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連自己也無法給出這個答案。

    祁紀(jì)陽比她勇敢。

    而自己缺少的, 也不僅僅是勇氣那么簡單, 如果他們之間的差距沒有那么大，或許現(xiàn)在她就能立刻奔赴到祁紀(jì)陽身邊。

    可她現(xiàn)在還沒有能站在他身側(cè)的絕對自信和底氣。

    手上的咖啡已經(jīng)見了底, 程梔傾身把手上的咖啡杯放在桌上。

    “喻初?！?/br>
    “現(xiàn)在的我，配不上他?！?/br>
    -

    元旦之后，鄔白薇來店里準(zhǔn)備拍攝, 她順便親自把訂婚宴的請柬帶來了，也沒麻煩裴淮順便。

    程梔接過來，笑著說了一句：“恭喜。”

    鄔白薇也笑了笑, 但看起來稍微有些疲憊，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的笑意。

    “我們今天來確定最后一點, 鄔小姐你是因為什么想要來拍這樣的一套片呢？”程梔一邊拿相機(jī)，一邊問她, “今天先試拍幾張, 可以的話再確定吧?！?/br>
    “好?！编w白薇應(yīng)了一聲, 隨后撐著腦袋，她閉上眼輕聲重復(fù)著程梔剛才的問題，“為什么來拍這樣的……？”

    “是呀?！背虠d說，“之前跟你聊天的時候，你不是說拍照喜歡跟男朋友一起嗎？你們倆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紀(jì)念的，現(xiàn)在快結(jié)婚了，我還以為你們感情那么好，一定會一起來拍呢?！?/br>
    鄔白薇沒回答，唇微微抿著。

    她很長時間都沒有回答，程梔也沒急，弄好相機(jī)參數(shù)以后才側(cè)頭看過去，鄔白薇一直沉默著在思考，眉頭微微蹙起，似乎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十分困難。

    “我知道你很喜歡他，在哪里都是想留下你們倆的故事……”程梔說著，余光一瞥，忽然看到鄔白薇的眼尾有兩滴眼淚滑落下來。

    程梔立馬把手上的相機(jī)放下，她扯了兩張衛(wèi)生紙給鄔白薇遞過去。

    “怎么了？”程梔關(guān)心道，她依舊冷靜，沒有慌張。

    鄔白薇緩了一會兒，終于慢慢睜開眼，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看著楚楚可憐的惹人憐愛。

    程梔僵了一下，伸手替她擦了下眼淚。

    “突然想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嗎？”程梔輕聲問，“沒關(guān)系的，要是今天覺得不那么開心，我們就聊聊天，不拍照了?！?/br>
    鄔白薇還沒回答。

    “這么漂亮的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背虠d繼續(xù)哄著，“或者，你愿意跟我講一下嗎？”

    鄔白薇從無聲的掉眼淚到小聲抽泣，最后沒忍住捧著臉埋頭哭了起來。

    程梔走到她身側(cè)，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背上給她安撫，沒有離開半分，工作室的助理聽到動靜也過來看，程梔眼神示意她不要過來。

    這樣突然的失態(tài)和狼狽，大概沒有人愿意被別人看到。

    特別是鄔白薇這樣驕傲的名門小姐，平時都是溫和的笑著，更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這樣的一面。

    鄔白薇哭了很久，最后抬起頭來的時候，程梔微微彎腰，很輕地開口：“好點了嗎？”

    “嗯…”

    她看到鄔白薇的妝有些花了，這時候又說：“你等我一下哦?！?/br>
    程梔去外面拿了卸妝的和化妝品過來，順便跟助理說了一聲：“如果我沒叫你，你今天就不要進(jìn)來了，有別人也不要讓進(jìn)來?！?/br>
    “啊？那如果是裴總…”

    “也不要。”程梔說，“如果裴淮來了，你就跟他說我們女孩子要單獨說點事，不方便，他會理解的?！?/br>
    程梔這才拿著東西進(jìn)去，順便反鎖上了門。

    她把東西擺在桌上，聲音依舊溫柔，聽著讓人覺得很安心，程梔說：“妝花了，卸掉重新畫一個更漂亮的?！?/br>
    鄔白薇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情緒已經(jīng)平復(fù)了許多，她伸手拿過，斂著眸說：“謝謝?！?/br>
    “那我去旁邊等你，你好了再叫我?！?/br>
    “嗯，謝謝。”

    鄔白薇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光鮮亮麗的，最為漂亮的樣子，程梔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自己甚至?xí)?dān)心鄔白薇干凈的白鞋子會不會被弄臟。

    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最為工整和干凈的。

    但是根本沒有人可以真正是這樣的，所有在外面的樣子都是偽裝，程梔也知道對于鄔白薇這樣的人來說，可能外在的形象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現(xiàn)在要卸妝重新化個漂亮的妝來面對她的話。

    鄔白薇大概也不會想讓自己的素顏就這么暴露在她眼前。

    程梔到旁邊去等鄔白薇化妝，順便低頭翻看著手機(jī)上的信息，有好幾條祁紀(jì)陽發(fā)來的。

    【祁紀(jì)陽】：給你定了一束花。

    【祁紀(jì)陽】：我有一場商務(wù)活動，最近要出門一段時間，不過有什么事你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祁紀(jì)陽追人的方式?jīng)]什么特別的，除了會給她送點花，好像也沒有做過什么很浮夸的事情。

