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齒，一柄大戒刀挾著疾勁驚風(fēng)，只舞得風(fēng)雨不透。

    鬼鉤鐘枚良，冷汗直流，怪嗥連連，一柄護手鉤盡展所學(xué)，宛如驚風(fēng)駭浪。衛(wèi)天麟一陣疾走，身形如電，一招七絕劍中的「怒龍逞威」，劍影如幻，劍氣彌空，出手之快，一閃即至。

    「惡人納命來。」

    衛(wèi)天麟喝聲未畢，如林劍影，已穿過鬼鉤和惡頭陀的兩團光幕。但聽?wèi)K叫聲中，喳喳數(shù)響，刀斷鉤飛。勢如噴泉的鮮血，飛濺四射，漫空滿地，盡是一片血雨。衛(wèi)天麟也被自己的這招「怒龍逞威」，驚得一愣。就在這一愣之際，沙沙沙沙，漫空血雨，竟灑了他一身。

    衛(wèi)天麟忿怒交加，大喝一聲，身形暴退兩丈。低頭看看隱隱發(fā)著亮光的長衫，他不禁脫口喊了一聲「怪」。因為他的長衫上，依然如舊，一滴血跡也沒有。再看倒在地上的鬼鉤和惡頭陀，已是血rou模糊，面目全非了。衛(wèi)天麟呆呆望著鬼鉤殘腿斷臂的尸體，心中也有一絲歉然，怪沒有實踐自己的諾言，給他留個全尸。

    他只是隨意演了一招「怒龍逞威」，竟想不到，如此凌厲驚人。驀地，心頭一震，倏然抬頭。人呢？立在不遠處的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竟然不見了。衛(wèi)天麟心中懊惱萬分，越想越惱，昂首發(fā)出一聲高吭的長嘯。嘯聲高吭，搖曳入云，響徹蒼空，萬峰回應(yīng)，歷久不絕。這聲長嘯，隨著疾勁的山風(fēng)，飄向山區(qū)以外，而衛(wèi)天麟的身形，宛如夜空中的流星，閃著隱隱暗光，也向山區(qū)以外馳去。

    第06章 噱仙大憨

    天，快亮了，東方已現(xiàn)出一絲曙光。衛(wèi)天麟馳出山區(qū)，仍是目不斜視，一味向前狂馳。一個時辰過去了，官道上行人漸多，天麟只好大步前進。中午時分，已進入一座大鎮(zhèn)。只見鎮(zhèn)上，行人接踵，熙熙攘攘，商店林立，酒肆比鄰，好不熱鬧。

    一陣鍋鏟響聲，飄來陣陣酒香，頓覺饑腸轆轆。天麟轉(zhuǎn)首一看，竟是一座客棧酒樓。于是，折身邁步，直上酒樓，游目四顧，幾乎是個滿堂。酒保一見上來一位手持折扇，身著長衫，豐神如玉，氣度軒昂的少年，不用說，定是富家顯官們的公子爺。為了爭取一份小帳，蹬蹬蹬，一連跑過三個酒保來。

    其中一個酒保一躬身，笑嘻嘻地說:「爺，您請。那邊有上等雅座，臨窗靠河，遠可眺望衡山五峰，近可看河中漁帆，觀景漫飲，百斛不醉?！?/br>
    說著，做了一個肅客之勢，轉(zhuǎn)身前導(dǎo)。

    天麟跟在酒保之后，走至臨窗一張桌前，果然，遠望衡山，高聳入云，近看河景，點點白帆。驀地，一聲不屑的微哼，在酒客中飄起，聲音不高，但極有力。衛(wèi)天麟只顧就座，倒也沒有注意，身形坐好，一抬眼，眼前頓時一亮。對面一張桌上，竟坐著一位身穿藍緞長衫，頭戴寶藍文生巾，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少年。

    藍衫少年身材不高，卻甚瀟灑，細看之下，堪稱雙眸似剪水，丹臉若桃花，看來雖極溫文，但眉宇間卻充滿了英氣。衛(wèi)天麟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也正看他。衛(wèi)天麟雖對藍衫少年頗有好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略帶一絲脂粉氣。

