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那陳家小姐正要說一聲,“哎呀,糟糕,下雨了。” …… 忽然,就在此時,李延玉整個呼吸都停滯了。 —— 有一條小船,在山下面的河水面上輕輕飄蕩著,被山林間桃花時斷時續(xù)所隱蔽遮擋。 李延玉簡直無法置信地看著那條小船,從桃花林間徐徐游出,又游入到了自己視線。 男人猛地提起白衣袍擺,像是忘了這世上所有的一切,直往山下方狠跑,孩子也沒顧得上了,陳家小姐在后面一直追著喊他,“李公子,李公子,天下雨了,你這是要去哪兒——”李延玉腦袋轟轟隆隆,已經(jīng)完全耳鳴。 ——這次,他敢確定保證不是自己的幻覺。 ——雨點越打越多,那船上所迎風站立的青衫女子,和另一個年輕儒雅男人并肩在交談什么。 那年輕儒雅的男人抬頭看看天,也知是下雨了,趕緊取出身背后行囊里的一把綠綢油傘為兩人遮擋。從傘還未撐開的一剎那,李延玉看見,蔻珠如置身于煙霞籠罩仙境,微揚起小臉側(cè)面。披肩長發(fā),后腦勺用一條長長的白紗緞帶所捆綁。有一種圣潔而神秘久遠的出塵氣息。 李延玉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那個男人,他自然也看清楚了,是那姓蘇的——蘇友柏。 船,還在前面小河中央不停徐徐游走。 李延玉跑得幾乎快沒斷了氣,終于,近乎也快用盡此生所有力氣跑下山,雨水打濕了他全部衣袍,眉宇鬢間全是豆大的雨滴。 他終于跑至山下岸邊,眼看,那船已經(jīng)快要游到對岸,他大口喘著氣,索性想也不想,把身上的外裳袍子一脫,跳下河,就向那船的方向游去。 “蔻珠,蔻珠——” 他一邊游,一邊心里高興激動喊著她?!澳銢]有死,對嗎?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這章碰面,看來只有下章了,舍銳~~ 需要個鋪墊和過度哈。 第六十二章 陳總兵父女其實一直對李延玉很有自信。 陳總兵有時遇見一些軍務(wù)大事急需找個人商議出主意,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李延玉。 他不會蠢到現(xiàn)在急急去戳穿對方真實身份,就那么裝傻充愣做不知,一則, 這也是在暗中觀察對方的人品才能等; 二則,為了女兒——如果, 女兒將來能有幸成為一國之后, 那么在這段時光里, 陳嬌嬌便必得以一個“有情女”的身份、出現(xiàn)在李延玉潦倒落魄生命窘境里。 如此,看上去,兩個人發(fā)展水到渠成, 順理成章, 不含一點雜質(zhì)。 不是有句話么, 人情相見不如初,多少賢良在困途, 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間無。 而他們, 就要成為那個“雪中送炭”之人。 “我說, 嬌嬌?。 ?/br> 這日一家人用晚膳, 陳家兩夫婦表情復(fù)雜充滿試探?!澳愫湍俏焕钕壬闶遣皇浅3W罱芹羽^跑?” 陳嬌嬌臉緋紅?!安艣]有?!?/br> 兩夫婦相視笑:“罷了罷了, 我們也不瞞你, 你如今也大了, 是該好好考慮終身之事,我們思來想去, 這位李先生,雖是鰥夫,但是學問、才貌,都是一等一好, 你要真喜歡他,咱們做父母的也不反對了。只是,你一個女孩子家,矜持太過了呢,男人會覺得疏離遙遠;太大方熱情過了,人家就會覺得你是根賤骨頭……好了,我和你爹的意思你明白沒有,關(guān)鍵如何去拿捏那個度。” 夫婦還當女兒不知道李延玉的真實天子龍身,只曖昧地一味提醒旁敲。 陳嬌嬌臉紅心跳,尋思,她爹娘這話確實很有道理,太矜持了,人家接受不到自己心意,如站在高處扔紙張,純粹空投; 而太大方熱情,又覺得自己很犯賤。這個度,確實不好拿捏。 不過,陳嬌嬌總是對自己才學容貌充滿信心。 她認為,就算那李延玉是皇帝天子又如何,征服他,不過時間問題?!八罱膊恢诿π┦裁?。” 一邊筷子撥弄盤里的菜道:“已經(jīng)有好多天都沒去給學生們上課了,女兒也多日沒有見到他了。” “哦?”夫婦詫異?!霸趺戳??生病了?是告假?” 陳嬌嬌搖頭:“不是。好像聽人說他最近在忙著找一個什么人,反正古怪得很,據(jù)說瘋瘋癲癲的,一會兒唱一會兒笑?!?/br> 夫婦道:“喲?多半是很重要的人吧?你也傻,你這沒心肝兒的,你何嘗不給他說倘若要找什么人,我們幫他一起,不就又拉近了距離?” 陳嬌嬌把筷子輕輕一擱,冷哼:“我為什么要那么殷勤去問他,他要我?guī)褪裁疵?,自己來找我便罷,省得女兒老是自己的熱臉貼人的冷屁股?!?/br> 陳家夫婦也不知女兒為何如此氣大,只覺奇怪。如此,一家子又說了些話。 或許,陳嬌嬌心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么口是心非。 想象中李延玉面前的自己,是艷若桃李,冷若冰霜,清高才女; 而真實的……是人家壓根兒把她當個屁。 