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回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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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永春宮里,殷黛眉雙目微紅,猶帶淚痕。 榻中的殷貴妃目不斜視的看著她,神情冷漠,唯有上下起伏的胸口,顯示出她此刻的心情。 宮門快要落下,殷黛眉起身朝貴妃欠身道萬福,“姑母,黛眉先去了。” 貴妃蹙了蹙眉,道:“且去吧,這個場子本宮必會幫你找回來。” “多謝姑母!” 殷黛眉又深深一福,方才離去。 殷貴妃等人走遠(yuǎn),按捺不住,玉手重重往榻沿一拍。 明春見了,忙上前扶過貴妃的手,道:“娘娘何必置氣,不過是個小小的女醫(yī),要料理她,總有法子的?!?/br> 殷貴妃剜了她一眼,推開她的手,起身走置窗戶前,目露寒光。 確實(shí)只是一個小小的女醫(yī),然而這個女醫(yī)卻在皇帝跟前走動,連她這個貴妃,都要退避三舍,更不用說這個女醫(yī)的背后,有個蔣家,而蔣家的身后,又是壽王。 細(xì)思極恐?。?/br> “一個個都都騎到咱們頭上來了,誰給他們的膽?” 貴妃猛的回頭,厲聲道:“替本宮更衣。” 明春驚道:“娘娘,萬萬不可急躁,這事兒……” “這事兒,本宮等不得了,本宮九死一生,爬到這個位置,可不是為了受氣的。”殷貴妃厲聲道。 “這個顧青莞,本宮早晚一點(diǎn)要除掉她!” …… 顧青莞等人離開,沒有片刻耽誤,道:“陳平,你先去請師爺過來,然后再去史家別院把史磊請來?!?/br> 陳平見小姐臉色異樣,深知情況緊急,忙閃身而出。 片刻后,石民威匆匆而來,一見面便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顧青莞朝他招了招手,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壽王中毒。 石民威驚得腿一軟,頓時踉蹌了幾步,眼中露出恐懼,“小姐?” 青莞擺擺手,道:“師爺別慌,只要我趕過去,他一定不會有事?!?/br> 此言一出,石民威趴的一聲,跌落在地上,“小……小姐……要去軍中?” 山高路遠(yuǎn),必是快馬加鞭,小姐金玉一般的人兒,怎禁得住路上的顛簸。 “并非去軍中,而是與壽王在永樂鎮(zhèn)會合?!?/br> “永樂鎮(zhèn)?”石民威喃喃重復(fù)。 “沒錯,這樣才能最快?!?/br> 青莞扶起他,直視他的目光,道:“此行,只有我去。所以請師爺過來,一來幫我安頓京中的事,二來,替我想一想,到底是誰,要壽王的命!” 石民威坐在椅子里喘著粗氣,神情有些呆呆,似乎沒有聽見青莞的說話。 “師爺?”時間不多了,青莞心中焦急,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石民威慢慢抬起頭,略帶憂慮的看向她,“小姐,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妙。” “哪里不妙?” 石民威把手握成拳頭,一字一句道:“我怕壽王他……趕不到永樂鎮(zhèn)?!?/br> 顧青莞眼前一黑,頓時明白這話中的深意,只是不及深思,月娘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小姐,史大爺?shù)搅?” “快請進(jìn)來。” 史磊入書房,臉色很不好看,“青莞,這么急急忙忙的把我叫來,到底出了什么事?” 青莞微露遲疑神色后,遂將事情一一告知,不出意外,史磊臉上一片驚恐之色。 壽王的身份,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倘或他出事了,那么……史磊根本不敢往下深想。 青莞深知時間不多,忙道,“我與七爺出京,錢莊已上正軌,獨(dú)獨(dú)軍餉一事刻不容緩,你需放十分心思,萬萬不可出錯,令人糾了錯處去?!?/br> 史磊點(diǎn)頭道:“昔日我跟著七爺,與戶部幾個頭頭打過交道,有幾分交情,想來不會太過為難。” 青莞道:“你既要忙著錢莊,又要史家生意,只怕分身乏術(shù),松音就留在此處吧,我會交待福伯的?!?/br> 史磊也不客氣,自己也騰不也手來照顧妹子,如此安頓最令她省心。 “京中的動靜,尤其是賢王府的,你多留神,若有什么變故,可通過各州各道稅銀這一條,傳遞消息。” 史磊心念一動,頓時明白此間深意,“放心!還有什么交待?” 青莞想了想,道:“神機(jī)營的高小峰與壽王交好,你抽空約他出來喝酒。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無須言極其他,高小峰自會明白。” 史磊一時不曾想到,高小峰會明白什么,轉(zhuǎn)了幾個念頭方知曉其中的深意。 壽王出事,京中若有風(fēng)吹草動,神機(jī)營必會聞風(fēng)而動,那么高小虎便是頭一個知曉的人,結(jié)交此人大有用處。 