氣得渾身直抖，驟然一聲厲喝:「狂妄之徒，老夫與你拚了?！?/br>
    喝聲中，急上兩步，兩臂一圈，雙掌同時推出。一陣山崩海嘯，勢如暴洪的狂飆，直向衛(wèi)天麟涌去。

    衛(wèi)天麟豪興正濃，早已不把張道天放在心上，于是哈哈一笑，厲聲說:「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我心狠?！?/br>
    說著，兩臂集中功力，雙掌閃電迎出。一聲震撼夜空群峰的巨響，砂石沖天，塵土卷空，花樹，被震得枝斷葉飛，地面，被擊出個大坑。塵土飛揚中，兩人身形，一陣踉蹌，各自連連后退數(shù)大步。衛(wèi)天麟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冒金星。張道天只覺得氣血翻騰，喉間發(fā)甜。衛(wèi)天麟心頭一凜，趕緊拿樁站穩(wěn)，一陣氣血上涌，知道內(nèi)腑已被震傷。舉目一看張道天，面色灰白，兩手撫胸，身形連連搖晃，看來受傷也并不輕。

    再看場上銀釵圣女和雪梅姑娘，正用不屑的目光望著張道天。衛(wèi)天麟突覺喉間一甜，立即運氣，強抑上涌的鮮血。他生性倔強好勝，他寧愿傷勢加重，也不愿在別人面前，把這口鮮血吐了出來。

    哇，哇，鐵掌震江南終于吐出兩口鮮血，緩緩坐在地上。這時，衛(wèi)天麟覺出絲絲冷汗，在薄如蠶絲的面皮內(nèi)，已緩緩流了下來。哇的一聲，鐵掌震江南又張口吐出一道血箭。于是，他一面揉胸，一面喘息地對衛(wèi)天麟說:「閣下功力果然深厚，張某衷心佩服?！?/br>
    說著，又是一陣喘息，說:「閣下可敢將尊姓大名，師承門派說出來，張某今后有生之年，定要再來討教?！?/br>
    衛(wèi)天麟冷冷一笑，沉聲說:「在下無名無姓，也無師承門派……」

    說著一頓，強抑胸間一陣劇痛，又說:「張道天，在下念你成名不易，留你一條活命，在我未反悔前，快快滾吧?！?/br>
    衛(wèi)天麟說著，已覺頭昏，腿軟，自知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下去。于是，又看了銀釵圣女和雪梅姑娘一眼，勉強昂首轉(zhuǎn)身，緩步向北走去。

    就在他轉(zhuǎn)身，剛剛舉步之際，驀地，一點黑影，已迎面射至。衛(wèi)天麟已無力閃避，本能地伸手去接，但是，飛來的物體，竟然毫無一絲勁力。低頭一看，一陣異香，直撲鼻孔，心神不禁一爽，細看，竟是一顆朱紅藥丸。于是心中一動，想是靈丹妙藥，心念至此，也未想到靈丹來源，舉手放進口里。就在丹藥入口，津液流入喉間的同時。

    一聲清脆嬌叱，由身后響起。「站住……」

    嬌叱聲中，紅影一閃，雪梅姑娘，手橫長劍，已攔在天麟身前。

    衛(wèi)天麟一愣，冷冷地問:「你要作什么？」

    雪梅姑娘柳眉一豎，粉面罩霜，也冷冷地說:「你要往哪里去？」

    衛(wèi)天麟心中不禁有氣，大聲說:「要你管?！?/br>
    雪梅姑娘也大聲說:「你可知道沒有活著離開此地的臭男人？」

    衛(wèi)天麟勃然大怒，厲喝一聲道:「我偏要活著離開。」

    說著，右手一按腰間，嗡然一聲，光華暴漲，騰龍薄劍已然在手。

    這時，衛(wèi)天麟怒火攻心，早已忘了對方是什么人。于是，鼓足最后一點真氣，薄劍迎空一揮，帶起一陣懾人心神的劍嘯，刷的一聲，竟以軟鞭手法，向著雪梅姑娘，當頭抽下。雪梅姑娘雖有對敵經(jīng)驗，但卻不知騰龍劍的厲害。于是，瑤鼻一聲冷哼，舉劍向上疾封。

    驀聞銀釵圣女一聲驚叫:「梅兒不可?！?/br>
    呼聲未畢，右手一揚，一絲刺眼白光，向著天麟右腕，閃電射來。就在這時，喳的一聲，雪梅手中長劍，應(yīng)聲而斷，衛(wèi)天麟的劍勢不變，繼續(xù)閃電下降。那線白光，夾著尖銳之聲，已然射至天麟脈門。衛(wèi)天麟劍勢一慢，右腕微沉，飛來銀釵，擦皮掠過。

