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琰挑了挑兩條英俊的眉。

    “從兵部出來有兩條道，一條往東，半柱香后就到賢王府，一條往西，往西的道路酒肆林立。今日蘇子語的事，他一定不會(huì)太高興，他一不高興，手底下的人日子難過。為了讓日子好過些，酒色二字是少不了的……”

    “咦，怎么不說了？”蔣弘文正聽得津津有味。

    趙璟琰伸出食指，按在唇邊，“噓，他來了。阿離……”

    “是，爺！”

    聲音剛落，阿離兩指間寸長(zhǎng)的鋼針，便向馬屁股上用力刺下。

    一聲嘶鳴，馬受驚抬蹄，瘋一般的飛奔而去，奔出約一箭之遠(yuǎn)，只聽得“砰”的一聲，青石長(zhǎng)街上響起了一陣巨響。

    ……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br>
    小太監(jiān)滿頭是汗跑進(jìn)來，道：“賢王的馬車與壽王的馬車撞在一起，兩位王爺當(dāng)眾打起來了?！?/br>
    “傷著沒有？”殷貴妃臉色一變，急急道。

    “回娘娘，兩位王爺都被人抬進(jìn)了萬花樓?！?/br>
    殷貴妃一聽這話，正要從榻上爬起來。

    “娘娘別動(dòng)。針尚在xue位中，若情緒激動(dòng)，容易引起血脈倒流，反傷了身子?！鼻噍嘎曇羝届o。

    殷貴妃患有緊張性頭痛，只有行針，方可緩解。

    殷貴妃一把抓住青莞的手，道：“快幫我拔下?！?/br>
    青莞看了她一眼，手指一動(dòng)，額上數(shù)十根針已盡數(shù)拔下，她收拾好東西，欠了欠身道：“青莞告退。”

    殷貴妃心里惦記兒子，顧不得其他，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青莞退出內(nèi)殿，一路急行，殿門口，銀針迎上來，低聲道：“小姐，聽人說壽王和賢王打起來了?！?/br>
    “連你都知道了？”

    銀針指了指庭院里的宮女，道：“都在議論呢。小姐，會(huì)不會(huì)有什么事兒??？”

    青莞走出永春宮，頓足，唇邊噙起笑。這廝好快的速度，說動(dòng)手便動(dòng)手。

    “能有什么事，他這是姜太公釣魚呢？”

    銀針不甚明了道：“那小姐，魚兒上鉤了沒有？”

    青莞眉宇舒展，“自是上鉤了。咱們不必管他，陪我去趟鎮(zhèn)國公府?！?/br>
    “小姐，貴妃娘娘她……”

    “銀針！”

    青莞口氣一肅，“出了皇宮再說?！?/br>
    ……

    萬花樓后院密林處，有一竹屋。竹屋三面環(huán)水，清涼無比。

    趙璟琰頭上敷著紗布，布上隱有血色滲出，哼哼嘰嘰的歪坐在竹榻上。

    對(duì)面的賢王青紫著一只眼睛，憑由綠蝶拿濕毛巾裹著冰塊，輕輕搓揉。

    蔣弘文暗罵了聲娘，陪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兩位王爺消消氣兒，坐下來喝杯薄酒，這事兒就算說開了?！?/br>
    賢王冷笑，道：“蔣老七莫非眼睛瞎了，本王被打成這樣，難道是幾杯薄酒便能說開的?！?/br>
    他從兵部出來，正要往醉仙居赴宴，馬車行置萬花樓門前，突然疾馳過來一輛馬車，避閃不及，與他的馬車撞在一起，天旋地轉(zhuǎn)。

    這京城，敢撞他馬車的人，還沒生出來，他倒要看看是誰這么不長(zhǎng)眼。

    人剛從馬車?yán)锱莱鰜恚挥浫^便砸到了臉上，地轉(zhuǎn)天旋。王府侍衛(wèi)一看王爺被打，也顧不得許多，與對(duì)方纏打在一塊。

    “三哥想如何？馬受驚又非人能控制，三哥若執(zhí)意如此，咱們也只有父皇跟兒前分說了?！?/br>
    “你！”賢王推開綠蝶，“分說就分說，本王還怕你不成。”

