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饒心里大致有了數(shù)：“他似乎很信任你？”

    許佑辛自嘲：“我被他徹底標(biāo)記了，是依附著他才能過活的菟絲花，他有很多事情確實會跟我說?！?/br>
    季饒不以為意：“我看你這樣，似乎也并不想一直這樣過下去?！?/br>
    許佑辛抬眼：“不必繞彎子了，你直說吧，約我出來的意圖?！?/br>
    季饒直言不諱：“你既然是他枕邊人，想辦法收集一些關(guān)于那間地下機構(gòu)的資料應(yīng)該不難吧？”

    許佑辛聞言皺眉：“你想拿他這門生意做文章？他敢做背后肯定是打通了關(guān)系網(wǎng)的，就算能拿到那個地下醫(yī)療機構(gòu)的相關(guān)資料，又有多大用處？說不定不痛不癢就被他避過去了。”

    “未必，有一種東西叫公眾輿論?！?/br>
    活人腺體販賣移植犯法，如果其中還有非自愿性質(zhì)的，依照國家法律相關(guān)涉事人更會被重判，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許佑辛還是搖頭：“一些不痛不癢的資料，能掀起多大的公眾輿論。”

    季饒的目光落回自己的咖啡杯里，他盯著那在小勺子攪動下晃開的波紋，慢慢說道：“所以得讓公眾看到更多的東西，你只需要收集能證明葉懷安是那個機構(gòu)幕后股東的資料，想辦法幫我拿到那個機構(gòu)的聯(lián)系方式，其他的我會做?！?/br>
    許佑辛下意識地問：“你想做什么？”

    “這你不必知道?！?/br>
    許佑辛猶豫不決：“你不擔(dān)心我轉(zhuǎn)頭就把我們今天說的事情告訴他？”

    季饒輕哂：“你要是真打算這樣，我也攔不住，這條路走不通，再走別的路就是了，最壞也不過是我去一刀子砍死他，要是實在無路可走了，這倒也是個辦法?！?/br>
    許佑辛聞言愣了愣，低聲一嘆：“所以我果然還是羨慕小葉總，能有人為他這樣奮不顧身?！?/br>
    季饒沒再接腔。

    說這些沒有意義，他也不想說。

    “……我試試吧，可我?guī)筒涣四闾?，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得先自保，怎么徹底扳倒葉總，得靠你自己想辦法?！?/br>
    季饒道：“這樣就夠了?！?/br>
    沉默片刻，許佑辛又道：“等葉總沒辦法控制我了，我會把腺體還給小葉總，如果他不嫌我把它弄臟了。”

    季饒用力一握拳。

    沒有在咖啡廳里坐太久，倆人一前一后離開。

    季饒開車回程，等紅綠燈時，他抬眼望向前方大樓，盛星的總部就在那里，默數(shù)到已經(jīng)亮起燈的十八樓，但分不清哪一間是葉懷寧的，他現(xiàn)在是不是在里面，又在做什么……

    季饒微微愣神，直到后車?yán)软懫?，信號燈早已轉(zhuǎn)綠。

    不得不斂回心緒，踩下油門。

    第58章 “我食言了?！?/br>
    半月后。

    葉懷寧和季饒在律所見面，跟律師商談案子進展情況。

    葉懷安那個畜生命大，已經(jīng)從重癥室轉(zhuǎn)入普通病房，還死咬著葉懷寧不放，案件最終還是走上了司法程序，下個月就會第一次開庭。

    季饒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二十分鐘到，沒有先上去，在律所樓下等。

    這半個月他一直在劇組沒再見過葉懷寧，每天早晚會給葉懷寧發(fā)短信，葉懷寧很偶爾才回復(fù)一條，他也終于嘗到了過去葉懷寧每每被他隨意敷衍的滋味。

    發(fā)消息通知他今天來這里的是葉懷寧的助理，季饒很懷疑要是沒這個案子、不需要他這個證人，葉懷寧可能連敷衍他都懶得。

    心不在焉地想著這些事情，葉懷寧的車子出現(xiàn)在視野里。

    遠遠看到他下車走近，身后還跟著助理保鏢，季饒沒有故意湊上前，只在葉懷寧過來時與他打了個招呼。

    葉懷寧可有可無地點了一下頭，進門去。

    一起坐電梯上樓，律師已經(jīng)等候多時。

    把相關(guān)進展情況說完，律師提醒他們：“控方律師到時候一定會圍繞著發(fā)情期展開發(fā)問，問的問題或許會相當(dāng)尖銳，涉及到隱私，你們要先有個心理準(zhǔn)備?！?/br>
    季饒聞言有一點擔(dān)憂：“是要詳細描述他發(fā)情期的狀態(tài)和經(jīng)過嗎？”

