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她先前是準(zhǔn)備回京后便回容家看一眼的。 不過現(xiàn)下容歆掛念太子妃,幾乎未作猶豫,便道:“左右我已經(jīng)回來了,日后再去也不遲?!?/br> 她出宮比尋常宮侍容易,只是宮外并未有極其想見之人,她不愿出去而已。 而她既已如此說,太子便并未教馬車停下,直接回了皇宮。 太子原本說要和容歆一同回毓慶宮,然而剛一入宮門,索額圖并幾個內(nèi)閣大臣便等在宮門口,神色驚惶不定地請走太子。 容歆并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但康熙親征噶爾丹,太子留京監(jiān)國代政,朝中有急事需得太子處理也是正常。 只是容歆思及索額圖等人的神色,忍不住便猜測,是不是戰(zhàn)場上出了什么事…… 她一邊想一邊往毓慶宮走,耳邊聽得幾聲“女官”方才回過神,抬頭便見淺緗幾人迎上來。 兩年未見,幾人有說不完的話,只是容歆聽淺緗說太子妃正在惇本殿內(nèi)等著她,便未多說,徑直去拜見太子妃。 太子妃一直在向?qū)m門口張望,一見容歆的身影出現(xiàn),立即便走過來。 容歆見她動作全不似有了身子,當(dāng)即便快走幾步,關(guān)心道:“您千萬小心些,萬一閃了腰,難受的可不是您自個兒嗎。” 太子妃挽著容歆的手,親近道:“還是姑姑心疼我,旁人勸我,總說要小心腹中的孩子,我聽得都有些煩了。” 雪青如今是太子妃身邊頂頂?shù)靡獾娜?,聽太子妃如此說,立即便一副委屈的模樣,道:“奴婢們可是冤枉極了,教女官以為咱們幾個虧待太子妃,定是要沒好果子吃的?!?/br> 太子妃立即便哄她:“是我詞不達(dá)意,雪青姑姑你一惱我,我這心兒都要碎了……” 容歆在一旁瞧著,怎么有種男主人哄美妾的既視感,忍不住便看向淺緗等人,而淺緗、綠沈,連丹彤都極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如此,倒是容歆少見多怪了。 而太子妃也沒忽視容歆,哄了雪青兩句,轉(zhuǎn)而又對容歆道:“總之您回來,頌宜可是安心許多了?!?/br> “太子妃過譽了?!比蒽еt虛了一句,隨即又道,“您和您腹中的孩子母子一體,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咱們這些人,絕無區(qū)別對待之意?!?/br> 太子妃一聽,笑道:“是,孩子重要,我這個額娘也是極重要的,都要保重好?!?/br> 容歆點點頭,又關(guān)切道:“您什么時候出來的?可有累到?我扶您進(jìn)去吧。” 太子妃確實是等得有些久了,便順從地轉(zhuǎn)身往后院去。 她是個善解人意的,知道容歆長途跋涉定然疲累,回到后院也沒教容歆陪著說話,直接便催著容歆回去休息。 看太子妃的氣色,便知淺緗和丹彤將她照顧地極好,示意容歆也沒堅持,行了一禮便回到她的屋子里,簡單收拾收拾便躺下來。 容歆確實是累極,沒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著,卻又在一陣急促地敲門聲中一下子驚醒。 “女官……” 容歆醒了一瞬的神,確定門口是有人在叫她,趕忙整理了儀容,起身打開門,“綠沈,發(fā)生了何事?怎地這般急?” 綠沈道:“回女官,是太子殿下命咱們?yōu)樗帐靶醒b,我這才過來尋您?!?/br> “可在收拾了?”容歆整了整衣服,隨著綠沈往出走,追問道,“為何忽然便要遠(yuǎn)行?殿下可說要去哪兒嗎?何時出發(fā)?” “只說連夜便要出發(fā),至于去哪兒……”綠沈壓低聲音,靠近容歆耳邊,道,“小常子諱莫如深,恐怕事件重大,他不便聲張。” 容歆聽后,微微蹙起眉頭,問道:“太子妃可知道了?” 綠沈搖頭,“太子特地交代,先告訴您,暫且不必打擾太子妃休息?!?/br> “既是如此,你們便先為太子收拾著,我去書房等太子?!?/br> 而容歆和綠沈分開之后,便安靜地待在太子的書房里等候,她并未等多久,太子便回到毓慶宮。 太子一見到她,也不含糊,直接沉重道:“馬上飛遞八百里加急,說皇阿瑪忽染急病,病情恐有些危急,我和胤祉準(zhǔn)備連夜快馬加鞭趕過去?!?/br> 容歆微驚,連忙問道:“可說了是什么病癥?” 太子微微搖頭,道:“心中只說御醫(yī)初診為寒熱之癥,旁的并未說?!?