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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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嬋娟看她臉蛋圓圓,眼中滿滿都是歉意和誠懇,也漸漸沒那么生氣了。 “我也不是特別生氣,是真的不知道池小荷跑去哪里了?!弊染陣@了口氣。 “她來我們家,嫂嫂為了哥哥能有個子嗣,一直好吃好喝供著她,對她別提多客氣了,可誰知道她竟不知好歹,真是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br> 謝吉祥跟著她感嘆:“或許這位如夫人,同祝家不是很合適吧?!?/br> 祝嬋娟冷哼一聲:“什么不合適,若不是哥哥摔傷了,她哪里有這等好命能給哥哥做妾?!?/br> 似乎察覺到祝嬋娟越說越多,柳夫人轉(zhuǎn)過身來,沖祝嬋娟伸出手:“嬋娟,大人們要回去當(dāng)差,便不要再耽誤大人時間了,咱們還是去陪你哥哥吧?!?/br> 一聽要陪哥哥,祝嬋娟便不再跟謝吉祥抱怨,她沖謝吉祥擺擺手,目送她跟著趙瑞離開祝府,這才回到靈堂。 另一邊,謝吉祥跟趙瑞一起出了祝家,趙瑞臉上的表情略微松了一些,沒有剛才那么嚴(yán)肅。 守在門口的校尉們跟上兩人,一路沉默從雨花巷出來,趙瑞才看了一眼蘇晨。 蘇晨顯然是剛趕回來的。 從趙瑞跟謝吉祥兩人進入祝府,又從祝府出來,中間已經(jīng)過去小半個時辰,這小半個時辰,足夠一個前儀鸞衛(wèi)徹查一家人的底細(xì)。 蘇晨先問:“大人,回寺里?” 趙瑞沒有立即回答,卻是轉(zhuǎn)身問謝吉祥:“巷子里還有什么可查的?” 謝吉祥搖了搖頭:“暫時沒有?!?/br> 她如此說著,又道:“不過長干里肯定有人認(rèn)識死者,既然祝府現(xiàn)在認(rèn)定死者是自己竄逃出去,那么就不能讓祝家的人來認(rèn)尸,最好的 結(jié)果,就是尋找到死者的親朋好友,請這些人來認(rèn)尸,先確定死者身份再說其他?!?/br> 趙瑞道:“好?!?/br> 如此確定之后,趙瑞就跟謝吉祥一起坐上馬車,蘇晨也跟著上來稟報案情。 “若非今日辦喪事,否則咱們還真的不會去查祝家,”蘇晨道,“他們家在雨花巷相當(dāng)?shù)驼{(diào),因著其家中主母早亡,他們家便很少出來應(yīng)酬,一家人都不怎么張揚?!?/br> 趙瑞點點頭,從馬車的矮柜里取出干凈帕子,先仔仔細(xì)細(xì)擦干凈手,然后才取出茶壺跟茶杯,給自己跟謝吉祥一人倒了一杯碧螺春。 謝吉祥:“……你還是這么講究?!?/br> 趙瑞道:“為何不講究?” 謝吉祥接過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趙世子這里的茶都是陛下恩賞下來的御供,從來沒有凡物。 在碧螺春悠然的香氣中,蘇晨平淡的聲音繼續(xù)響起:“祝家是以硯臺起家的,早年只做徽硯生意,后來可能覺得品類太單一,才又開始做筆墨的買賣,從當(dāng)今家主祝鳳儀接手生意之后,祝家可謂是蒸蒸日上,在整個大齊華北都有分店,許多書生學(xué)子每逢大考,都要在他家的鋪子選紙筆,在學(xué)子中他們家的口碑是極好的?!?/br> 做筆墨生意的人家,低調(diào)一些,和氣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趙瑞淺淺喝了口茶:“你說他們家的家主叫祝鳳儀?” 蘇晨點頭:“是,祝鳳儀是永安三十一年生人,至今剛剛?cè)藲q,還未到不惑之年?!?/br> 趙瑞垂下眼眸,思索片刻道:“他有個雅號叫清風(fēng)先生,一手墨竹畫得極好,人稱燕京竹君子,就連陛下的三勤齋里,也收了一幅他的墨寶?!?