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他又害怕,又傷心欲絕,只能靠絕望嘶啞的嚎哭把一切發(fā)泄出去。 身邊的少年卻沒嫌棄他吵鬧,用微涼的指腹替他擦眼淚,說:“不會的,只要我們能出去,愛你的人就在外面等你?!?/br> “沒有了,他們討厭我……” “會有的!”少年按著他的后背,嗓音伴著煙草味道在空氣里逸散,“不能等著他們來,你要自己去找?!?/br> “林緲?林緲!” 林緲猛地睜開眼睛。 醫(yī)院墻面刷得雪白,燈泡在頭頂懸著,映得地面一片亮澄澄,灰西裝的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更遠處,蘇郁靠在床上,手臂打著石膏,也正轉(zhuǎn)過頭來。 他居然在這里睡著了。 “你,你都弄完了?”林緲站起來想走到蘇郁身邊去,但因為睡得太久腿發(fā)軟,快走到床邊了差點絆倒,嚇得蘇郁張鐸兩個人齊齊來扶。 蘇郁動作到底快上一步,扶住他的胳膊:“坐。要住院三天?!?/br> “那你請假了嗎?”林緲剛睡醒,聲音酥軟。 張鐸剛剛下意識扶他,被蘇郁丟了個眼刀,心想他不能為自己的莽撞自罰一杯,但眼色還是有的!“那個啥,我公司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哈?!彼叩介T邊,沖兩人飛一個wink,“護工一會兒就來!” 放心,你不打電話我決不讓她上來! 張鐸在心照不宣中走得極其爽快,病房里只剩下兩人,林緲慢慢說了兩句,習慣性摸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 等他按亮屏幕才發(fā)現(xiàn),季揚天最后那條問要不要接他的微信,他還沒回就睡著了,過了會兒季揚天又發(fā)過來一條,現(xiàn)在正在屏幕上靜靜躺著:“那你不用的話,我就去吃飯了?!?/br> 林緲低頭看手機,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想起剛剛做的那個“夢?!?/br> 人會潛意識遺忘讓自己受到重大傷害的記憶,是林緲太執(zhí)著、太想記得了,才會一遍又一遍地溫習、彌補那些細節(jié),嘗試拼湊出一個模糊的片段。 這些年他就像趴著一片樹葉、在汪洋大海里打轉(zhuǎn)的螞蟻,周圍巨浪滔天,而他無所適從?;鸸庀碌哪莻€人是他唯一的燈塔,他曾想過只要能找到,為了他賭上一切也值得。 而現(xiàn)在,哪怕他已經(jīng)找到了、甚至就快要達成目標了,可是離他真正想要的,好像仍舊隔著一道天塹,他在這頭,翻江倒海也跨不過去。 ——他僵在半空的手,被微涼的手背輕輕撞開。 林緲下意識抬頭,蘇郁右手還吊著石膏,左手拎著一副眼鏡,很懶散的姿勢,闐黑瞳孔里卻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認真。 “戴上看看?!?/br> 林緲垂了下眼睫,意識到蘇郁是想幫他戴上,他看了眼蘇郁的石膏,沒好意思拒絕,稍微弓下腰湊過去,配合蘇郁單手把新眼鏡戴上。 新眼鏡是林緲自己選的,上面無框,下半邊則是極細的銀質(zhì)邊框承托,最大程度弱化了眼鏡的存在感,反而像一面透明水晶,映得林緲的濃長眼睫、淡色瞳孔纖毫畢現(xiàn)。 “好看,”蘇郁輕聲稱贊,“你眼光不錯。” 林緲打完了抑制劑,身體冷靜多了,忽然想起張鐸之前夸他的話:“那和不戴比起來,哪個比較好?” “都好。”蘇郁放下手,定定看著他,“戴的時候優(yōu)雅沉靜有氣質(zhì),不戴好看無辜又可愛,我都很喜歡?!?/br> 林緲的臉騰地紅了。 蘇郁頓了頓,說:“標準答案,記住了嗎?” 林緲:“……” 只見過有突擊考試,哪有突擊上課的=A=! “啪嗒?!?/br> 從林緲口袋里掉出一件小玩意,滾到雪白的被褥上。 是靳曄拿來威脅蘇郁的那件木質(zhì)佛牌! 他搶過來以后,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煎熬發(fā)情的副作用,居然忘了把它還給蘇郁,幸好是掉在被子上,萬一掉到地上就慘了!林緲連忙拾起來道歉:“抱歉,我忘了……” “我應該說謝謝你才對?!碧K郁沒讓他說完,接過那枚佛牌,在燈下輕輕摩挲了下。 佛牌是有年代感的暗紅色,看著像紫檀木,比不了那些堅硬的金銀玉石,栩栩如生又無比脆弱。 林緲跟著看了兩眼,剛?cè)滩蛔∩焓窒肱鲆幌?,又聽蘇郁道:“我還沒問你,怎么敢冒那種風險去搶它?當時靳曄如果下手狠一點,你就沒命了知道嗎?!” “因為我想,他在你信息素全開時還能活動,應該是信息素的本能規(guī)避,那只要誘使他發(fā)情,你就能壓制他了。”林緲縮回手,說,“而且他不會真的動我,當時重重包圍,我有事,他絕對走不出去,帶著我跑反而有成功的可能——” “而且,”O(jiān)mega仰起臉,目光澄凈,“他說,那是你mama的遺物誒?!彪m然林緲也覺得奇怪:蘇郁的父母不是移居國外了嗎?怎么又多了個mama的遺物?但看蘇郁甚至為了它孤身犯險、折斷腕骨,那一定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蘇郁的黑瞳長久注視著他,像一潭深水,又像灼灼跳動著火焰,久到林緲都感覺不自在,問“我臉上有東西?”的地步。 “沒有?!碧K郁抬手捏了下他的臉,轉(zhuǎn)而說,“這么聰明的腦子,平時怎么也不見你用?!?/br> “也不是很聰明?!绷志樏嗣竽X勺,羞恥道,“我都不知道你早有準備,稀里糊涂往里闖,說不定還給你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