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體型和大致的長度來看, 小島真殺死的似乎是一位男性。

    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漸漸向上方而去。

    如果沿著樓梯繼續(xù)向上，通往的將是真時子的房間。只要能捕捉到小島真將尸體親自交給真時子的一幕, 那么便就能夠得出是真時子命令歌姬殺人的結(jié)論了。

    話說起來, 目擊證人的證詞, 應(yīng)該也是可以作為可信的呈堂證供的吧……

    五月不想多糾結(jié)于這件事。

    是否能夠成為呈堂證供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只要有人能相信她的話就好了。

    把這無聊的問題放到一邊, 五月向石川睦使了個眼色, 兩人躡手躡腳地踏上臺階，跟在小島真的身后。

    應(yīng)當(dāng)感謝這場惱人的暴雨，將她們的腳步聲完全藏了起來。

    可能也正是因?yàn)橛晏炷軌虿仄鸷芏噗欅E，所以小島真才會連夜去往杏原，然后……

    五月把自己的思緒掐斷在了此處。她不喜歡胡思亂想太多, 尤其是在此時此刻。

    本就漫長的樓梯因著小島真拖沓的腳步而被拉得更加長了。似乎過了許久, 樓梯的盡頭終于出現(xiàn)在了眼前。小島真發(fā)出了一聲疲憊到了極點(diǎn)的喘息。她在樓梯頂端停住腳步, 倚靠在墻壁上，站著休息了幾秒，而后便又繼續(xù)向前了。

    五月和石川睦俯身蹲在臺階下，聽著小島真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走進(jìn)真時子的房間后，她們這才繼續(xù)追上，把耳朵貼在狹窄得幾乎難以察覺的門縫間，竊聽著從其中漏出的聲響。

    最先聽到的，是“咚——”的一聲。

    尸體被扔在柔軟地毯上的重響，地面亦隨之震動了一下。五月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努力地試圖聽清里頭的動靜，但海上的風(fēng)雨卻變得無法凜冽了。如萬馬崩騰而過般的雨聲讓真時子與小島真之間的對話難以穿過門縫傳到她的耳中，她只能盡力去聽。

    “這一次，你也做得很好呢?！?/br>
    最先聽到的，是真時子的聲音。她的話語被拖的綿長，帶著些微高高在上般的情緒，可她分明并沒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的。

    她踱步在房間里，腳步聲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盡數(shù)被柔軟的毛絨纖維給吸收了，讓她的每一步都顯得無聲無息，就仿佛是漂浮在這里似的。

    不緊不慢的，她走到一面墻壁前。那上面掛著一張紙，寫了所有人的名字。在每個名字的旁邊，都用朱筆畫了圓圈。圓圈的數(shù)量不定，或是一個，或是很多個。

    有些名字上被打了紅色的叉，接續(xù)在名字后面的圓圈也被一并劃去了。

    這張紙其實(shí)一直都掛在這里，但無論是石川睦還是五月，過去都沒有見過這東西?？赡苁且?yàn)榧堎N在了靠近房間拐角的地方，因此墻壁投下的影子將寫在紙上的內(nèi)容擋住了吧。又或者，是她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過這張紙。

    而現(xiàn)在她們也無法知道這張紙的存在，因?yàn)槎自陂T外的她們什么都無法看到。但小島真卻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張紙上寫著的內(nèi)容都代表著什么。

    真時子拿起朱筆，在“小島真”的名字后面畫上了一個圓——她的名字后已經(jīng)有很多個圓了。

    一個紅圓意味著成功為真時子大人帶來一次食物。被打了叉的名字意味著那人已經(jīng)不在人世。

    “一、二、三……”

    真時子用朱筆掃過小島真名字后面的紅圈，最后報出了一個讓小島真自己都有點(diǎn)震驚的數(shù)字。

    “現(xiàn)在你是做得最‘棒’的歌姬了。我應(yīng)該要好好表揚(yáng)你一下才行啊，因?yàn)槟阕屛页缘煤芨吲d?！闭鏁r子笑了一聲，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一連串的名字上，“我本來還覺得冬花能符合我的期待，沒想到她就是個膽小鬼而已，連個瘦弱的男人都?xì)⒉凰?，還差點(diǎn)就暴露了蹤跡，逼得我還要同其他人周旋才勉強(qiáng)壓下去了……真是沒用啊——你們?nèi)祟??！?/br>
    她拋下朱筆。外頭的雨勢似乎減弱了很多。

    小島真跪在地上。柔軟的地毯不會咯疼她的膝蓋，這是值得慶幸的好事。

    但她渾身上下都被淋濕了，這會兒寒意止不住地直往她的骨子里鉆。身體在寒冷的作用下開始發(fā)抖，連牙齒都在打顫，試圖用微不足道的熱量驅(qū)散走通體上下的寒冷。

    數(shù)小時前被她殺死的男人就倒在她的身邊。為了讓真時子大人知道她帶來的是一個身強(qiáng)體壯且高大rou多的“優(yōu)質(zhì)”男性，小島真在卸下包袱的那一刻，就掀開了布袋的一角，讓男人的臉露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橥粯恿芰颂玫挠?，他的臉都泡腫了，透著灰白，充血的雙眼怎么也不愿意閉上，直勾勾地瞪著她的方向，卻是空洞而無神的。

    小島真低垂著頭。她很不想看到這具尸體的眼睛。

    注意到她此刻的姿態(tài)，真時子斜瞇起眼，向她投來目光。

    帶著鄙夷，帶著不屑，真時子冷笑著說：“怎么，你現(xiàn)在開始害怕了？可別告訴我，在殺死了這么多人之后，你才良心發(fā)現(xiàn)了？”

    “不！”小島真急忙否定。

    在抬頭的那一刻，她又看到尸體的眼睛了。幽深的黑色眼眸讓她心生怯懦，但那也只是一瞬。

    “那個……真時子大人……”她斗膽問，“您先前同我約定的……”

    “放心吧，我沒有忘記。”真時子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我會同那位大人諫言，請他賞賜你一些他的血，將你變成鬼。如此一來，你不會像你那可憐可悲的父母一樣，病入膏肓——鬼是不會生病的，鬼是始終健康的，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