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頂尖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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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金絲雀叫得歡,一聲接過一聲,也不知道有啥喜事。 六月,天熱得很,幸好今年不缺雨水,隔幾天就來一場雨,滋潤土地,也解除幾分燥熱。 不過大廳里倒是挺涼的,可不是,冰盆一擺,再加上幾個打扇子的仆婢,能熱到哪里去?只是這派頭不是人人家里都能有。 這里是寧王府,皇上心頭的那根刺。 他是皇上的同母親弟、先帝最疼愛的兒子,要不是先帝駕崩那年寧王尚稚,那把龍椅上頭坐的是誰還不知道呢。 他有能力、有本事,可為著避開親哥哥的疑心病,刻意淡出朝堂、一門心思全撲在掙錢上頭,所以這寧王府說是用金山銀山堆起來的并不為過。 眼看著自家弟弟墮落到成天與那阿堵物周旋,皇上那顆龍心啊有說不出的舒坦。 這會兒秦寧正和八皇子秦璋、威武侯陸潯封坐在一處,嘴里吃著冰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說到這八皇子秦璋,是皇上另一塊心病。 皇上長相……呃,不能說丑,批評皇帝是要?dú)㈩^的,只能說……有點(diǎn)小普通,這讓他在成長過程當(dāng)中嘗遍自卑滋味。 因此他打定主意,日后選老婆,品性、腦袋、家世都不重要,唯有美貌才是王道,由于這個擇妻標(biāo)準(zhǔn),以至于如今后宮嬪妃排排站,能排出一座蓬萊仙島。 但人有錯手,馬有失蹄,在若干年前的家宴上,還沒當(dāng)皇帝的秦竇酒喝過多,竟胡里胡涂給睡了個洗腳婢,世間事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秦璋就是那個后悔莫及中留下的“痕跡”。 也不曉得該夸秦竇龍虎生威還是洗腳婢良田沃美,總之秦璋出生了,生得那一整個……丑啊!長相拐瓜、行事劣棗,讓秦竇恨不得將他丟回爐里重鑄。 老天爺在基因配對的游戲中,總是會給人出乎意料的驚喜,所以即使是親兄弟,打出生起分配的資源就不平均。 皇帝丑、寧王俊美無儔,秦璋丑、一二三四……(跳過八)……十皇子,各有風(fēng)姿,在這種情況下,皇帝自然而然忽略自己還有個叫秦璋的兒子。 不過現(xiàn)在情況略有改變。為啥?因?yàn)榫拍昵澳菆鲆馔狻?/br> 那時皇帝不知抽了哪門子風(fēng),越看秦寧越討厭,正逢邊關(guān)戰(zhàn)役,竟一道圣旨讓秦寧代替皇帝上戰(zhàn)場。 逼一只弱雞上戰(zhàn)場?敵人是缺雞rou熬湯嗎? 看在先帝分上,幾個老臣強(qiáng)力阻止,道:“比起寧王,年長的皇子更適合代表皇帝出征?!?/br> 這話說得好,秦竇前面幾個兒子都比親弟弟年歲大呢,皇帝無力反駁,最終想起還有個丑到讓自己心驚膽顫的兒子,于是大筆一揮,秦寧、秦璋叔侄一起上戰(zhàn)場。 可憐啊,當(dāng)年秦璋才多大?十三、十四歲?讓這個二愣子上戰(zhàn)場,那是沒拿他的命當(dāng)命看吶。 沒想五年光陰,竟讓拐瓜劣棗重塑改造,搖身一變成為救國救民的大英雄。 從那之后,秦璋在皇帝心頭位置往前推進(jìn)幾名,朝中有差事欠人辦,皇帝就會想起這個兒子。 許是皇帝目光有加持作用,四年前秦璋從戰(zhàn)場回京后運(yùn)勢大開,連趙家都愿意將女兒嫁給他。 