    趙璟琰臉露譏笑，“三哥倒是好膽量，一個(gè)蘇子語折得還不夠，竟然還想再折幾人。既然三哥一意孤行，本王奉陪。走吧！”

    賢王臉色一變，眼中的凜冽能將人嚇退。

    趙璟琰一點(diǎn)懼色也無，懶懶的支著下巴，道：“讓老八想想，此事若鬧到父皇跟兒前，父皇會(huì)如何處置我……弘文，你說說？”

    蔣弘文皮笑rou不笑，“皇上了不得呵斥王爺幾句，等賢王一走，再賞王爺點(diǎn)什么。”

    趙璟琰朝賢王挑挑眉，道：“你漏了一樣?！?/br>
    蔣弘文明知故問，“哪一樣？”

    “父皇最寵愛的人是我，他見我這個(gè)愛子被人打破了頭，又見三哥不依不饒，只怕心里又多了一層想法?！?/br>
    蔣弘文又問：“什么想法？”

    趙璟琰淡淡的看了賢王一眼，開口道：“連兄弟都容不下的人，豈能登得大位?！?/br>
    賢王蹭的一下站起來，怒目圓睜，俊臉已有幾分變形。老八說得沒錯(cuò)，父皇最忌諱的便是兄弟不合。

    趙璟琰似未曾看到，繼續(xù)與蔣弘文一唱一合道：“哎……本王無心皇位，二哥登位，了不得再繼續(xù)做個(gè)閑散王爺；三哥就不同了，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酣睡，二哥并非大氣之人，三哥以后的日子……”

    “應(yīng)該會(huì)很慘吧！”蔣弘文適當(dāng)?shù)奶砹艘痪洹?/br>
    趙璟琰大方的朝蔣弘文翹了起拇指，道：“說得好。只是一個(gè)慘字尤不足形容。史書上說……哎啊，說什么史書啊，本王的幾個(gè)皇叔，便是最好的前車之鑒?！?/br>
    賢王打了個(gè)寒顫，然僅僅一瞬間，他便領(lǐng)悟到了什么。驚馬……相撞……打架……

    駕車的阿離，阿離是父皇給老八的人，身手可排當(dāng)世前三，又怎會(huì)輕易驚了馬車……

    目光微怔片刻后，賢王目露冷嘲，“老八，你想干什么？”

    “三哥聰明！”

    趙璟琰撫掌起身，臉上一改慵懶之色，掀起衣袍端坐于桌前，朗聲道：“來人，置酒菜，本王要與三哥一醉方休，然后……說說酒話?！?/br>
    有風(fēng)吹來，竹影搖曳。賢王忽然覺得，眼前的老八，似乎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他說不上來。

    ……

    酒菜滿桌，檀煙裊裊。

    趙璟琰擊掌，阿離聞言進(jìn)來，“爺？”

    “百丈內(nèi)，一只蒼蠅，墳子都不能飛進(jìn)來?！?/br>
    “是，爺！”

    阿離轉(zhuǎn)身離去的瞬間，嘴里發(fā)出一聲輕哨，數(shù)十條影子落下來，將竹屋團(tuán)團(tuán)圍住。

    賢王驚了一跳，“老八……你……想做什么。”

    “和三哥做筆買賣?！?/br>
    “什么買賣？”

    “于你我都有利的大買賣?！壁w璟琰目露深色，“三哥想不想登基坐殿？”

    僅僅一句話，就讓賢王驚了魂魄，一把捂住趙璟琰的嘴，厲聲道：“酒還未喝，你便說酒話，老八你什么意思？”

    這話要是到父皇耳朵里，那他這輩子，就休想再翻身。

    趙璟琰推開嘴上的手，冷笑道：“沒什么意思。就是想問問三哥的心里話。三哥若是想，老八愿助一臂之力，若是不想，那老八也就不費(fèi)那個(gè)勁了?！?/br>
    賢王心跳如擂，死死的盯著他，似要把這張臉看出一朵花來。

