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揚天心里因為那小小一團軟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望了眼外面天色，說：“下雨呢，又是去打架，帶他多累贅！跟網(wǎng)管交代一聲，等他什么時候醒了，什么時候自己走就行。”

    一群人風風火火離開，而林緲睡得很熟，恍惚間聽到一些聲音也以為是網(wǎng)吧的正常嘈雜，沒有睜眼。

    雨下了一夜，網(wǎng)吧里人漸漸稀少，后半夜秋天的冷意就浮上來，加上網(wǎng)吧里為了給排氣扇降溫，冷氣依舊開得很足很足。

    林緲活生生被凍醒了。

    他爬起來的時候很迷茫：季揚天不在，嘈雜夸張的小弟們也走了，僅存幾個還在上機的都是陌生臉孔。

    “你醒了？”前臺的網(wǎng)管已經(jīng)換了一個，染著七彩頭發(fā)的殺馬特男孩，打著哈欠、拿著記賬本走過來，“超時10個小時，算你包夜，一共40塊錢?！?/br>
    “超、超時十小時？”林緲喃喃，“我能不能問問現(xiàn)在幾點了？”

    “現(xiàn)在啊，”網(wǎng)管一臉的“我超困”，半晌才抬起手腕來看了看表，“凌晨一點。你要結賬下機嗎？”

    “我……我能問問，跟我一起來的那些人，他們什么時候走的嗎？”

    “不清楚，白天不是我管?！本W(wǎng)管像復讀機一樣催促，“你要結賬下機嗎？”

    林緲局促之下回答：“那就下吧。”

    他找出現(xiàn)金來交給網(wǎng)管，順便轉頭向四周眺望：門外下著雨，白天里吵鬧燥熱的網(wǎng)吧變得黑幽幽的。很冷。

    ……可離開這里，他又能去哪兒呢？

    被全世界丟棄的熟悉陰冷爬上他心口，林緲手指不知不覺攥緊——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好了一點點，好不容易才掙扎著爬出來了一點點，怎么能又那么容易掉回深淵里去？

    但是，真的好冷……

    “哧——”網(wǎng)吧的舊門因為泡滿了雨水，推開時發(fā)出滯澀的摩擦地面聲響。

    來人把滴滴答答淌著雨水的傘收起，禮貌轉頭問：“請問……”

    他沒有問完，因為他的視線和林緲對上了。

    林緲后退一步，小腿撞到椅子，“吱啦——”一聲，比剛才更尖利響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網(wǎng)吧。

    第21章

    蘇郁將傘立在墻邊，轉身朝林緲走過來。

    等他放下傘林緲才發(fā)現(xiàn)，他手臂上還掛著一件西裝外套。

    “你，你怎么來了？”

    “這么晚了你沒回家嗎？”

    “我手機沒電了……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

    林緲等不到他的回答，很焦慮。聲音在發(fā)抖。

    蘇郁走過來，抖開那件純黑色的西裝外套，披在林緲身上。

    外面雨大，蘇郁身上單穿一件很薄的黑襯衣，肩頭手臂都被雨打濕洇出深色，但這件外套是干燥溫暖的。

    *

    一大口溫熱甜酒下肚，林緲終于感覺身體內(nèi)部稍稍回了暖。

    凌晨一點多，整條街除了黑網(wǎng)吧，就只剩這家酒吧還在營業(yè)。

    酒吧外面看著不顯眼，內(nèi)里卻是別有洞天，裝潢精致，人滿為患，他們坐的吧臺不遠處就有個大舞池，鐳射燈映著燈紅酒綠，衣著暴露的AAOO在里面跟著音樂節(jié)奏瘋狂搖頭。

    就連調(diào)酒臺的酒保都是個很妖艷的O，沖蘇郁拋了無數(shù)個媚眼，可惜均慘遭無視。

    林緲看向舞池，捧著杯子又喝了一口，打了個酒嗝。

    蘇郁伸手拿下林緲的酒杯：“酒量不行就少喝。我不想回去洗衣服?！?/br>
    林緲心虛地讓他拿走杯子，不過多少有些不情愿：“剛才太冷了，現(xiàn)在又渴?！?/br>
    蘇郁：“那你要不然喝我的？”他點了點自己面前的蘇打水，“我還一口沒碰過。”

    林緲也不想喝醉了麻煩蘇郁，點頭：“謝謝……”蘇郁便把他那杯水推過去，林緲立刻捧著喝了一大口。酒保O吧臺后調(diào)酒的手瞬間滑了一下，不過他們倆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林緲還沒喝過蘇打水，沒想到有這么辣，他吐出舌頭哈斯了兩下。蘇郁剛轉頭看向他，他已經(jīng)把杯子推到一邊，提問：

    “你……”周圍太嘈雜，林緲不得不湊到他耳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蘇郁：“就挨家找的?！?/br>
    “挨家找？”林緲很驚訝，“這兒離學校這么遠，你連我在什么店里都不知道，怎么挨家找……”

    “那肯定不會像你一樣笨?！碧K郁頓了頓，微微偏過臉說，“就是……看你電話打不通，我先問的季揚天，他說你應該已經(jīng)回去了，我就去你家小區(qū)的保安那問，他說沒見你?！?/br>
    “我就又問了季揚天，他說你們吃完飯隨便找的黑網(wǎng)吧，門口沒掛標牌，他也不知道具體叫什么。我就只能這附近挨家找了?！?/br>
    林緲捧住杯子：“謝謝你。他……沒說要來么？”

    “他說他讓網(wǎng)管照顧你了，你應該是被雨攔住，等雨停了自然會回家?！?/br>
    林緲抿了抿唇：“哦……”

    蘇郁看著他，勾起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傷心嗎？”

    “傷心倒是不會，可……”知道蘇打水里應該沒有酒精，林緲索性又灌了一大口，趴倒在桌上，“好吧，有一點。”

    他對季揚天的期待，理應是壓得很低很低的，但睜開眼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再次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說絲毫沒有怨沒有難過，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