史磊上前一步,撫了撫青莞的發(fā)髻,眸光一沉道:“你自己注意安全?!?/br> “我知道!” 史磊從懷中掏出一方玉佩,“這是我史家的信物,史家在西北有十幾處生意,你若需要幫忙,只要拿著這個玉佩。收著,備不時之需。” 青莞自不會客氣,往懷中一收。 史家生意遍布天南海北,其門路之廣絕非一般富族能比,這個時候,多個幫忙的,便是多條生路。 …… 且說蔣弘文鉆進(jìn)馬車飛馳回府,此刻老祖宗剛剛用罷晚膳,正與兒媳婦,孫媳婦們說笑著。 蔣弘文臉色陰沉,匆匆而入,連個禮也不曾行,便往老祖宗身前站住。 眾人一見,笑聲戈然而止。 老祖宗何等眼色,胖手一揮,眾女眷魚貫而出,片刻間走得一個也不剩。 這時,蔣弘文方才一掀衣袍,直直跪下,“老祖宗,亭林出事了。” 老祖宗身子一晃,臉色變了幾變,方道:“孩子,別急,你快起來,與老祖宗細(xì)細(xì)說來?!?/br> …… 皇帝寢宮的后殿。 皇帝身著白色大袖襕衫,足著烏靴,頭束軟紗唐巾,腰系五色呂公絳,眉目清和的坐在蒲團(tuán)上,正吐納修氣。 李公公悄然上前,低聲道:“皇上,貴妃求見?!?/br> 皇帝恍若未聞。 李公公見皇帝沒有動靜,躬著身為難的看了看門口,不敢再言語,只有垂首而立。 許久,皇帝一通打道下來,方抬起頭,“去問問,何事?” 李公公忙道:“回皇上,已經(jīng)問過了,貴妃說今日英國公世子和八小姐入了青府,卻被人罵了出來。貴妃氣不過,想求皇上作主?!?/br> 皇帝吩咐片刻,淡笑道:“那丫頭臉板得比朕還要正經(jīng),竟然還會罵人?” 李公公一聽,不敢作答。 “嗯!” 寶慶帝長長嘆氣,“去和貴妃說,統(tǒng)攝六宮者,要有氣度,小輩之間玩鬧的事,就不必當(dāng)真了。” 李公公揣摩這話中的深意,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是,皇上,奴才這就去說?!?/br> 走出宮門,電光閃爍之間,李公公已然閃過許多個念頭。 見貴妃,忙上前殷勤道:“勞娘娘久等,皇上還有一息的打座時間,不忍娘娘久等,請娘娘先回吧!” 殷貴妃垂目注視著他,冷冷笑道:“李公公好一張巧嘴?!?/br> 李公公口中艱澀應(yīng)道:“不敢?;噬线€有幾句話,讓老奴帶到?!?/br> “還不快說來?!币筚F妃見皇帝不見她,心中隱隱怒氣。 “皇上說,娘娘統(tǒng)攝六宮,當(dāng)有氣度?!?/br> 此言一出,殷貴妃且驚且喜。 驚得是,氣度二字是在敲打她;喜的是,自古只有皇后方能統(tǒng)攝六宮。 殷貴妃身形一晃,思緒蕪雜,連李公公都未看一眼,便扶著明春的手離去。 李公公怔怔的看著貴妃的背影,緩緩閉眼,掩住了眼中的一抹銳光,再睜開時,已恢復(fù)了常態(tài)。 此刻,一內(nèi)侍急步而來,附其耳邊低語。 李公公聞言,忙匆匆入內(nèi)。 “后直,蔣府老祖宗求見?!?/br> 皇帝猛的睜眼。這老婦人無事從不入宮,入宮必有要事。 “速速請來!” 李公公微驚,復(fù)又走出去傳旨。 片刻后,蔣弘文已扶著老祖宗入了內(nèi),還未走至皇帝跟前,老祖把拐杖一丟,顫顫威威的跪了下去。 “皇上,求皇上救救壽王吧!” 皇帝前一刻,臉上還帶著笑,下一刻,便陰云密布,目光一寒,道:“老祖宗起來說話。” 老祖宗不動,抬起頭已是老淚縱橫,哭得哀哀欲絕。 皇帝皺著眉頭把目光落在蔣弘文面上,后者也不語,只是陪著一道哭。 這一下,只把皇帝急壞了,“都給朕住嘴,速速道來?!?/br> 蔣弘文此刻,方才把抹了把淚,哽咽著把壽王中毒一事說出來。 皇帝聽罷,慢慢閉上了眼睛,胸口感覺到一陣疼痛。到底有人忍不住,要出手了。 老祖宗冷眼旁觀,朝一旁的蔣弘文使了個眼色,一老一少再不多言一句。 許久,皇帝睜眼,道:“宣顧女醫(yī)進(jìn)宮!” …… 顧青莞走入宮門,便有內(nèi)侍黃人引燈上前,“女醫(yī)請跟我來!” 青莞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入內(nèi),剛至殿外,卻見老祖宗柱著拐杖立于一旁,蔣弘文正朝著她擠眼睛。 顧青莞朝老祖宗行了個禮,老祖宗在她耳邊低語幾聲,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直入內(nèi),須臾,人已跪倒在殿內(nèi)。 “顧女醫(yī),三竅流血,是何毒?” 青莞沉吟,道:“不診脈,不辨色,斷不出是何毒?!?/br>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女醫(yī)在太醫(yī)院,與何人交好?” 青莞未有猶豫,便道:“與劉兆玉相交甚好。此人世醫(yī)之家,醫(yī)術(shù)高超,只有些不拘小節(jié)?!?/br> “聽說今日殷家兄妹到府上送了喜帖?” 顧青莞心里轉(zhuǎn)過幾個彎,不緊不慢道:“是?!?/br> “你辱罵了他們?” “是!” “顧女醫(yī)好大的膽子!”皇帝突然聲色厲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