    “沒錯，你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對方一定會從你的證詞里抓破綻，所以我現(xiàn)在要先聽你說一遍，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一個情況?！?/br>
    季饒下意識地看了葉懷寧一眼，見他輕眉心輕蹙、神色冷硬，心下一嘆。

    誘導(dǎo)強制提前發(fā)情這事，即使當(dāng)著律師的面，季饒也沒打算說出來，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描述起當(dāng)時的經(jīng)過。

    葉懷寧徹底發(fā)情的樣子他見過很多回，在這一點上他自信不會有破綻。

    果然律師聽罷提點了他一些話術(shù)細節(jié)，并沒有過多質(zhì)疑他。

    葉懷寧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一句話沒說。

    從律所出來，在停車場上車時，葉懷寧停住腳步，和身后落后一步跟上來的季饒說：“今天多謝了，等事情徹底結(jié)束之后，我會重酬你。”

    季饒搖頭：“懷寧，這話千萬別去外頭說了，被人聽到一個不好就成了你賄賂證人，謝就不必謝了，就當(dāng)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吧，我會記著的?！?/br>
    葉懷寧眸光稍滯，沒再說，轉(zhuǎn)身上車去。

    季饒最后提醒他：“剛才周律師給的資料，我回去再仔細看看，周律師說我的證詞和你的口供一定要完全對上，要是有我覺得有問題的地方，我能打電話給你嗎？”

    葉懷寧已經(jīng)坐進車?yán)?，點了點頭：“嗯?！?/br>
    季饒一笑：“好，那就這么說?！?/br>
    這次他沒有等葉懷寧的車先走，話說完轉(zhuǎn)身走向了自己的車。

    葉懷寧回神，覺察出自己的心不在焉，莫名有一點煩悶，視線轉(zhuǎn)回車內(nèi)：“走吧。”

    葉懷寧直接回了家，這段時間他因為案子一直沒去公司，每天在家里辦公。吃完中午飯，實在覺得無聊，想出外放松放松，剛走出門，聽到外頭徐因醒的喊聲。

    “葉哥，我昨天殺青剛回來，正打算過來找你，你要出門嗎？”門外徐因醒笑容燦爛。

    葉懷寧也笑了笑：“去外頭玩玩，一起嗎？”

    徐因醒立刻點頭：“當(dāng)然去！”

    徐因醒去把他那輛十分拉風(fēng)的跑車開來，葉懷寧坐進車?yán)?，徐因醒打了個響指，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手指間多出朵玫瑰花。

    葉懷寧一愣，笑得更加開懷，徐因醒將花遞給他：“送你?！?/br>
    葉懷寧接過：“多謝?！?/br>
    徐因醒熱情開朗，總能變著法子逗笑他，在這一點上，葉懷寧始終覺得徐因醒很好。自從他答應(yīng)了給彼此一個機會，這半個月幾乎每天晚上徐因醒都會給他打視頻電話，他這邊沒話題，徐因醒能給他找出千百個來，從來不會讓他尷尬冷場，更不會給他太多負擔(dān)，能讓他一直處在一個舒適區(qū)內(nèi)。

    這樣的舒適，是過去那幾年他從沒體會過的。

    如果談戀愛一定要由一個推著另一個前進，那么這次在開始時，他想做被推著往前走的那個。

    葉懷寧帶徐因醒去了他常去練槍的那間俱樂部。

    徐因醒在見識過他的槍技后躍躍欲試：“我還說帶葉哥去玩的，結(jié)果成了葉哥你帶我這個土包子來長見識，原來你喜歡玩這么刺激的東西??？”