而更可悲的,陳嬌嬌嘴上說著各種高冷傲嬌話,實則早就派了兩個丫頭嬤嬤去打聽——李延玉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要找的是什么人? *** 李延玉現(xiàn)在混跡民間“身價”實在太高,前些日有好多媒婆主動來提親,他眼皮都不夾人一下。 陳總兵的女兒陳嬌嬌三五兩頭也往那塾館書院跑,當然,這跑得多了,幾乎鎮(zhèn)上全都統(tǒng)一默認——哦,原來是低的他看不上,有更高的枝兒可以攀。 他自己都不知道,整個桃源鎮(zhèn)人心目中——自己,早就成為那陳總兵家“上門女婿”代名詞。誰見了他,都要客氣三分,巴結(jié)討好。 —— 這邊,蔻珠決定辭去那天價坑人無良醫(yī)館的女醫(yī)工作,和蘇友柏銀子湊得雖艱難,到底一家新的小診所終于在桃花鎮(zhèn)上掛了招牌。 這日正是掛招牌的前一天,蔻珠決定無論怎樣,要去那家醫(yī)館把自己的月薪工錢給結(jié)賬要回來。 蘇友柏道:“我陪你一起?” 蔻珠拿著包袱一邊收拾:“不用,明日咱們的診所就正式開張了,有那么事要忙,你先管好咱們醫(yī)館診所的事?!?/br> 蘇友柏點頭,也只得答允了。 —— “請麻煩你們,幫我將余下十五兩銀子結(jié)賬與我,我已經(jīng)辭掉你們這里女醫(yī)的工作有多日了?!?/br> 蔻珠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夠低三下氣軟和了,盡量保持微笑客套。 那正撥算盤珠查賬的醫(yī)館老板兼中年大夫把一雙猥瑣三角眼朝她臉上盯看?!坝质莵硪ゅX的?” 蔻珠冷冷道:“你們不應(yīng)該給嗎?” 三角鼠眼大夫笑?!敖o,自然是該給。” 慢悠悠撥算盤珠子啜茶,“你啊,就是不知好歹,狗坐轎子,區(qū)區(qū)十五銀子,瞧你就成了這樣子?可你要是——” “可我要是嫁了你,當了你填房,你就會把這家醫(yī)館都統(tǒng)統(tǒng)送給我,是嗎?” “豁喲!” 小鼠眼的眼都亮了?!跋胪??” 把蔻珠上上下下打量。見她穿一襲淡紫色裙裝,雖是簡樸并無多余飾樣,卻包裹得腰身纖細婀娜,往上看,該豐滿的豐滿,往下看,該翹的也很翹。 尤其是身上的一股撩人香味。小鼠眼閉著眼睛,好一陣嗅。 蔻珠冷道:“你到底給還是不給?!?/br> 小鼠眼冷笑一聲:“我不給,你又能把我怎樣?”頗有調(diào)戲耍無賴的意味。 蔻珠道:“你是我見過最無恥惡心的爛人!像你這種渣滓,居然也是個大夫?你招牌上寫有幾個字,懸壺救世——你每次看見不臉紅嗎?” 小鼠眼道:“我臉紅什么?我憑的是本事手藝吃飯?不管怎么說,有病患來找我看病,反正是被我醫(yī)好了?你去阻攔他們都不要來呀,才算你有本事!” 蔻珠終于忍無可忍,cao起他算盤珠旁的一碗涼茶往男人臉上潑去。男人驚了。他知道這小妞油鹽不進,人長得美貌卻空有腦子——比如時下亂世,一個女人出來拋頭露面謀求生存就夠丟人現(xiàn)眼了,他好心給她個機會做填房,她還不受人抬。那男人見被蔻珠潑茶,把桌子猛一拍。“你想找死?!睆哪撬幑褚晦D(zhuǎn)身出來,單手抓起她的頭發(fā)就要往桌沿碰。蔻珠耳鳴頭暈,視線焦黑——蘇大哥。 ……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把他喊著一起過來,只道這三角眼很摳門對她有些心思,到底不敢拿她怎樣。 正要掙扎反擊——突地,一個人影飛速進來,三角眼瞬間被揍暈在地。 口角耳鼻不停流血,四肢僵硬抖動抽搐著,且又因這一瞬發(fā)生得突如其來,三角眼到底如何被那人只碰一聲,就揍翻在地以至差點怎么死都不知道。 整個醫(yī)館轟地一聲,若guntang油鍋里濺了一滴水進去。 有人發(fā)出尖叫,“殺人啦!出人命了!這里殺人出人命啦!” …… 蔻珠也嚇壞了。愣愣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她微地一側(cè)身,又聽人像在說:“這是陳總兵的未來準女婿——這個人,咱們可千萬開罪不起。” 蔻珠隨著嚷聲又把那人猛地回頭一望。 —— 男人正看著她,她也便抬頭看著那男人。 就這樣也不知相互對看多久,男人忽然一下子把她擁抱進懷中,仿佛要嵌入到骨頭縫里去。 蔻珠耳畔又是轟地一下,整個人恍然被雷擊中。 輕顫眼睫毛,還未反應(yīng)怎么回事,他拽著她的手往一隱僻無人角落一拉,然后猛捧著她的臉,就又不等她反應(yīng)開始吻她。 蔻珠完完全全被嚇傻了,手中的包袱絹袋掉在地一砸,正值三月季春,紛飛交織的柳絮與桃花梨瓣隨風如雨而下,似灑落得滿世界都是。 有的,落在了兩人衣襟袖口,有的,落在了他們的頭發(fā)和眉梢間。 蔻珠覺得今天大概遇見了一個瘋子色鬼,臉色煞白,渾身哆嗦不停,“啪”地一耳光,抬手甩過去。 逃也似地轉(zhuǎn)過身,提起裙擺?!榜R車!馬車!——快!彩霞街青蓮巷棗花胡同五十三號,不拘多少銅板,你先把我拉過去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額~~~ 第六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