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再叫皇后娘娘了，如果公子不介意叫我陳宣華便可。不知公子如何稱呼？”陳宣華問道。

    公子？獨孤伽羅愣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現(xiàn)在正是男兒身，莞爾道：“宣華姑娘叫我獨孤伽羅就好。”

    陳宣華笑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燦若桃花，忽然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出來手中多了一件玉佩掛墜，顯然那掛墜是一對的，一龍一鳳，“請獨孤伽羅公子將此物轉(zhuǎn)交給堅哥哥，感激不盡。然后這些，”陳宣華又從柜子內(nèi)取出一個大錢袋，也交給獨孤伽羅，“這些，希望能幫到你們?！?/br>
    獨孤伽羅拿到玉佩掛墜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卻還是欣然接受了陳宣華交與的東西。轉(zhuǎn)身要走之時，陳宣華突然想到什么，又喊住了已經(jīng)邁出門的獨孤伽羅，“哎！獨孤伽羅公子！這……”眼神看向身邊昏迷不醒的太監(jiān)宮女們。

    獨孤伽羅莞爾道：“宣華姑娘不必擔心，他們只是睡著了，兩個時辰之后便會醒來的?！?/br>
    等獨孤伽羅翻出宮墻的時候暮色低垂，夜晚已經(jīng)來臨。依舊繁華的長安城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彤彤的燈籠，暖黃色的燈火伴著月光點綴著這個建立在天子腳下的城鎮(zhèn)。

    在宮外等候已久的馬兒見到獨孤伽羅，發(fā)出一聲類似于安心的低鳴，獨孤伽羅笑著解開拴著馬兒的繩子，撫摸了一下馬頭和脖子上的鬢毛，跨身上馬。

    “駕！”乘著夜色朝來時的路飛奔而去。

    “回來了。”相同的話一天內(nèi)楊堅對獨孤伽羅說了兩次。

    “嗯。出去辦點事?！?/br>
    楊堅沒有追問獨孤伽羅去做了什么，繼續(xù)躺在床上一副盤算著什么的樣子。

    “油燈是客棧里的伙計點上的？”獨孤伽羅回想起今天與陳宣華交談的那些話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眼前的這個男人，無奈找不到什么正當?shù)睦碛?，只好開始隨便找起了話題。

    “嗯?！睏顖缘鼗貞?，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想要交談的欲望。

    “用過晚膳了嗎？”獨孤伽羅有些尷尬地繼續(xù)發(fā)問。

    楊堅側(cè)頭看了獨孤伽羅一眼，似乎有點奇怪她為什么忽然會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不是很餓?！?/br>
    聽起來答非所問的回答，獨孤伽羅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去干了什么嗎？”

    楊堅再次轉(zhuǎn)過頭盯著獨孤伽羅，良久，又轉(zhuǎn)回頭，道，“不論做了什么那都是你的私事，我知道我無權(quán)過問。”

    “哦?！豹毠沦ち_的語氣有些失望，交談的興致少了一半，“我今天去找了幾個居住在長安的朋友打聽了一下關(guān)于你心上人的事情。”獨孤伽羅特意強調(diào)了‘心上人’這三個字。

    “宣華？她怎么了？”似乎沒有在意獨孤伽羅語氣里的強調(diào)，楊堅只捕捉到了他此刻認為的重點，若不是此刻楊堅的身體狀況讓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早就跳起來了。

    就這么在意？

    獨孤伽羅暗自苦笑，緩緩道，“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你的心上人現(xiàn)在不過是被軟禁起來，身子還是那樣冰清玉潔，你放心?！?/br>
    陳宣華父親的事獨孤伽羅沒有告訴楊堅，她不想因為陳宣華父親的事而讓楊堅與陳宣華之間產(chǎn)生隔閡，關(guān)于玉佩掛墜的事情獨孤伽羅自然是更沒有說的。

    “這些情報哪里來的？你在宮里也有朋友？”楊堅不信任的語氣深深刺傷了獨孤伽羅，她轉(zhuǎn)過身去感覺眼眶有點熱熱的，故作輕松道：“我的情報可靠不可靠并不重要，我說過了會幫你就是會幫你，打聽到這個消息不過是想讓你好過些。我還有事，你休息吧！”

    力道有些重的關(guān)上門，楊堅在屋內(nèi)覺得有些莫名，但一想到陳宣華似乎并沒受收到委屈便欣慰地長吁一口氣。

    獨孤伽羅獨自一人躺在客棧的屋頂看著清冷的月亮，心里亂亂的，總有一股感情充斥著內(nèi)心卻又無法宣泄，下意識地抬手一抹臉頰感覺濕濕的，獨孤伽羅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哭了。