    這時，三個酒保同時恭聲問:「爺，您要點什么？」

    衛(wèi)天麟毫無江湖閱歷，順口說:「撿可口的端來。」

    三個酒保齊喏一聲，一躬身，走了。

    衛(wèi)天麟眼望衡山，耳聽座言，心頭不禁一跳，滿樓酒客，俱是紛紛談?wù)摪堂嫒说氖?。疤面人半年前如何殺藍鳳幫的徒眾，昨夜又如何揭破紫蓋峰下神秘莊院之謎。有的人比手劃腳，繪形繪色，只說得口沫四飛，有如親見。

    衛(wèi)天麟覺得很奇怪，昨夜山中之事，今午此地為何盡知？當(dāng)然，蓬頭丐將全莊高手嚇跑了的一幕，他又沒看到。驀地，叭叭叭，一陣手掌拍桌子的響聲。接著，是聲震四座，沙啞似破鑼的聲音:「有活著的酒保，給你家宋大爺滾過一個來?！?/br>
    衛(wèi)天麟轉(zhuǎn)首循聲一瞟，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是他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滑稽的人。只見拍桌之人，年約三十余歲，大頭，環(huán)眼，海口，輪耳，但卻無眉塌鼻，坐在桌上，僅露一顆大頭，看來身材定也不高。但他的身邊，卻坐著一個嬌美如花的青衣少女。衛(wèi)天麟心頭一震，看這青衣少女側(cè)影，極似那天被黔道三惡擊傷，后來突然不見的青衣女子。

    這時，全樓酒客，俱都停杯放箸，側(cè)目看著丑漢。丑漢一見，大腦袋搖三晃，益顯神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連走過兩個滿面堆笑的酒保來。丑漢伸手一指兩個酒保，放開破鑼似的嗓子，大聲說:「你們這些該死的，為何現(xiàn)在才來？」

    說著，鵝卵眼一瞪，一掃全樓，又是一聲不屑的冷哼，緩聲說:「哼，我看你們的膽子，俱被疤面人嚇掉了，須知你家宋大爺可沒把疤面人放在心上?！?/br>
    衛(wèi)天麟心中暗怒，但他立即驚覺到目前不是時候。兩個酒保對著丑漢，連連陪禮，點頭應(yīng)是。全樓在座的酒客，也俱被丑漢這句豪語驚得一愣，摸不清丑漢是何來路。丑漢又傲然沉聲，說:「快給宋大爺再送兩壺好酒來。」

    兩個酒保猛地轉(zhuǎn)身，昂頭高呼:「地排，二號，好酒兩壺……」

    廚內(nèi)立有數(shù)人高聲回應(yīng):「馬上到……」

    接著，是廚內(nèi)叮叮噹噹，一陣有節(jié)奏的鍋鏟敲擊聲。寂靜的酒樓，一陣嘩笑之后，又恢復(fù)了故有的闊論高談。

    衛(wèi)天麟看了丑漢那副滑稽相，心中怒火漸平，但他仍對丑漢非常注意。對面藍衫少年，對丑漢似也特別留神。衛(wèi)天麟摒除雜念，凝神一聽，那青衣少女正輕聲埋怨說:「憨哥，你酒后亂發(fā)狂言，爹知道了，又要關(guān)你半年?！?/br>
    丑漢憨哥一聽，一陣憨

    笑，也輕聲說:「有牛不在這些地方吹，到什么地方吹？」

    「吹牛也分人、時、地，你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向疤面人挑戰(zhàn)……」

    憨哥未等青衣少女說完，立即插嘴說:「芙苓妹，別怕。疤面人三次出現(xiàn)，俱在山中，誰知他住在哪個山峰，哪個洞，我不相信他是神，他會知道我在這里向他挑戰(zhàn)？」

    「萬一他要知道，突然來了呢？」

    「當(dāng)然有我的芙苓妹去打呀?！?/br>
    被稱為芙苓妹的青衣少女，粉臉突然一沉，瓊鼻一哼，說:「哼，疤面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同他動手呢。」

    傻了，憨哥的兩只大鵝卵眼，只眨個不停。衛(wèi)天麟不禁心中笑了，聽到丑漢的名字叫「憨哥」，便知道他是個大渾人。

    這時，五個酒保俱都手托碗盤，嘻笑顏開地向著衛(wèi)天麟走來。五人在天麟桌上一陣忙碌，擺碗放盤，置杯斟酒，雞鴨魚rou，水陸雜陳，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擺滿了一大桌。現(xiàn)在該是衛(wèi)天麟傻了，看看面前擺滿了一桌，有冷有熱，無一不是可口之菜，誰能有此口福，吃完這些佳肴？