    “以前不喜歡，現(xiàn)在總得找點樂子。”葉懷寧指點他上手。

    徐因醒一笑：“也是，不試試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驚喜等著自己?！?/br>
    他倆在這間俱樂部里玩了一個下午，臨近傍晚，徐因醒意猶未盡，和葉懷寧提議：“葉哥，之前是你帶我來玩，接下來，我?guī)闳ネ姘?，我們換個地方?！?/br>
    葉懷寧略意外：“現(xiàn)在？”

    “對，還來得及。”

    徐因醒將車一路開出城，目的地是城郊的大型主題游樂園。

    他們到時臨近傍晚，葉懷寧站在游樂園大門口，無奈又好笑：“徐因醒你幾歲?。烤退阋嫌螛穲@也沒有選這個時候來玩的吧？這個點進去還能玩什么？”

    徐因醒理直氣壯：“來都來了，有人跟我說葉哥你很孩子氣，既然童心未泯，應(yīng)該會喜歡這種地方，這個點來剛剛好，人少，免得尷尬，我們進去吧?！?/br>
    葉懷寧稍怔，思緒被徐因醒那句“有人說”帶跑了，徐因醒已經(jīng)牽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跑去。

    順利檢票進門，期間工作人員還特地打量了他倆好幾眼，大概是覺得他們這個點進園，且徐因醒全副武裝把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分外怪異。

    進去后徐因醒笑嘻嘻地沖葉懷寧擠眼睛：“葉哥想玩什么？刺激點的，過山車坐嗎？”

    葉懷寧抬眼望向前方聳立云霄、幾乎呈九十度角垂直下落的過山車，隱約聽到尖叫喊聲，一時猶豫不決，徐因醒又去拉他的手：“想要嘗試刺激，這個一定得玩，試試吧，我們一起去?！?/br>
    葉懷寧沒再拒絕，徐因醒說得對，是得試一試。

    之后那一個小時，他們幾乎把游樂園里所有驚險刺激的項目玩了個遍，最后從跳樓機上下來，葉懷寧已經(jīng)腿軟得走不動路，嘴角始終噙著笑：“難怪你說要這個點來，免了排隊的時間，你很有經(jīng)驗啊？”

    徐因醒笑著挑眉：“葉哥不會以為我只去夜店那樣的地方玩吧。”

    他又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摩天輪：“時間到了，我們?nèi)プ莻€吧。”

    不等葉懷寧說，徐因醒跑去路邊的小吃攤買了些小食和飲料，回來沖葉懷寧晃了晃袋子：“餓了嗎？走吧，我們?nèi)ツμ燧喩铣浴！?/br>
    葉懷寧已經(jīng)有些累了，但見徐因醒這么興奮，沒有掃他的興。

    登上摩天輪時，葉懷寧腦子里不經(jīng)意地滑過些從前的記憶。這座游樂園四年前剛建成那會兒，他在電視上看到宣傳廣告，當(dāng)時隨口和季饒說了一句想來玩、想坐摩天輪，季饒還應(yīng)了，但后頭他忙季饒也忙，這事就不了了之了，誰都沒再提起過。

    今天他終于來了這里，卻是和另外一個人。

    徐因醒坐在葉懷寧對面，見他盯著窗外發(fā)呆，喊了他一句：“葉哥你在想什么？”

    葉懷寧回神：“沒有，外頭風(fēng)景很漂亮。”

    “一會兒還會有更漂亮的?！毙煲蛐研χ嵝阉?。

    “什么？”

    “一會兒就知道了。”

    天邊最后一絲夕陽余暉收盡，夜色沉下，整座游樂場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他們的車廂轉(zhuǎn)到摩天輪至高處，不遠處的河畔驟然升起煙火，在夜空炸開盛大花火。

    葉懷寧目不轉(zhuǎn)睛地看。

    徐因醒看一眼手表：“七點整，時間剛剛好，游樂園的煙花表演，好看嗎？”

    葉懷寧愣愣點頭，璀璨光亮映在他的眼睛里，那里終于不再是一片死水一般的沉寂。

    “葉哥今天開心嗎？”

    葉懷寧還是點頭。

    徐因醒看著他認(rèn)真說：“葉哥，我還小，也很幼稚，但我會努力對你好，讓你以后都開心?！?/br>
    葉懷寧心神微動，目光從窗外的煙火移到面前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