    從懷中取出陳宣華讓自己轉(zhuǎn)交的玉佩掛墜，掛墜上雕飾的巨龍活靈活現(xiàn)，月光把掛墜籠罩在一片輕柔的潔白中。

    他們是如此相愛，卻又相隔甚遠，他們能感受得到彼此的思念嗎？而自己呢？受人所托，為什么沒有做到？

    獨孤伽羅覺得越來越迷茫，無助感趁著夜色快要把獨孤伽羅吞沒。

    下意識地，獨孤伽羅又想起了，那個同楊堅一樣俊朗的男人。

    他賦予了自己生命，教會了自己怎樣表達自己的情緒。在心里，主人是無所不能的，那他是否也曾像楊堅這樣奮不顧身地愛上過一個人呢？他是否也像自己這樣迷茫過呢？

    “獨孤伽羅，去院子外替為師折一些鼠尾草來。”白庾身著一襲白衣，正挽著袖口在搗碗里搗磨什么，碗里散發(fā)出一陣淡淡的草藥香。

    “是，主人?！豹毠沦ち_恭敬地低頭出去折了幾支鼠尾草，遞交給正在搗藥的白庾，那溫婉可人的樣子與遇見楊堅的時候別無二致。

    “說過多少次，叫我?guī)煾当愫谩！卑租纂S口囑咐著獨孤伽羅，好看的雙眸專注地盯著搗碗小心研磨，時不時將搗碗放到鼻子邊輕嗅。

    “知道了，師傅?！?/br>
    雖然獨孤伽羅表面上應允，內(nèi)心里卻依然將白庾奉為主人，她清楚的很，若是沒有白庾自己現(xiàn)在或許還是一管普通的翡翠玉笛。

    “師傅這是在做什么？”好奇地發(fā)問，獨孤伽羅的臉上卻沒有應有的疑惑。

    “煉藥。這一會要給這個村子里的一戶人家送去，那家的孩子這些時日一直高燒不退，村子里的郎中去看了幾次，總是治不好，這孩子年紀還小，若現(xiàn)在沒有醫(yī)好怕日后留下病根。”

    “師傅這般心善，怪不得村民們都說師傅是大善人?！豹毠沦ち_回想起早些時日偶然聽見村民的談?wù)摚鏌o表情地贊賞道。

    “這個村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貧窮，年年受災，田里數(shù)百畝糧地顆粒無收不說，朝廷的賦稅年年加重，村民們?nèi)氩环蟪?，何以有好的大夫來替他們看病?/br>
    既然我們云游至此，百姓好心施舍住處給我們落腳，他人有難當然是能幫則幫，更何況，為師這也不是在做善事，這只不過是為了替自己贖罪罷了?！?/br>
    白庾年輕俊秀的臉上是看破紅塵的淡然，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卻專注聆聽的獨孤伽羅，輕嘆一聲，“你還小，不懂。只要你記住，不論將來為師是否陪伴在你身邊，你一定不要忘了多做善事就是為自己積德增加修行。

    只要堅持，為師相信有朝一日你終會得道成仙?！?/br>
    感受到獨孤伽羅似懂非懂的情緒，白庾卻依舊無法從獨孤伽羅清秀的臉上看到任何情緒的波瀾，無奈道：“獨孤伽羅，你應該多笑笑?！?/br>
    “笑？”獨孤伽羅一愣，繼而搖搖頭，“獨孤伽羅不會?！?/br>
    獨孤伽羅之所以能化為人形，全靠白庾以奇草汁日夜?jié)补?，又在月圓之夜用自己血制成薰香熏供九九八十一日才得以比普通魔物要修煉成人省去了將近是三分之二的修煉時間，可終究只是能化為人形罷了，獨孤伽羅始終是缺少作為人類的自覺。不會哭也不會笑，成日一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樣子。

    “像為師這樣?！卑租壮毠沦ち_勾起嘴角，一邊將搗碗內(nèi)的藥汁倒入一個小瓶子里收好。

    這一瞧見竟是看得癡了，白庾并不是一個冰冷而難以接近的人，這般溫柔謙和的笑容獨孤伽羅看在眼里，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試試？”

    聽到白庾的建議，獨孤伽羅嘗試著動了動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看著獨孤伽羅勉強的樣子白庾大笑出聲，溫柔地拍了拍獨孤伽羅的腦袋，“看來還需要多加練習??！”

    白庾爽朗的笑聲令獨孤伽羅的兩頰染上一抹緋紅。

    數(shù)百年之后的長安城，皇宮內(nèi)。

    年僅六歲的陳宣華手里拿著一串糖葫蘆蹦蹦跳跳地朝楊堅所居住的寢宮跑，輕車熟路來到楊堅所住的寢宮外。

    “堅哥哥，你在嗎？”正欲敲門之時，房門先一步被人打開。

    “陳小姐，深宮禁院，女孩子家可不能這樣冒失，小心跌倒?！闭谖葑永锶〕鲆屡鄣哪棠镆姷疥愋A和善地提醒著。

    “孟姑姑，可見著堅哥哥了不曾？”陳宣華奶聲奶氣地詢問著楊堅的奶娘。

    “太子殿下正在尚書房外挨罰呢！這不，天寒了，我回來取一件外袍給殿下送去。陳小姐可有什么要緊事？”

    一聽到楊堅并不在寢宮，陳宣華神情顯得有些失望，搖搖頭，道，“爹爹進朝找皇上商量政事，宣華閑的無聊便來找堅哥哥玩。不如孟姑姑帶我去找堅哥哥吧？”

    奶娘看著陳宣華失望的樣子心生愛憐，蹲下身子與陳宣華齊高，抬起雙手情不自禁地掐掐她的小臉蛋，“那好吧，陳小姐請跟奴婢來?！比缓鬆科鹚男∈殖袝孔呷ァ?/br>
    “堅哥哥??！”大老遠陳宣華就看到了正高舉著一大疊書本站在尚書房外的楊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