    酒保走后，衛(wèi)天麟偷眼一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正以欣賞他大饕的目光，望著他微笑。衛(wèi)天麟低頭舉杯，一飲而盡，片刻之后，吃了個酒足飯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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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地，噹啷一聲，由對面窗邊傳來。醉意已濃的衛(wèi)天麟轉(zhuǎn)首一看，竟是一個身穿灰布僧衣，相貌兇悍的胖大和尚，在離桌之時，順手丟進酒碗一錠白銀。胖大和尚昂首闊步目無余子，逕自下樓而去。就在這時，對面藍衫少年，倏然立起，雙眉微挑，目射冷電，俯身望向窗外。

    衛(wèi)天麟看了胖大和尚那種狂傲神色，也探身向窗外著去。這時，胖大和尚舉步如飛，直奔河邊，飛身縱上一只梭形小船，兩只大袍袖向后一揮，梭船速度，快如離弦之箭。只見河中一道白色浪花，翻翻滾滾，船上和尚昂然而立，袍袖微揮。一陣波波的船擊水響聲，順風(fēng)飄來，接著，河上暴起一陣喊好喝彩聲。

    這時，身側(cè)藍衫少年，似乎右袖輕輕一揮，鼻中并發(fā)出一聲冷哼。天麟轉(zhuǎn)首一看，心頭不禁一跳，只見藍衫少年，嘴含冷笑，兩眼依然望著河心，但俊面上已沒有一絲溫文儒雅之氣，竟充滿了殺機。一陣烈馬驚嘶，遙遙傳來。

    衛(wèi)天麟心頭一震，再回頭，只見遙遠的對岸林邊，暴起數(shù)道土龍。十?dāng)?shù)匹健馬，風(fēng)馳電掣，直奔和尚小船追去。煙塵滾滾，黃土飛揚，馬嘶連聲，蹄急如雨。眨眼之間，胖和尚的小船已消失在河灣之中，十?dāng)?shù)匹健馬，已被彌天飛塵掩沒，只隱約傳來陣陣馬嘶蹄奔聲。

    衛(wèi)天麟轉(zhuǎn)首一看，藍衫少年早已入座，俊面含笑，毫無怒意，一雙晶亮眼睛，正盯著自己。由于好奇心的驅(qū)使，天麟微一拱手，和聲問:「兄臺可識得那兇僧？」

    藍衫少年立即還禮，笑聲反問:「兄臺敢莫是初來此地，不知這兇僧的可惡之處?！?/br>
    這聲音好美，好清脆。

    衛(wèi)天麟覺得藍衫少年，看來雖已二十多歲，但說起話來，仍有好重的童音。于是，又一拱手，笑聲道:「是的，小弟今日方抵此鎮(zhèn)，人地生疏，尚望兄臺多賜指點?！?/br>
    藍衫少年美目一亮，玉面頓現(xiàn)光彩，微微一笑，說:「兄臺雖是初到，小弟也是昨日才來，此處非談話之所，兄臺酒飯既足，請至小弟房內(nèi)一談，便知兇僧厲害。」

    說著，起身離座，似乎特別有意與衛(wèi)天麟攀談似的。衛(wèi)天麟一心要知道胖和尚的惡跡，便也立即起身招呼酒保。

    藍衫少年一怔，急問:「兄臺尚未定有房間？」

    天麟俊面微微一紅，說:「小弟進鎮(zhèn)，即上樓來，還未定有房間。」

    這時，早已跑來兩個酒保，恭身立在一側(cè)。藍衫少年一指天麟桌上酒菜，對酒保們說:「這位公子的酒菜，一切記在我的帳上。」

    說著，又對另一酒保，說:「轉(zhuǎn)告你們帳房，我昨日訂的另一房間，即讓給這位公子住了?！?/br>
    兩個酒保連連恭聲應(yīng)是。

    天麟心地憨厚，立即慌了。心說:自己吃飯，怎好讓別人出錢？藍衫少年似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微微一笑，說:「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你我雖是初遇，今后即是知己，些許小事，兄臺又何必放在心上?！?/br>
    說著，伸出春蔥似的嫩手，做著肅客之勢。