趙家是誰?是皇后娘家啊,而皇后是皇帝的真愛,雖膝下無子女,皇帝對她仍情深義重,多年圣寵不衰。 想當(dāng)年,趙家嫡次女趙婉娘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加才女,多少人想與之結(jié)親,可趙婉娘一心崇拜英雄,旁的不想,就想嫁給秦璋。 夫妻婚后蜜里調(diào)油,四年生二子,虧得兩個小皇孫打胎里就懂事,知道該挑好基因做遺傳,這不,一個個粉妝玉琢,漂亮得讓人想偷抱。 比起秦璋,秦寧和陸潯封的終身大事就沒這等運(yùn)氣。 先說說秦寧,他只比秦璋大三歲,卻擔(dān)個皇叔名頭。 早年在皇太后的主持下成親,育有一子,沒想幾年前妻兒在封地遭遇土匪,沒了,之后秦寧對親事再也提不起勁兒,皇太后心急卻拿他沒法子。 至于陸潯封,他是京城百姓更樂于說道的傳奇人物。 因他出身與秦家叔侄不同,他就是個百分百的鄉(xiāng)下泥腿子,當(dāng)年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只好去參軍,對于上戰(zhàn)場這事兒,他對自己只有一個要求——活下來。 不想死就得讓敵人死,真的,他不是天性英勇或嗜血,他只是單純地想看到明日的太陽,所以不敢讓手中大刀閑下。 沒想一回兩回,在堅(jiān)強(qiáng)篤定的信念下,殺敵越多,功勞越大,再加上三番兩次救回秦璋、秦寧性命,他不當(dāng)一品大將,誰當(dāng)? 在戰(zhàn)場上能將后背交給對方的三人,返京后情感依舊在,一得空就湊在一塊兒,倘若秦璋有野心,他們就是鐵錚錚的八皇子黨,可惜秦璋沒那等心思,他更熱愛站在高崗上,看著哥哥弟弟為爭寶座打得頭破血流。 都說上帝為你關(guān)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老天爺總是公平的,秦寧和陸潯封雖婚事不順,但人家長得好??! 一個朱面丹唇,面目和藹,渾身透著股書卷氣,一個身形挺拔,劍眉斜飛入鬢、英氣逼人,這兩人往哪兒一擺,都能迅速把女人的眼球給吸引過來。 “說吧,別藏著掖著了,一早就拽著阿封過來,真是貪圖我家的冰碗?”秦寧斜眼看向秦璋。 “是、是有點(diǎn)事兒,想讓皇叔和阿封幫忙?!?/br> “什么忙?”見秦璋語帶曖昧,笑得滿臉賊,陸潯封勾起兩分警戒。 秦璋揚(yáng)眉笑開……見過咧嘴的開心熊沒?沒!快看,這里就有一只。 “你們可聽過潛能開發(fā)?” 什么鬼?。筷憹》夂颓貙帉匆谎?,滿頭霧水。 “那是京城這兩、三年里,名聲飛快竄起的學(xué)院,只收二到六歲的孩子?!?/br> “學(xué)院?兩歲到六歲?那么小的孩子能學(xué)啥,學(xué)怎么給自己包尿片喂奶?”秦寧失笑,這年頭真是什么瘋事都有。 “不對!孩子在里頭學(xué)得可多啦,我們家昱哥兒就在里頭念書,才上一年學(xué)就能認(rèn)得七、八百個字。五皇兄愛顯擺,老說他四歲就能背三字經(jīng),哈哈!我家昱哥兒才三歲,不僅會背、字認(rèn)得,還能講三字經(jīng)里的故事吶?!闭f到自家兒子,當(dāng)?shù)拿硷w色舞,驕傲極啦。 “你說的是那間……育才幼兒園?”陸潯封問。 “沒錯沒錯,普通學(xué)堂每年二十兩銀子束脩就到頭了,可育才光月費(fèi)就要五十兩紋銀,還一堆人想方設(shè)法到處托人找關(guān)系也搶不到名額?!?/br> 陸潯封記起來了,母親也想把弟弟陸潯嘉的兒子送進(jìn)去,但陸潯嘉一聽到每年要繳六百兩,嚇得直反對,道:“我和哥沒念育才,不也考上進(jìn)士當(dāng)上官,何必浪費(fèi)這種銀子?