    以前程梔以為祁紀(jì)陽追人一定是很高調(diào)的，就跟他這個人一樣，驕傲又不知道收斂。

    但祁紀(jì)陽這次沒有，他格外得低調(diào)，

    一樣貴重的東西都沒送，除了之前送她的圣誕節(jié)手鏈。

    程梔去查了一下祁紀(jì)陽挑的這條手鏈的價格，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好幾萬的準(zhǔn)備，但是一看，這條手鏈也才九百多塊。

    她現(xiàn)在自己的經(jīng)濟(jì)水平，可能都不會這個價位的手鏈了。

    程梔平時忙著自己的工作，也沒有什么時間跟他瞎扯，祁紀(jì)陽也不急，每天都很乖地跟她匯報自己做了什么，會去做什么。

    一副隨叫隨到的乖巧模樣。

    程梔并沒有給他什么答復(fù)，現(xiàn)在并不是馬上可以給出答復(fù)的時候，也不能隨便就給人期待，程梔知道，在這件事上，她必須要有把握才能給出承諾。

    但祁紀(jì)陽也沒有任何逼她的意思，他只是跟她說。

    “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歡你，現(xiàn)在正在認(rèn)真追你?！?/br>
    “至于什么時候你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是你的選擇。”

    …

    半小時后，鄔白薇重新化好妝，她轉(zhuǎn)過頭來，喚了她一聲。

    “程梔?！?/br>
    程梔馬上收起手機(jī)轉(zhuǎn)身過去，她看著鄔白薇的臉，笑著，說：“還是很好看的?！?/br>
    不用擔(dān)心。

    她依舊是那個漂亮的大小姐。

    鄔白薇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說：“謝謝你啊?！?/br>
    “不客氣?！背虠d說，“都是應(yīng)該的?！?/br>
    “你說的沒錯?！编w白薇突然說。

    “嗯？”程梔緩緩踱步走過去，她這時候只需要聆聽。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你跟我說，我看起來好像不是那么開心?！编w白薇回憶到，“當(dāng)時我覺得很奇怪，我為什么會覺得不開心呢，我明明好容易才跟喜歡的人走到一起能夠結(jié)婚，到底在不開心什么？”

    “我本來也沒有那么在意，但是我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br>
    程梔在她旁邊坐下，問了一句：“要喝點什么嗎？我給你倒?！?/br>
    “熱牛奶就行。”

    “好?！?/br>
    程梔很貼心地給她準(zhǔn)備了所有需要的東西，就只是為了讓鄔白薇能在一個最為舒服的環(huán)境下呆著。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呢？”程梔柔聲詢問。

    “我跟他在一起確實很不容易，我也挺開心的。”鄔白薇說，“你今天問我為什么這組照片，我只自己來，為什么我明明那么喜歡拍合照卻沒有帶他來?！?/br>
    “我想，我好像得到了答案?！?/br>
    “因為這一次，我只是想留下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br>
    程梔稍微一愣，皺了下眉：“是因為，跟他在一起找不到自己了嗎？”

    程梔對人的情緒觀察十分敏銳，這是她的優(yōu)點。

    “是?！编w白薇說著，又閉了下眼，“現(xiàn)在快要臨近結(jié)婚，可是我好像越來越找不到自己了，跟他在一起以后，我時常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夠完美不夠優(yōu)秀?！?/br>
    “你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程梔說，“這一點請你相信自己，要找出一個各方面都比你條件還好的，這可是很難的?！?/br>
    鄔白薇低頭斂眸，“可是…”

    “可是他經(jīng)常說，要是我家沒那么多錢就好了，都怪我家里條件太好，才會造成那么困難的局面。”

    鄔白薇像是打開了所有的話匣子，一口氣把自己憋了這么久的怨念全部傾訴了出來。

    那些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秘密。

    “說出來有些好笑，他說我是挺漂亮的，但是素顏皮膚狀態(tài)也就那樣，于是我花了很多錢和精力去做皮膚管理。”

    “鼻子也是后來墊的，因為他說覺得我的鼻子不夠小巧?！?/br>
    “我就想啊，我怎么這么多缺點，我就想盡量讓自己做到完美，讓他挑不出任何缺點，這樣會愛我多一點……”

    “這些還不算什么，他還說…”

    程梔的目光一凝，“你要是不愿意說的話也沒關(guān)系的?！?/br>
    鄔白薇一聲有些嘲弄的笑，喝了一口熱牛奶，終于說了出來。

    “說我在床上不夠sao?！?/br>
    程梔愣住，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摩挲了好幾遍。

    “他想要的樣子，現(xiàn)在我都有了?！编w白薇說，“可是，為什么我總覺得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什么濃烈的愛意？”

    鄔白薇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

    積攢著的情緒在這吐露的時刻全部爆發(fā)。

    “我已經(jīng)按照他理想的樣子活著了，已經(jīng)變成了他喜歡的樣子，他不應(yīng)該更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