/br> 怪不得在文人墨客里口碑極好,既然陛下都能收藏其墨寶,顯然水平不一般。 如此聽來,這位祝鳳儀祝家主很有些風(fēng)采。 謝吉祥道:“剛剛瞧見其兒媳柳夫人也有二十多的年歲,我以為這位家主怎么也得有四十幾許了?!?/br> 儀鸞衛(wèi)的卷宗,有時候很奇怪,不該記錄的偏偏記錄一大堆,他們想要知道的,卻往往都沒有。 就比如祝家這陳芝麻爛谷子的家事,儀鸞衛(wèi)的卷宗居然記載了。 蘇晨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說:“其實……這位祝家 主十五就成婚了,當(dāng)時他母親重病,病中唯一的心愿便是看到他娶妻生子,因此祝家便求了跟祝鳳儀早就定了親的郝家,趁著祝鳳儀母親還未過世,便把郝家大小姐娶進了門?!?/br> 也就是說,祝鳳儀十五就當(dāng)?shù)恕?/br> 謝吉祥道:“看祝家大小姐的年紀(jì),大抵在祝鳳儀出孝之后,其夫人才再度有孕。” 這就說得通了。 謝吉祥頓了頓,突然道:“剛剛在祝家,沒有任何人說這位主母的事,她如何了?” 蘇晨頓了頓,神情微變:“聽聞這位郝夫人是連夜急病走的,前一日還同閨蜜去踏青,第二日便急病而亡,具體到底是什么病,祝家至今都沒有說?!?/br> 謝吉祥驚訝抬起頭,看向趙瑞:“怎么這祝家的主母,不是年紀(jì)輕輕守寡,就是盛年而亡。” 趙瑞淡淡道:“事出反常必有妖?!?/br> —————— 蘇晨道:“此事祝家諱莫如深,死活不肯對人透露,因此儀鸞司的卷宗就只記錄了這一句話,至于剛剛謝推官所說的這位池姨娘,卷宗里根本就沒有記載?!?/br> 一個普通的商賈人家,儀鸞司吃飽了撐的天天盯著跟著,卷宗所記錄的內(nèi)容,都是幾年前的事,近年的消息都是沒有的。 趙瑞道:“祝家這條線不要斷,派人單獨追查,此外,剛剛祝家透露,池小荷在長干里有熟人,讓人挨家挨戶拿著池小荷的畫像詢問,務(wù)必把人找出來。” 蘇晨道:“是!” 趙瑞又道:“去請白圖到皋陶司,他或許知道別的線索?!?/br> 謝吉祥看他微皺著眉頭,顯得略有些不愉,不由道:“辦案就是如此,不能跟上次一樣當(dāng)日就能破案,我們還是按部就班,穩(wěn)扎穩(wěn)打吧。” 這也是父親曾經(jīng)跟她說過的話。 現(xiàn)在反倒是她來安慰他了。 斷案是不能急的,有時候需要經(jīng)年的堅持和耐心,作為一個提刑官,最要緊的就是耐心。 趙瑞只是在思考案情,沒想到突然被謝吉祥安慰了一句,他心中微溫,眼中閃過細(xì)碎的星光,依舊沒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嘴角卻輕輕揚了上去。 “這些我都明白,”趙瑞低聲道,“可一個案子,不能拖到天荒地老,總要破案的。” 這個案子看似 線索充足,似乎只要能確定死者的身份,再確定她死前的行為,就能知道到底是他殺還是意外。 然而,在確定死者身份這一點,就顯得尤其艱難。 池小荷這是個普通人,她的出身和過往,都似一張白紙,只有確定她從何而來,才能派人走訪,慢慢摸索出她曾經(jīng)的人生。 趙瑞如此一句話,謝吉祥就想了這么多,她頓了頓,大概以為他想要再度立功,便道:“線索總會出現(xiàn)的?!?/br> “最起碼,我們已經(jīng)有死者身份線索,這個案子不會拖得太久?!?/br> 趙瑞點點頭,道:“如此最好。” 蘇晨坐在邊上,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他默默思考片刻,等兩個人相互安慰完之后,直接出了馬車。 呼,還是外面空氣順暢。 如此安排完,一行人便也到了皋陶司,謝吉祥下了馬車,就看到白圖靠在皋陶司的大門邊,嘴里叼著一串糖葫蘆在啃。 