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懂，“什么？”

    韓炯說：“你想告發(fā)我嗎？失去丈夫，再失去我這個弟弟？”

    她本能地?fù)u頭。

    韓炯又說：“姐，那你就幫我。”

    韓芬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個笑話，總是不斷被人挾持，被迫做很多很多錯誤的，卻又不得不做的決定。

    是啊，韓炯是因為她才殺了易隆，是易隆對不起她。韓炯是她的弟弟，她怎么能讓韓炯去坐牢呢？

    月色下，姐弟倆將易隆分尸，韓炯開著漁船，將被切碎的rou和骨頭拋入大海。

    大海會吞噬一切痕跡，韓炯在道上混，知道很多“大哥”殺人之后，都這樣處理尸體。

    第二天下午，韓芬報警。警察來詢問了很多問題，韓芬看得出來，他們懷疑自己，可沒有人找到證據(jù)。

    一月，一季度，半年，警察終于不怎么來了。易氏海鮮煲繼續(xù)營業(yè)，韓炯取代易隆，成為新的老板。

    “姐，你不要有負(fù)罪感?！表n炯說：“他欠你，也欠我們韓家，這個店就當(dāng)是他給我們的賠罪?！?/br>
    易隆失蹤之后，易茗郁郁寡歡，但和韓芬還是很親。哪個十來歲的女孩能想到，自己的舅舅殺了自己的父親，而mama幫助舅舅分尸呢？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易茗終于懷疑到了母親頭上。讀大三時，易茗回家詢問當(dāng)年的失蹤案。韓芬慌張?zhí)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易茗說：“媽，是你和舅舅殺了爸?！?/br>
    韓芬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但她的反應(yīng)對易茗來說，已經(jīng)足以說明一切。

    窗外開始下雨了，雨水細(xì)密地砸在窗戶上，像堅硬的石子，過不了多久就將把窗戶砸穿。

    韓芬聲音里的顫意越來越明顯，肩膀聳得很高，“她不再認(rèn)我這個媽，說我對不起她的父親。她警告我，如果我再聯(lián)系她，她就將我做的一切告訴警察。”

    柳至秦看著眼前這個不停顫抖的女人，眉弓往下壓了壓，眼中投下一片陰影。

    “她是鐵了心要從我們的家庭中逃離，大四那年她被傳銷騙了，警察問我作為母親，事前為什么一丁點不知道。我也慚愧，我也心痛，但她不讓我接近她啊。”韓芬哭著說：“她已經(jīng)不要我了，看在我生她養(yǎng)她的份上，她沒有去告發(fā)我?！?/br>
    揚起臉吸了口氣，韓芬又慘淡地說：“這些年我也習(xí)慣了，她不認(rèn)我就不認(rèn)吧，只要她開心，過得好，我就知足了?！?/br>
    柳至秦手指在桌上點了點，“但其實她過得并不好?！?/br>
    韓芬單手按著眼睛，幾近無聲地抽泣，眼淚一滴一滴掉落，在桌上砸出破碎的圓點。

    “去年底我偷偷來鳳蘭看過她?！表n芬哽咽道：“那時她還沒有辭職。我在她公司底下，看到她下班，和同事一起出來，有說有笑的，我以為她過得很好。其實她不在我身邊，我反而輕松。以前一看到她，我就會想起易隆。她就是那次我被，我被……之后懷上的孩子?！?/br>
    和韓芬相比，柳至秦的口吻從頭到尾就沒怎么變化，是種置身事外的冷靜，“得知易茗出事，你第一反應(yīng)就是你的親弟?！?/br>
    “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人了?！表n芬用紙巾捂著眼睛，“易茗要和我斷絕關(guān)系，起初我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但其實根本瞞不住，韓炯經(jīng)常守在店里，問我易茗是不是很久沒回來了，再往后，易茗連春節(jié)都不回來，不問候，他就知道易茗知道了。”

    柳至秦說：“他想殺人滅口？”

    韓芬沉默很久，情緒在失控的邊緣，“我不知道，但他就是那樣的人，殺了一個不夠就殺第二個，而且易茗是我被強(qiáng)暴生下來的，他覺得易茗本來就不應(yīng)該存在?！?/br>
    柳至秦讓女警帶韓芬去休息，自己去吸煙室點了根煙。

    如果韓芬的話大致屬實，那么韓炯的確有很大的嫌疑。易隆這個案子現(xiàn)實來說，已經(jīng)很難查了，缺少明確的物證，只有韓芬一個人的證詞，而人證最容易摻假。

    韓炯有明確的動機(jī)，卻也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先前在問詢室，韓炯非常激烈地說，自己絕對不是兇手。

    柳至秦抖落一截?zé)熁?，眉心越擰越緊。

    在情感上他不像花崇那么敏感，查案時花崇心思太細(xì)了，像一道道精神觸須四處延展，發(fā)展成一張巨型的網(wǎng)。很多時候沒有證據(jù)支撐，或者有明確的脫罪證據(jù)，花崇只要認(rèn)為還有問題，就會抓住不放。這是一個刑警的直覺。

    他也有直覺，但他更相信證據(jù)。

    韓炯作案動機(jī)充足，也有能力，但是在易茗死亡時，他不在鳳蘭市。而證明他不在鳳蘭市的是旻前縣的幾個監(jiān)控，這是他親自查到的，不會出錯。

    這案子如果放在以前，韓炯這條線他就暫時擱置了，孟隊那邊還沒有完成易茗的人際關(guān)系排查，或許還會有新的線索，而且康生的作案嫌疑也更大。

    但是水上樂園的監(jiān)控問題讓他有顧慮。

    一個躲藏在黑暗中的人能夠以他都無法追蹤的方式改變監(jiān)控，那韓炯那邊的監(jiān)控，是不是也被動了手腳？而且理論上說，韓炯即便通訊上查不出異常，還可以通過其他辦法假手他人。

    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柳至秦走到窗邊看了會兒，外面風(fēng)雨瓢潑，下得路都快看不清了，也不知道旻前縣現(xiàn)在怎么樣了?；ǔ缱咧敖o他說要去方龍島，那邊要是也下這么大的雨，那就絕對不能出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