    趙璟琰懶懶一笑，端起酒杯輕抿一口，道：“三哥何必這么看我，莫非老八我……長(zhǎng)得好看？”

    “為什么？”賢王從喉嚨里憋出來三個(gè)字。

    趙璟琰懶色盡退，臉上一片肅殺，冷笑道：“沒有什么為什么，你信也罷，不信也罷，老八的誠意擺在三哥面前。”

    “你要什么？”賢王突然問。

    “事成之后，我要江南做我的封地。”

    賢王狹長(zhǎng)雙目倏地睜大。江南做他的封地，好大的口氣，這與劃江而治，有何區(qū)別。

    “除此之外……”

    竟然還有要求，賢王一愣。

    趙璟琰老神在在道：“我還要一個(gè)人的命?！?/br>
    “誰！”

    “秦皇后?！?/br>
    賢王陡然一驚，跌坐在椅子里。

    ……

    那邊，車輪滾滾，漸至鎮(zhèn)國公府。

    青莞拎起衣角，抬腳入內(nèi)。

    有伶俐的丫鬟迎上來，“顧女醫(yī)，轎子已備妥，請(qǐng)女醫(yī)上轎。”

    “不必！”青莞擺手。

    丫鬟臉露驚訝。

    這個(gè)顧女醫(yī)真是奇怪，別的太醫(yī)請(qǐng)府，都是轎子抬到二門，她一個(gè)女流，偏要走進(jìn)去。

    殊不知，這鎮(zhèn)國公府寬大無比，便是快行，也得半盞茶的時(shí)間。

    小丫鬟哪里知道，青莞不行轎，只是為了慢些入內(nèi)。

    皇后讓她來這府里診脈，除了秦千菊外，是否還有別的用意，她需把應(yīng)對(duì)之策，在心里過一遍。

    穿長(zhǎng)廊，過拱門，入了院子深處。再穿過堂屋，右拐入內(nèi)，便是閨房。

    此時(shí)，鎮(zhèn)國公夫人陳氏被人簇?fù)碇蟻恚肷锨拔兆∏噍傅氖?，卻又發(fā)覺不妥，訕訕放下，笑意盈面。

    “可把顧女醫(yī)給盼來了?！?/br>
    青莞含笑行禮。她不過是六品女醫(yī)，對(duì)方卻是三品夫人，依規(guī)，當(dāng)行重禮。

    陳夫人側(cè)過身，受了半個(gè)禮，如箭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心里微微咯噔下。

    半年不見，當(dāng)日被誣陷、跪倒在堂下的女子，似乎又長(zhǎng)高了一點(diǎn)，臉蛋也長(zhǎng)開了不少，越發(fā)的精致美麗了。

    幸好那日自己留了個(gè)心眼，沒有虧待這丫頭，若不然……可真真是禍?zhǔn)隆?/br>
    陳夫人想想有些后怕，邊走邊笑道：“好孩子，勞你跑這一趟?！?/br>
    青莞迎上她的目光，笑道：“皇后所托，不敢有違，夫人不必客氣，先替小姐診脈要緊?！?/br>
    “好，好，好！”陳夫人笑成一朵花。

    閨房里，一水色梨花木家私，富貴精致。

    臨窗大炕上，一女子半點(diǎn)珠翠未戴，臉上脂粉未施，一雙新月黛眉似蹙非蹙，有幾分楚楚可憐之勢(shì)。

    青莞大吃一驚，她怎的消瘦至此。思緒一轉(zhuǎn)，看向她的目光便有幾分不同。

    也是！

    皇后想用她來聯(lián)姻，偏偏那壽王花名在外，又有個(gè)不舉的名頭，那秦千菊花一般的人物，一輩子要綁著這樣一個(gè)男人，自然要人比黃花瘦了。

    誰又知，那男人不過是披著層紈绔王爺?shù)钠つ遥瑑?nèi)里……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