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源賴遠(yuǎn)一步一步向「八岐大蛇」逼近。

    “住口！”「八岐大蛇」的神色再度扭曲起來：“你又不是我，不過是一個渺小的人類罷了，誰給你的權(quán)力來肆意揣度我的感情？不過是一只小蟲子，又怎么能理解我？”

    說話間，「八岐大蛇」周身的蛇影瞬間疾射而出直向源賴遠(yuǎn)面門撲去。沈硯揮劍欲救，卻終是晚了一步，疾飛而出的劍光終是沒能攔下飛撲而出的蛇影，旁人更是因為距離太遠(yuǎn)而無力回天。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蛇影撲到源賴遠(yuǎn)面前，然后……然后與他融為了一體？！

    眾人俱是不由瞪大了眼睛，沈硯也是一愣，旋即想起他與源賴遠(yuǎn)相見后發(fā)生過的事情——一分為二的因果線、莫名的熟悉感，再加上他方才所說的那些話，福至心靈間沈硯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種本不該有的猜測……不，不可能的吧？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未免太蠢了些，他不該犯這種錯誤的……可、可是，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呢？

    沈硯的心砰砰直跳，呼吸也不自覺地漸漸急促起來——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

    似乎是在映證他的猜測，融合了那些蛇影的源賴遠(yuǎn)周身紫霧翻涌，身形也漸漸虛幻起來，「八岐大蛇」亦是面露驚恐之色，因為祂發(fā)現(xiàn)祂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地向源賴遠(yuǎn)涌去，就仿佛……仿佛要將他們兩個融為一體一樣。

    不！這不可能！就算是融合也應(yīng)該是以他為主的融合?。∧遣贿^是一個卑微的人類祭品罷了，為什么？為什么這景象似乎他們的融合不分先后、不分主次……這、這不應(yīng)該?。?/br>
    「八岐大蛇」尚余的少許還未被憤怒侵蝕的理智并不足以支持他思考那么深奧的問題，所以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過程中，已然虛化了大半的源賴遠(yuǎn)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對沈硯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嘴唇翕動，無聲地笑著說了一句話。

    沈硯的心跳驀然漏跳一拍，眉梢眼角頓時染上了難以自制的喜色，那是長久以來期盼的愿望突然實現(xiàn)的狂喜——因為他看到他在說：阿硯，等我。

    這還真是令人驚喜呢……阿英。

    ——————

    源賴遠(yuǎn)與「八岐大蛇」的融合在源賴遠(yuǎn)的主動之下顯得異常順利，而因為被動接受獻(xiàn)祭的「八岐大蛇」卻顯然并沒有那么高興，因為那伴隨著完整的靈魂涌現(xiàn)而出的記憶，簡直是對祂自怨自艾的執(zhí)念地赤/裸/裸的嘲諷——祂所執(zhí)念的“錯誤”本就是「正確」，是本不應(yīng)存在的謬誤……

    突如其來的打擊令「八岐大蛇」的思緒混亂不已，也令祂的意識隨之一點一點失去控制——歸根結(jié)底祂不過是因執(zhí)念而生的「魔」，當(dāng)執(zhí)念消弭「魔」自然也應(yīng)當(dāng)隨之消散。而隨著「八岐大蛇」的意志的動搖，早已嚴(yán)陣以待的葉英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蓄勢已久的劍意瞬間奔涌而出，將垂死掙扎的「魔」碾作塵埃。

    眾人只見，當(dāng)源賴遠(yuǎn)與「八岐大蛇」的虛影合二為一，原本翻騰不息的紫霧陡然靜止，旋即，整個狹間都為之顫抖起來，然而不等眾人站穩(wěn)腳步騰出手來去探查情況，便見一道劍域撕碎了他們所有人的領(lǐng)域沖天而起，金色的劍氣上精巧地綴著銀杏花紋，燦爛的金光撕破狹間生生將黑夜照作了白晝，那劍氣似春風(fēng)、似夏雨、似秋霜、似冬雪。

    安倍晴明凝神望去，似從那劍域中看盡了春夏秋冬、看透了生死輪回。安倍晴明心中陡然一悚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因為他害怕自己沉溺其中再也醒不過來，思及此安倍晴明不敢耽擱，連忙拍醒了身邊的蘆屋道滿與源博雅，并叮囑他們叫醒別人，莫讓他們多看。

    蘆屋道滿瞥了他一眼也沒有爭執(zhí)，便照他的話去做了，至于八岐大蛇的危機——蘆屋道滿嗤笑一聲穿行于金色的劍氣之中，比之沈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劍域，若是對方對他們真有敵意光方才那一下他們這些人就一個也跑不了全都要交代在這里！在這般巨大的實力差距之下，再多的警戒都不過是徒勞的笑柄罷了。

    然而此時，旁人的反應(yīng)早已不在這場戰(zhàn)斗中最重要的兩位主人的關(guān)注范圍之內(nèi)了。

    因為，此時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雖然容貌、身份已然完全不同了，但是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看著那唇角熟悉的笑意，沈硯也不自覺地抿緊了唇，繃起一張高冷的面孔，只有眼中氤氳的水汽泄露了他并不平靜的內(nèi)心。不過當(dāng)沈硯開口的那一瞬間所有的偽裝都成了徒勞，只聽他聲音顫抖地伸出手道：“歡迎回來……阿英?！?/br>
    葉英沉默片刻，面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抬手搭上沈硯伸出的手掌。

    十指交握，只聞一聲嘆息：“是啊，我回來了……阿硯?！?/br>
    第137章 魑魅魍魎 四十一

    當(dāng)久別重逢的摯友相遇應(yīng)該說些什么？

    沈硯不知道, 而且，他想葉英多半也不知道。因為他們二人現(xiàn)在正十指交握、相對無言，但凡他們之中有一個人知道該說些什么的話他們也不至于這般沉默著。

    不過即使是相對無言他們之間的氛圍也并不尷尬，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只是十指交握便足以讓他們從對方非人的身體上汲取溫暖靈魂的慰藉；只是四目相對便足以讓他們從對方非人的雙目中讀出千言萬語的思念與愧疚……

    沈硯愧疚于自己當(dāng)初的不得不離開, 讓他孑然獨行, 讓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與代價才橫跨萬千世界與他再度相遇；而葉英則愧疚于自己明明尋了他無數(shù)年, 卻偏偏在他們即將相遇前忘記了他, 甚至險些將他再度推遠(yuǎn)令他們擦肩而過……如果他們真的因此錯過，他一定會恨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