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苒之作為親閨女，若是親爹換了芯子自然能感知到。

    因為兩個人獨處時的那種感覺是其他人模仿不來的。

    秦?zé)o點點頭：“確實，對此我大概也了解一點。當(dāng)初我還小時，能感覺到岳父偶爾會……記不清人?！?/br>
    那會兒他可能還不到五歲，身邊的小朋友都有爹。

    他便想一心一意把蘇父認(rèn)作爹，但蘇父只要神志清醒，都會說：“改口，叫蘇叔?！?/br>
    可偶爾蘇父精神恍惚時，當(dāng)他再叫爹的話，便會把他抱在懷里，道：“我命中無子，你是何人，居然敢來欺騙我？”

    那會兒，要不是蘇母聞言趕過來，蘇父可能要對秦?zé)o刑訊逼供了。

    從那之后，蘇父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精神上的問題有些嚴(yán)重，甚至到了比身體上問題還嚴(yán)重的地步。

    蘇父開始閉關(guān)不出，努力療傷。

    等到蘇苒之出生時，秦?zé)o已經(jīng)七歲，蘇父的精神也基本上恢復(fù)了。

    至少不會再出現(xiàn)認(rèn)不出秦?zé)o的事情。

    但那會兒秦?zé)o也學(xué)乖了，不吵著要爹，也不亂認(rèn)爹了，乖乖的叫蘇父：“蘇叔?！?/br>
    ……哦，現(xiàn)在他改口叫岳父了。

    蘇苒之知道這一段。

    親爹臨終把她托付給秦?zé)o前，為了讓她對秦?zé)o多一點好感，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

    可能那會兒人精神不好，她爹頭腦里反而涌現(xiàn)出很多曾經(jīng)的事，便一股腦全都往外說。

    親爹說：“秦?zé)o是爹看著長大的，是個乖孩子，他能仔細(xì)照顧你一輩子，爹才能放心走啊?！?/br>
    這也是人之常情，獨女才剛滿十五歲，馬上就要面臨無家可歸的情況。

    若是不把閨女托付給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蘇父死了都合不上眼。

    蘇苒之擔(dān)心他一睡不醒，便沒有一絲猶豫地點頭，答應(yīng)了。

    親爹精神頭好一點，回憶道：“其實你小時候見過他，他還給你擦過口水。”

    蘇苒之沉默了一瞬間，然后續(xù)著他的再上面的話茬往下說。

    “爹，您不是看著我長大的么？怎么還看了秦?zé)o啊?！?/br>
    “他大你七歲，待你出生，你娘……哎，走后，我就帶你回老家了?！?/br>
    蘇苒之問過很多次關(guān)于娘親的問題，都問不出什么。

    這會兒她也不愿意讓親爹為難，便把話題放在秦?zé)o身上，問：“那你是從哪兒找到的秦?zé)o，誰家父母這么沒良心，居然連親生孩子都不要了?！?/br>
    其實蘇苒之不在乎爹爹回答什么，只想趁著他精神頭好，跟他多說一些話。

    但說起其他，親爹興致又不高，總嘟囔著說自己乏，想睡。

    只有在說蘇苒之成親這方面，親爹才能打起精神。

    親爹說：“哎，秦?zé)o也是個苦命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救下了他……”

    “??？”

    親爹說著說著噤了聲，當(dāng)初蘇苒之以為爹爹思考的除了神。

    現(xiàn)在她才意識到，這分明是天道不讓爹爹說。

    那會兒已經(jīng)大限將至的蘇父也沒察覺到自己想說的話根本沒說出口。

    以至于最后蘇苒之聽到的只有一句：“這件事我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你要是不問啊，我都要把秦?zé)o的身世給忘了。”

    什么都沒聽到的蘇苒之一點也不惱。

    她給親爹擦了擦手，神色淡然道：“原來這樣啊，幸好爹爹救了他?！?/br>
    “可不是么？我這身傷，也是……”后面的蘇苒之又聽不到了。

    但蘇父說起這些時，眼里絲毫沒有后悔，反而特別亮，好像干了一件大事一樣。

    “苒苒，爹知道你性子倔，但你這回定要聽話，商和鎮(zhèn)不是久居之地，成了親后跟秦?zé)o走，再也不要回來?！?/br>
    那會兒的蘇苒之聽得云里霧里，但好歹沒有違背爹爹的話。

    現(xiàn)在蘇苒之接觸到了修行，再提起這些事，倒是多了幾分感觸。

    她說：“爹爹分明沒有顯露過靈力，卻能被天道所限制。我覺得，他此前救下你應(yīng)當(dāng)是……”跟著天道作對了。

    蘇苒之現(xiàn)在想想，爹爹可能早就知道秦?zé)o身負(fù)魔氣。

    但他既然救下秦?zé)o，那魔氣這件事定然不會只有負(fù)面影響。

    只是，其中具體還有什么彎彎繞繞，蘇苒之想不大明白。

    秦?zé)o瞇了瞇眼睛，避重就輕道：“幼時，岳父跟我說過他不是我父親時，我也問過有關(guān)我身世的情況。他的回答同樣是不記得了?！?/br>
    蘇父不會騙人，他要么選擇不說，要么說出口的話從不作假。