距離林福姐的案子已經(jīng)過去一月有余,白圖看到謝吉祥跟在趙瑞身邊,還很客氣打招呼:“呦,謝推官,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謝吉祥笑著同他打招呼:“白大人來得好快?!?/br> 白圖看了一眼趙瑞,道:“趙世子爺?shù)牟钍?,我?dāng)然要盡心盡力了?!?/br> 趙瑞掃他一眼,對他的調(diào)笑不予置評。 “大人,”一名校尉從皋陶司里匆匆而出,“邢大人有請?!?/br> 趙瑞直接邁開步子,謝吉祥跟白圖快步跟上他,直接進了皋陶司。 因還未確定死者身份,暫時不能深度驗尸,所以趙瑞對邢九年的初步驗尸沒做什么特別大的期望。 不過邢九年畢竟是老手,光憑尸體表面特征,大概就確定了死因。 待趙瑞幾人進了義房,邢九年才道:“大人,死者確實是凍死的,也確實是被凍傷之后徒步行至長干里,最后死在巷中。” 所以,是不是他殺,還有待考證。 謝吉祥道:“若死者真的是池小荷,她從柴房里撬鎖出來之后,又是怎么進到冰窖的?進去之后還沒有立即逃出,等到自己快要凍死,才從冰窖出來,也未求助,直接去了長干里。” 這里面確實疑點重重,她到底是在哪里的冰窖出事?是祝家還是其他人家?若是祝家的,她又是 怎么在身體重度凍傷的情況下逃出祝家的? 這一連串的問號至今沒有答案。 謝吉祥道:“這些我們目前都無從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若她真的是池小荷,祝家一定不會放過她?!?/br> 所以,最要緊的就是確定身份。 邢九年頓了頓,問:“你們懷疑她是祝家的姨娘池小荷?她什么時候進的祝家?” 趙瑞道:“應(yīng)當(dāng)是去年,祝家大少爺出了什么事,以至于祝家的少奶奶柳氏做主納妾?!?/br> 邢九年皺起眉頭,臉色有些古怪。 趙瑞同他相熟,知道他為何如此,便問:“此事有異?” 邢九年嘆了口氣。 “我們作仵作的,往往也會望聞問切之術(shù),不才在下的醫(yī)術(shù)尚可,普通小病都能自行醫(yī)治。” 邢九年只是陳述自己的本領(lǐng),言語之間頗為淡然,似乎一點炫耀之處都無。 白圖瞥了他一眼,怪笑出聲:“刑大人好生厲害。” 邢九年沒理他,只看向趙瑞跟謝吉祥:“因不能做詳細(xì)尸檢,我便給死者進行了仔細(xì)的望聞問切,發(fā)現(xiàn)她……發(fā)現(xiàn)她兩三年前似乎曾經(jīng)小產(chǎn)過?!?/br> 謝吉祥微微一愣,她下意識道:“什么?” 邢九年嘆了口氣:“是的,她可能小產(chǎn)過,而且因為小產(chǎn)之后沒有好好保養(yǎng),導(dǎo)致她無法再生育,身體破敗得很厲害,具體詳情,還得詳細(xì)尸檢方可知。” 謝吉祥震驚地看向趙瑞,趙瑞沖她點點頭,謝吉祥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如果她是池小荷,那么祝家納她為妾的動機,就是聽說她身體康健,可以給祝大少爺誕育子嗣?!?/br> 但這個死者,已經(jīng)不能生育了,別人不知,她自己心里肯定很清楚。 謝吉祥一瞬間有些動搖,她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chǎn)生了懷疑,那雙杏圓眼睛不由自主盯著床上的死者看,目光反復(fù)在她眼角的淚痣上徘徊。 她怎么可能不是池小荷呢? 如果她不是池小荷,她又會是誰? 這一刻,謝吉祥的內(nèi)心無比混亂。 就在她搖擺不定時,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把她從重重迷霧中拉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