/br> 容歆心提起,康熙從前不是沒生過病,只是自他威赫日盛之后,更多的是記得他的帝王威儀,幾乎沒人會想他也會有病弱的一日…… 而太子顧不上與她說太多,只匆匆道:“姑姑,勞煩您安撫頌宜,我今夜便不去擾她起來了。” 容歆點頭應(yīng)道:“您放心便是?!?/br> 太子頷首,又叮囑道:“皇阿瑪定會安然無恙,您幫我看好毓慶宮,千萬莫要輕舉妄動?!?/br> 容歆眼神一閃,問道:“您可是擔(dān)心……” “今日索額圖等人之言,便是要早做準(zhǔn)備?!碧映镣吹亻]緊雙眼,再睜開時,正色道,“皇阿瑪吉人自有天相,我并不贊同他們所想,然而前線戰(zhàn)事吃緊,軍心不可亂?!?/br> “您……”所謂的早做準(zhǔn)備,容歆自是清楚為何,但此事非同小可,康熙生死未定,如若真的做了,必是大錯。 是以,容歆難得堅決地表現(xiàn)出不贊同,“且不說皇上的病情還尚未有定數(shù),便是真有萬一,您是正統(tǒng),這么多年朝中上下大多擁護(hù)您,京中最該做的便是穩(wěn)住,而非急不可耐地攏權(quán)?!?/br> 太子胸膛起伏,片刻后,開口道:“姑姑,您說得確有道理,只是我已命九門提督調(diào)動禁軍把守好皇宮和京城,若有人趁機亂朝綱,一律羈押候?qū)??!?/br> “我希望皇阿瑪有驚無險,然若果真危急……務(wù)必是我。” 第128章 容歆受太子所托, 第二日晨間才將此事告知太子妃瓜爾佳氏,并耐心地安撫她:“太子妃且寬心,殿下身邊有眾多侍衛(wèi)保護(hù), 必可安危無恙?!?/br> 太子妃眉眼間生出些許擔(dān)憂,然并非是為太子離京,而是因為皇阿瑪?shù)牟∏椤?/br> 而對于太子的出行, 太子妃極寬宏道:“自是當(dāng)以皇阿瑪為重,殿下一片孝心,我身為太子妃, 理應(yīng)全力支持, 教殿下無后顧之憂?!?/br> 容歆恍惚之中, 耳邊似是響起多年前, 小小的訥敏笑著對她說:“容jiejie,我定會cao持好后宮, 教皇上無后顧之憂?!?/br> “也會保護(hù)好我和殿下的孩子……” 太子妃的聲音扯會她的神思,容歆勾起唇角, 極肯定道:“您只管放心, 我既是回來, 定不會有‘意外’發(fā)生?!?/br> 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于太子至關(guān)重要, 除非他注定命薄, 否則容歆不會教這個孩子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太子妃聞言,信任道:“幸好姑姑您回來了。” “太子妃謬贊,此為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 然而容歆心中也在替太子欣喜,太子妃心性堅韌, 對太子而言, 實乃一大幸事。 兩人又閑話了些宮內(nèi)外之事, 太子妃忽然道:“姑姑,前日我去向皇瑪嬤請安時,巧遇了鈕祜祿貴妃,她聽說您要回來,想請您回宮后去長春宮坐一坐,您若是已休息好,隨時想赴約不必特意知會我?!?/br> 容歆聞得太子妃所言,微一沉思,想起太子妃方才聽她提起宮外時的向往之色,便笑道:“長春宮涼爽,太子妃可要一同去稍坐片刻?” 太子妃瞬時眼睛一亮,確認(rèn)道:“姑姑,頌宜可以同往嗎?自我懷孕,丹彤姑姑她們生怕我出事,輕易不敢教我出毓慶宮,我也控制不住地著緊起來了?!?/br> “謹(jǐn)慎有必要,只是過猶不及?!比蒽睾偷?,“您有孕,正該心情開闊,若是心情憋悶,反倒于腹中孩子不好?!?/br> 更何況,康熙的逆鱗便是皇嗣。 前期進(jìn)宮的嬪位們,如今剩下的不多,惠妃吶喇氏和榮妃馬佳氏皆經(jīng)歷過喪子之痛,且又有當(dāng)年御花園驚貓一事以及某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后宮中少有以子嗣生事之人。 至于太子如今的后院,還真沒有能掀起風(fēng)浪之人,所以小心些有必要,但確實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 而太子妃一聽她如此說,當(dāng)即便點頭道:“那姑姑您稍等我片刻,我梳妝之后便和您一并出去?!?/br> 容歆溫和地看著她,“不急,您慢慢來便是,我有些禮物要帶給赫舍里貴人,也要回屋去準(zhǔn)備?!?