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啞了片刻，問道：“為什么？”

    “船頭有防撞艙壁和鋼墻，可以將被撞擊的損失降到最小?！?/br>
    說話間，橋樓車鈴尖銳打響，船頭緩慢偏離了軌道。大副果然下達了左滿舵的命令。

    一座龐大的、寒冷的、黯淡無光的冰山與舷窗擦肩而過。

    沒有任何一個乘客發(fā)出尖叫聲，就連輪船本身都沒有顛簸和響動。

    冰山似乎只是與這艘船打了個照面。

    埃里克卻緩緩說：“撞到了?！?/br>
    我怔了怔：“撞到哪里了？”

    “右舷底部?！彼]了閉眼，“現(xiàn)在，船正在以每分鐘400噸的速度進水。①大海告訴我的?！?/br>
    這時，外界終于有了動靜。一個男子披著外套，匆匆走到公共甲板上，大聲詢問船員：“發(fā)生什么事了？”

    一個船員答道：“我們遇見冰山了，先生?！?/br>
    “見鬼，居然真的被那個烏鴉嘴說中了。船沒事吧？”

    “目前來看一切正常，先生?！?/br>
    “那就好，那就好。”男子拍了拍胸口，憤怒地說，“都怪那個死烏鴉嘴！我明天絕對會給他點教訓嘗嘗，讓他知道在船上亂說話是大忌！”

    套房內(nèi)，埃里克放下書，站了起來：“他明天不會見到我們了。這艘船會在兩個小時內(nèi)沉沒?！彼叩揭录芘?，取下深灰色大衣，披在身上，戴上紅寶石袖扣，然后朝我伸出一只手：“跟我去一個地方，莉莉?！?/br>
    我隱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握住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去哪里？”

    他走過來，將白貂毛斗篷圍在了我的肩上，輕撫了一下我的臉頰：“你在我的身邊，我不應該表現(xiàn)得這樣冷漠?！?/br>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去救下那些認為他是烏鴉嘴的人。

    前往船長辦公室的路上，可以說是暢通無阻，所有船員都被派去疏散乘客了。還未靠近船長辦公室，就聽見伊斯梅暴跳如雷的聲音：“這艘船不可能沉沒！她是永不沉沒的！你一定是收了那小子的錢，才這么說的對不對？他給了你什么好處？”

    總設計師安德魯無力的聲音：“……五個水密艙都進水了，如果只有四個，那還好辦。五個……確實無力回天了，伊斯梅先生。這艘船注定沉沒?！?/br>
    “怎么會這樣？我該怎么向乘客交代？我還在公共場合信誓旦旦地保證過，這艘船絕對不會沉沒，還反駁了那小子關于救生艇數(shù)量的質(zhì)疑，說她不需要救生艇，她本身就是一艘救生艇……我該怎么跟乘客交代？”伊斯梅的聲音幾乎有些顫抖，即使看不見他的樣子，也能想象出他冷汗直流，恨不得鉆進船縫里的表情，“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被那小子賄賂了，然后來故意恐嚇我？肯定還有挽救的辦法，對不對？當初你設計她的時候，明明說過她是不會沉沒的！”

    “我說的都是真話，伊斯梅先生?！卑驳卖斊D難地開口，“我記得……埃里克先生曾多次讓我們注意冰情警告……周圍船只應該也有發(fā)來冰山坐標才對，我不知道……我們?yōu)槭裁催€會撞上冰山……”

    “夠了?！笔访芩勾L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安德魯先生，我們還剩多少時間？”

    “最多兩個小時?！卑驳卖斈剜f道，“也許兩個小時都沒有……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挽救兩千多條性命……真的太難了，太難了。埃里克夫婦說得對，我們準備的救生艇太少了。”

    這時，埃里克忽然穿過眾高級船員，直接走進了船長辦公室。伊斯梅雙眼立即射出仇恨的光，沖了過來，掄起拳頭想要砸在埃里克的臉上：“你還敢來？！如果不是你詛咒這艘輪船，她根本不會沉沒！”

    埃里克看也沒看他一眼，輕描淡寫地一揮手，伊斯梅的拳頭頓時停在了半空中，整個人石雕般動彈不得。他又驚又怒地看向埃里克，語氣充斥著憤怒、震驚和恐懼：“你對我做了什么？”

    埃里克沒有理會他，直視史密斯船長：“想要救下這兩千兩百個乘客么?！?/br>
    伊斯梅尖銳地駁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諷刺我們不如你有先見之明，預知到前面有冰山，還想說我們的救生艇數(shù)量不夠，有將近一半的乘客都會死在這艘船上。你的想法我都看透了！收起你耀武揚威的心思吧！我們已經(jīng)知道你是個烏鴉嘴預言家了！”

    “夠了！”史密斯船長沉聲道，“先聽聽這位先生的想法?！?/br>
    “他說得沒錯，救生艇的數(shù)量遠遠不夠?！卑＠锟似降卣f道，“想要救下全船的人，必須聯(lián)系附近的船只。告訴我，離泰坦尼克號最近的輪船是誰?！?/br>
    “加利福尼亞號，不到二十英里的距離。”史密斯船長嘆息道，“我們已經(jīng)發(fā)出了無線電報，但他們一直沒有回應。”

    “給我一艘救生艇，”埃里克的口吻冷靜且斬釘截鐵，“我?guī)湍懵?lián)系加利福尼亞號?！?/br>
    話音落下，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下來。

    伊斯梅最先反應過來：“別信他的鬼話！這小子想一個人逃跑！”

    我看不下去了，揮手一道魔法封住了他的嘴巴。只見白光閃過，伊斯梅尖利的聲音瞬間消失。他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拼命轉(zhuǎn)動，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冷汗打濕了他的頭發(fā)、胡須和襯衫，他嚇得手腳直發(fā)抖，不停地吞咽唾沫，肢體卻紋絲不動，始終維持著要揍誰的姿勢，整個人宛如一尊滑稽可笑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