    天麟無奈，只得道謝，與藍衫少年并肩下樓。下樓之際，天麟順眼一瞟，那丑漢和青衣女子竟然不見了。藍衫少年走在一側(cè)，身上飄來絲絲幽香。衛(wèi)天麟，仍是一味直向前走，對這飄來的絲絲幽香，似乎根本沒有注意。

    衛(wèi)天麟與藍衫少年，兩人越過數(shù)道圓門、排房，即是一院中植有花卉矮竹，假山小池，寧靜異常。藍衫少年領(lǐng)天麟逕自走進正中一間，即說:「兄臺就住這一間吧?！?/br>
    天麟一看，漆幾亮桌，錦被羅帳，壁懸字畫，幾置盆花，看來雅致已極。

    藍衫少年微微一笑說:「出外當(dāng)然不如在家，就請兄臺委屈一二日吧?！?/br>
    天麟急說:「很好，很好?！?/br>
    心想:藍衫少年必是出生豪富之家。

    兩人分坐椅上，立有小僮送來香茗。藍衫少年笑聲說:「小弟李風(fēng)，敢問兄臺大名？」

    天麟和聲說:「小弟衛(wèi)天麟?！?/br>
    藍衫少年俊面微微一紅說:「你我今后已是知己，不必再存客套，我自信添長你幾歲，我就稱你麟弟弟吧?！?/br>
    天麟星目一亮，顯得非常高興地說:「我初入江湖，正感孤單，有你這位哥哥，再好沒有了?！?/br>
    說著起

    身，躬身一揖，又說:「風(fēng)哥在上，受小弟衛(wèi)天麟一拜?！?/br>
    李風(fēng)立即起身還禮，說:「麟弟不必多禮?！?/br>
    說著，兩人重新入座，天麟問:「風(fēng)哥，方才那胖大兇僧是何來路？」

    李風(fēng)雙眉微挑，略現(xiàn)慍色說:「這兇僧，在吉安、宜春、茶陵各地，做案極多?！?/br>
    天麟不解地問:「風(fēng)哥，兇僧做了些什么案？」

    李風(fēng)俊面微紅，但瞬即消失，忿然說:「各地略具姿色的婦女，毀在兇僧手下者，已不下數(shù)十……」

    驀地，李風(fēng)兩眼一望院中，倏然住口，停止不說了。天麟一看，院中立著一個勁裝老者，白發(fā)短須，劍眉虎目，精光有神，一望而知是個內(nèi)家高手。李風(fēng)轉(zhuǎn)首對天麟，說:「麟弟，愚兄現(xiàn)在失陪了，我住隔壁房間，有事可令小僮喚我。」

    說著，起身向房外走去。

    天麟立即相送，并笑聲說:「風(fēng)哥有事請忙，事畢我們再談?！?/br>
    文靜俊美的李風(fēng)走后，一絲倦意立向天麟襲來。一夜來，狂風(fēng)吹，暴雨打，幾番驚險，半日奔波，使他一頭倒在床上。但萬千思潮，又齊涌上心頭，他的睡意頓時全消。銀釵圣女和雪梅姑娘是遇害了？抑或是另遷他處了？蓉姊姊回沒回峰？又見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師太了沒有？不知她這時怎樣了？那天，黔道三惡為何追擊那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為何又在前面酒樓上出現(xiàn)？他又想到洞壁上那些惡人的臉譜，茫茫人海，蕓蕓眾生，到哪里去找這些嘴臉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衛(wèi)天麟才闔目睡著了?？墒遣痪弥?，一絲輕微的嚶嚶女子泣聲，飄進睡夢中天麟的耳里。天麟驟然一驚，倏然睜開兩眼，室內(nèi)灰暗，并未燃燈。看看窗外，墨藍天空，銀星閃閃，已不知是什么時候？細聽哭聲，竟是隔室發(fā)出。天麟想:隔室不是李風(fēng)兄的住室嗎？怎會有女子的泣聲？繼而一想，李風(fēng)只說住隔室，但卻沒說是左，是右？

    「媽……不知他到底怎樣了？」

    衛(wèi)天麟倏然由床上坐起來，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隔室哭泣的女人，竟是蘭娟姑娘。

    「怕什么？他一身兼具兩個震驚武林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