    雪梅姑娘長劍一斷，方寸大亂，這時，薄劍未到，寒氣已然撲面，嚇得尖叫一聲，身形疾向后倒，雙腳一蹬，閃電平射疾退。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倏然，南面一聲嬌叱，北面一聲暴喝，一道綠影，一團烏云，分由兩方，疾向天麟閃電撲來。

    雙方同時舉掌，呼的一聲，兩道如剪勁力，竟向天麟擊至。砰然一聲，衛(wèi)天麟的前胸，如遭錘擊，身形宛如斷線的風箏，直向兩丈以外飛去。哇，衛(wèi)天麟胸間一陣劇痛，張口噴出一道血箭，頓時昏了過去。就在天麟身軀飛行落地之際，一團烏云，挾著極速的衣袂聲，已將天麟接住。

    接著，一聲震撼山野的淒厲長嘯，由那團烏云中發(fā)出，直向北峰松林間電掣馳去。銀釵圣女飛身將雪梅姑娘扶住，兩眼茫然望著以絕快身法飛走的那團如烏云似的人影。她不知道這個輕功已達化境的人，是友，是敵？

    國色天香的雪梅，定神，也茫然望著那團烏云消失的松林發(fā)呆。銀釵圣女，輕輕一嘆，說:「梅兒，這人身法迅快絕倫，必是一位息隱山野的異人，極可能就是經(jīng)常飛來此處，逗你玩耍的那只白鸚鵡的主人。」

    雪梅姑娘聽了，立即想起那只潔白如雪，能說人語的白鸚鵡。她非常喜愛那只靈慧的異禽，她希望有一天能捉住它。談到白鸚鵡，夜空便傳來了那清脆如嬰兒的熟悉聲音:「小姐，跑了……跑了……」

    銀釵圣女和雪梅，頓時想起跌坐草坪上，調(diào)息運功的鐵掌震江南。兩人轉(zhuǎn)身一看，不禁同時一驚，哪里還有那灰衣老頭的影子？

    銀釵圣女異常焦急地說；「梅兒快追，今夜萬萬不能放這老鬼活著回去，否則，我們以后，將永無安寧之日了。」

    說著，身形起

    處，當先向前追去。雪梅姑娘丟掉手中半截斷劍，盡展輕功，緊緊隨在師父身后。頓時，兩道嬌小人影，在濛濛的月光下，宛如殞星流矢，疾向正南馳去。

    這時的衛(wèi)天麟，只覺頭腦昏眩，四肢無力，雖然吐了一口鮮血，但內(nèi)腑并不太劇痛，口中、喉間，仍殘留著那顆靈丹津液的余香。他仍清楚地記得，他被震飛的一剎那，身體被人接住了。聽了那聲熟悉的厲嘯，知道抱著自己的是蒙頭老前輩。

    這時，驀覺一件馬尾似的東西搭在自己的身上。接著，一股柔和潛力，將自己的身體由地面輕輕吸起，繼而，向前飄去。衛(wèi)天麟眼皮沉重，四肢乏力，他沒有掙扎，心中也沒有恐懼，任憑這一股巨大的吸力，帶著自己向前飄去。他聽到耳邊響著呼呼的風聲，但卻覺不到勁風襲面。他覺得飛行極速，但聽不到自己衣袂的飄風聲。他只覺得，時高時低，忽而上升，忽而下降，漸漸，他睡著了。

    第04章 龍鳳寶扇

    當衛(wèi)天麟再睜開兩眼的時候，他竟躺身在一個方圓不足一丈的洞里。洞內(nèi)乾燥，積塵很厚，洞口已被一塊千斤巨石堵住了，一絲陽光由石縫間射了進來。衛(wèi)天麟試行運氣，真氣暢通無阻，胸間已沒有一絲痛苦。他翻身坐起，不覺呆了。

    自己身邊尚放著一個白綾綢包，不知里面包些什么東西？蒙面怪人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動也不動，衛(wèi)天麟心中一驚，立刻撲到跟前，大聲叫道:「老前輩……」

    可是蒙面怪人卻永遠也不能回答他了。衛(wèi)天麟不能置信地伸手一探蒙面怪人的鼻息，不由痛哭出聲。

    良久，衛(wèi)天麟才恢復過來，他仰首看著洞頂，腦海里浮著昨夜的事情。他忽然伸手去摸他臉上的面皮，覺得凹凸不平，柔軟如絲，用手一拉，應(yīng)手而落。兩手撐開一看，竟是一張精工細制的人皮面具。他全身一震，頓時想起蒙頭怪人，他不知道蒙頭怪人為什么不讓他以真面目去殺那些惡人。

    走至洞口，看到那塊千斤巨石，他有些發(fā)愁了，他不知道是否能推得動？于是，功貫雙臂，兩掌平貼石上，盡力一推。轟隆一聲，巨石竟被推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