/br> 她是昨日才知道珂琪也查出了身孕,比太子妃的月份要早一些,聽綠沈說現(xiàn)下已經(jīng)稍稍顯懷。 回來前,容歆有為珂琪準(zhǔn)備禮物,而現(xiàn)下她是兩個人,容歆便又加重了禮,其實昨日便已準(zhǔn)備好,未免太子妃著急才如此說而已。 容歆暫且離開,淺緗隨后便來到她的屋子,又與她細(xì)致地說了些毓慶宮的情況。 這兩年太子妃管著毓慶宮,一絲差錯也無,只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不便過于勞累,其她人便多照看一些。 “如今女官回來了,咱們便又有了主心骨。” 容歆不置可否,反而笑著說:“這兩年你們做得極好,倒也不必我多事?!?/br> 淺緗緊張地問:“女官您不管嗎?” “毓慶宮雖小,如今卻是太子妃的修行,咱們也該多給年輕人些歷練的機會,事必躬親恐會養(yǎng)壞了他們?!?/br> 她們的人生已經(jīng)走上后半段,太子妃等人卻正是好時候,沒有人能永遠(yuǎn)地陪著誰,適當(dāng)?shù)胤攀质潜仨氁龅茫?/br> 而淺緗若有所思良久,笑道:“您說的是,像從前齊嬤嬤放手讓咱們陪娘娘一同成長一般,咱們也該信任太子妃。” 容歆笑著頷首,見窗外太子妃的貼身宮女過來,便捧起手掌大小的雕花木盒,起身,和太子妃一同前往長春宮。 太子妃有孕,但她往日里便身體極好,遂從毓慶宮到長春宮這一段路,她毫不費力,轎輦只能一直跟在后頭。 丹彤一直不錯眼地盯著太子妃,生怕她有一點不適,然而容歆始終若無其事地陪太子妃說話,丹彤只得忍下想要脫口而出的話。 容歆先前已經(jīng)派人到長春宮稟報,遂她和太子妃一到長春宮門,便被宮侍恭敬地請進(jìn)去。 鈕祜祿貴妃和赫舍里貴人皆在葡萄架下乘涼,而除了長春宮的兩位主人之外,榮妃馬佳氏也在。 三人一見到太子妃,紛紛起身相應(yīng),眾人寒暄過,鈕祜祿貴妃便請?zhí)渝谄咸鸭芟碌氖噬下渥?/br> 石凳上皆包著軟墊,容歆眼瞅著丹彤眼中神色從緊張轉(zhuǎn)為放松,暗暗記在心中。 長春宮在鈕祜祿貴妃和赫舍里貴人的經(jīng)營下極與眾不同,這個炎熱的天氣,一并坐在葡萄架下,吃著新摘下的蔬果,甚至不需要放冰解暑。 鈕祜祿貴妃三人,鈕祜祿貴妃和榮妃位高,赫舍里貴人和太子有另一重關(guān)系,姑且可以算作是太子妃的長輩。 幾人又皆有心親近,說起話來便隨意一些,氣氛也極和諧。 而如今這個時候,因為戰(zhàn)事,幾人便是閑話家常,也不免提及前線和皇上的安危,眉間皆是沉重。 二十八年,清軍與準(zhǔn)噶爾兩萬精兵于烏爾會河大戰(zhàn),噶爾丹的弓形陣作戰(zhàn)靈活機動,十分難破,加之準(zhǔn)噶爾火器優(yōu)勢,清軍潰不成軍,幾乎全軍覆沒。 康熙聞得戰(zhàn)敗之訊,大怒,而此時,俄國已與大清簽訂合約,卻仍然與噶爾丹頻頻接觸。 康熙為大局,一邊命人挑起準(zhǔn)噶爾內(nèi)部爭端,一邊遣人去俄國交涉,阻止俄國為準(zhǔn)噶爾提供任何火力支持。 然而戰(zhàn)事依舊焦灼,噶爾丹率精銳之師已攻至長城外,距離京城僅六百多里,京中糧鹽商鋪價格飛漲,人心惶惶,康熙因此決定御駕親征。 五萬大軍出征,分左右兩路,授和碩裕親王福全為撫遠(yuǎn)大將軍,領(lǐng)三萬左路軍,皇長子胤褆為副將;授和碩恭親王為安北大將軍,領(lǐng)兩萬右路軍,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札為副將。 與此同時,康熙欽點佟國綱、佟國維兄弟,明珠、納蘭性德父子等朝中重臣一同隨軍出征,而后命索額圖留在京中輔佐太子。 就在兩軍將于烏蘭布通交戰(zhàn)之際,康熙染病,方才有了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連夜離京,日夜兼程趕往烏蘭布通之事。 然而實際上,康熙只是戰(zhàn)事壓力過大,一時不慎便染上風(fēng)寒,初時確實高熱不退,病情顯得有些危急,因此才有人快馬加鞭送信給京中的太子。 等到太子得了信兒和三阿哥趕往烏蘭布通時,康熙的高熱已轉(zhuǎn)為低燒不退,危急程度大大降低。 他頭幾日高燒不退,頭腦不清之時仍然憂慮不止,為大清,為戰(zhàn)事,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