何況我的俸祿一年還不到三百兩,供不起?!?/br> 母親想也不想就道:“你哥有?!?/br> 陸潯嘉聽到這話,立刻皺起眉心道:“哥哥的錢是在戰(zhàn)場用命換來的,咱不能揮霍?!?/br> 弟弟有志氣,雖母親不同意分家,但自從出仕,他再沒花過哥哥一毛錢。 “說重點(diǎn)?!鼻貙帣M眼。 秦璋咯咯輕笑道:“育才每年只收十名新生,名額有限,人人都想搶,但他們立下一條很好的規(guī)矩——有兄姊在里頭的,弟弟meimei可以優(yōu)先錄取,所以我家薔哥兒今年也能進(jìn)得去。” “所以?”秦寧口氣更加不耐煩。 每回聽秦璋說兒子、道老婆,多少會引發(fā)他淡淡的罪惡,對于已逝的妻兒,他已經(jīng)沒有太多記憶,勉強(qiáng)記得的只有妻子眉心豎紋,和她對付后院女子的手段,至于兒子……襁褓時期的他很愛笑。 “七、八月幼兒園放暑假,放假前一天,學(xué)校會舉辦家長座談會,對象是新生的父母,目的是讓家長了解學(xué)校的運(yùn)作及教學(xué),這次我得出席?!?/br> 要秦璋出馬?不會吧!那是女人的事。 “八皇子妃怎不去?”陸潯封問。 “婉娘又懷上了,這次懷相不大好,本想讓奶嬤嬤去,可昱哥兒說:‘養(yǎng)不教,父之過’,你們不覺得昱哥兒說得很有道理,對孩子的教養(yǎng),咱們當(dāng)?shù)拇_實(shí)得上點(diǎn)心,所以你們、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一句話斷成四截,秦璋真不敢單獨(dú)去啊,聽說參加座談會的都是女人。 “誰跟你‘當(dāng)?shù)摹俊鼻貙幚浜摺?/br> “你們是昱哥兒、薔哥兒的干爹,當(dāng)然有責(zé)任。” 陸潯封和秦寧翻白眼,哪門子干爹啊,還不是被秦璋逼迫的,為這兩個干兒子,他們被訛了不少好東西,想起那條鑲著寶石的皮鞭,陸潯封rou還疼著呢。 “不去?!标憹》夥駴Q。 “去看看嘛,如果教法真的很厲害,能替咱們大秦栽培出英才……” “不過是噱頭,你還真信?”秦寧輕嗤。 “不是噱頭,昱哥兒真能讀書、做算學(xué),他身子骨兒比一般孩子都來得強(qiáng)壯,若不是昱哥兒,我還不敢跟你們拍胸脯保證,育才真有兩把刷子?!?/br> “你長這副樣兒,昱哥兒身子骨能不強(qiáng)???”秦寧打量秦璋,自個兒長得像熊,總不指望生只貓吧。 “八皇子妃自小聰敏,腦子許是隨了娘?!标憹》馔馇貙?。 “如果所有孩子都這個樣呢?” “胡說八道,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樣長呢?!?/br> “女先生都這么說的?!?/br> “夠了,人家糊弄你你還真信?” “他們糊弄我做什么?” “一年六百兩束脩,不糊弄你糊弄誰?”陸潯封面無表情,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六百兩能做啥,九皇妹一支南海珠釵都要上千兩,戴沒兩次就丟了,人家干么為那點(diǎn)小錢誆我?”秦璋反駁。 “你不食人間煙火吶,六口之家的農(nóng)戶,一年也花不到十兩銀子,六百兩還少?”陸潯封嘆氣,花錢大手大腳,難怪老是左支右絀。 “拜托啦,皇叔、阿封,你們是我最好的兄弟?!彼@個、扯扯那個。 “別亂掉輩分?!鼻貙帗]開他的爪子。 “八皇子身分高貴,兄弟這事兒可不能亂攀扯?!彼刹幌氘?dāng)皇帝流落在外的遺珠。 秦璋噘嘴,拚命裝可憐賣萌。