    這一點蘇苒之深有體會。

    畢竟，親爹每次說‘寫完一百張，少寫一張挨一下手板子’，這話從來都作數(shù)，不會因為她哭泣流眼淚就心軟。

    也不能說得太絕對，其實親爹還是心軟的，至少打得時候不算太重。

    但也很疼就是了。

    現(xiàn)在蘇苒之能理解親爹的做法，自己當(dāng)年那個性格，若是不兇巴巴一點，她是真的會蹬鼻子上臉的只想著玩，然后就荒廢了書法和劍法的修習(xí)。

    正說著，兩人就到了商和鎮(zhèn)外的墓地。

    墓地一般陰氣比較重，身體虛弱、陽火不盛的人在這里睡一晚上都很有可能一病不起。

    因此，就算是白日里，這兒都很少有人來。

    蘇苒之上次給親爹上墳還是臨走前的拜別，但她記憶力很好，數(shù)著墳包的排數(shù)，就能確認(rèn)父親的墳地了。

    “第七排，從左往右數(shù)第三個?！?/br>
    秦?zé)o上次也拜別過，跟著蘇苒之在墳地里穿行。

    但是到了第七排第三個，蘇苒之看到墓碑后一愣。

    這居然不是親爹的墳?zāi)梗?/br>
    秦?zé)o神色也是一怔，他一貫沒有表情的臉色都能看出明顯的錯愕。

    兩人對視一眼，能確定此前蘇父的墳?zāi)苟ㄊ窃诖恕?/br>
    但現(xiàn)在既然不在，那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挨個尋找過去也很快。

    一盞茶的時間過后，蘇苒之唇色有些發(fā)白，她爹的墓，居然不見了？

    秦?zé)o想要拉著她去旁邊沉思，但蘇苒之雙腳就跟定在這第七排第三個墳包處一樣，他輕輕拽一下苒苒根本不動。

    他也不敢用力拉，只能站在妻子面前，遮擋住她的看墓碑上刻的王氏的視線。

    兩人離得極近，蘇苒之額頭幾乎貼在了秦?zé)o脖頸上，他低聲道：“一會兒我們問問鎮(zhèn)上的人。”

    蘇苒之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良久才輕輕點頭，發(fā)出一聲接近于氣音的‘嗯’。

    第78章

    蘇苒之和秦?zé)o都沒說出‘爹爹/岳父是不是沒死’這種話。

    因為他們都知道, 這很不現(xiàn)實。

    當(dāng)初還是蘇苒之親手給爹爹蓋上棺材蓋的。

    更何況，因為病情加重，短短數(shù)月時間, 蘇父從起初的體格健壯直至最后形銷骨立, 連抬手都做不到。

    這一系列變化, 蘇苒之都看在眼里。

    如果他死后還有力氣掀開棺材板, 那他當(dāng)初怎么會死？

    蘇苒之呼吸很慢, 但心跳得很快, 她才不信爹爹會騙自己。

    她難得心緒如此混亂，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口，灰暗的前途上只有一盞微弱的光，指引她向前走。

    可當(dāng)她回過頭想看看自己走過的路時, 才發(fā)現(xiàn)身后早已是萬丈懸崖。

    爹爹的話語仿佛還回蕩在耳邊：“別回來！苒苒，跟著秦?zé)o走, 去哪兒都行, 千萬別回鎮(zhèn)子。”

    親爹說這句話的時候, 中氣十足, 一點都不像久病的樣子。

    可這句話也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以至于最后進(jìn)氣少出氣多了。

    蘇苒之現(xiàn)在無比疑惑, 爹為什么不讓自己回來？

    難道他所做之事曾惹怒過天道？

    對于世俗中的皇權(quán)、修行一途的仙人術(shù)法等, 蘇苒之覺得親爹不會怕到不敢讓她回來。

    除非是一些危及到性命的事情。

    蘇苒之還想再找點線索, 可根據(jù)《大道仙途》這部原著, 里面的炮灰女配蘇苒之確實是沒回過老家就死了。而且里面也未曾提到過蘇父。

    她從這兒得不到任何信息，只能自己尋找答案。

    秦?zé)o抬手輕輕按著妻子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因為距離太近，蘇苒之長長的眼睫在他衣服上刷來刷去。

    緩了良久，蘇苒之才能做到慢慢理自己的思路：“我在商和鎮(zhèn)生活十五年, 雖然偶爾見過偷雞摸狗、小打小鬧之人，但卻從沒聽過有人強(qiáng)占別人之墳?！?/br>
    老百姓們對神鬼之事都有最基本的敬畏，占墳這種損陰德的事情，一般人是不會干的。

    就算有人想這么做，鎮(zhèn)上其他百姓也會出來譴責(zé)。

    蘇苒之是元月從商和鎮(zhèn)出發(fā)，三月到的天問長。

    如今才不到十月，鎮(zhèn)上百姓不大可能作出強(qiáng)占蘇父新墳之事。

    秦?zé)o回應(yīng)：“嗯?！?/br>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但他和苒苒暫時還沒能知曉關(guān)鍵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