“人人都當(dāng)我出生錦繡窩,豈知道那分明是個荊棘叢,打小得裝笨裝蠢裝丑,才能避過大小災(zāi)禍。要不是入了軍隊(duì),被皇叔逼著逼著、被阿封催著催著,搞出個英雄名頭,我現(xiàn)在還混吃等死著呢,哪需要被逼著站隊(duì),哪會夾在皇兄當(dāng)中左右為難?這一路多辛苦,旁人不知,你們肯定懂,我也不求你們補(bǔ)償,就求你們陪陪我,別丟下我……” 兩人對看一眼,真、真是……無賴,這事兒還能賴到他們頭上? 秦寧無奈道:“你確定自己的笨、蠢、丑是裝出來的?不是天生的?” 陸潯封說:“沒有被我們催逼出的英雄名頭,你能掙來合心合意的皇子妃?” “不管,總之我現(xiàn)在這么辛苦,你們得負(fù)責(zé)任。” “負(fù)不了。”兩人異口同聲。 “負(fù)不了總幫得了,也沒要你們拋頭顱灑熱血,不過是讓你們陪我去一趟育才……” 那里可是個女人堆,連先生都全是女的,萬一在那里招惹幾朵桃花,他家娘子能不吃醋嗎?不行,非得拉他們出去頂一頂,免得眼珠子全往自己身上拋。 秦璋使出大纏功,一下?lián)н@個、一下勾勾那個,滿臉的委屈加可憐,能夠想像大黑熊如何搞出一雙鹿兒眼嗎? 最終,他們還是妥協(xié)了。 秦璋樂得東拍秦寧、西撞陸潯封,得意道:“咱們哥兒仨是過命交情呢?!?/br> 正聊得開心同時,下人來報?!鞍藸?,九公主來了?!?/br> 什么?竟然找到寧王府?陸潯封下意識皺眉,腦袋里開始規(guī)劃逃生路線。 九公主秦涵是賢妃所出。美貌?勉強(qiáng)!性子?特殊!但她的身分高貴、無庸置疑,年過十八歲卻尚未成親,但是不怕,公主從來都不愁嫁。 秦涵的風(fēng)流史不輸京城紈褲,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只有本公主瞧不上的男人,沒有玩不起的男人。 當(dāng)然,到底“玩”到什么程度,沒有人敢出面證實(shí),只是她那個名聲……絕絕對對的罄竹難書。 陸潯封打上個月返京,已經(jīng)“意外”遇見秦涵數(shù)回,那是個過度勇敢的姑娘,不管他的臉再臭、嘴巴再壞,都無法順利把人給羞走,最令他感到頭痛的是——她不達(dá)目的絕不罷手的意志力。 賢妃更是幾度讓秦璋進(jìn)宮,非要他居中牽線。賢妃打得一手好算盤,倘若秦涵能嫁給陸潯封,就能為同母的四皇子爭取一臂助力。 陸潯封沒有這份心思,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婚嫁之事不能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要不,見見?”秦璋想起賢妃的緊迫盯人,小聲試探。 “不見。”陸潯封斬釘截鐵。 秦寧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再這么固執(zhí)下去,過不久宮里恐怕就要請陸老夫人進(jìn)宮說話了?!?/br> “家母身子不好,無法出門。”陸潯封嘴上說著,心里卻提醒自己,得對弟妹叮囑兩句,萬萬不能讓母親摻和。 秦寧大笑,他還能把親娘給軟禁在家中不成?陸老夫人那性子……倘若知道有這么好的親事,恐怕連那位表姑娘都得讓道。 好戲連棚,不知后續(xù)如何發(fā)展? 陸潯封不想斗嘴,打算從后門離開,沒想人還沒走出去,秦涵已經(jīng)搶進(jìn)門,看見陸潯封她立刻堆起滿臉笑。 她知道啊,知道陸家住著一位表姑娘,那是陸家內(nèi)定的媳婦,不過那是個孬的,任由自己怎么挑釁,對方連個屁都不敢放。 拿這種人當(dāng)對手?她會看不起自己。 “陸侯爺,好久不見。”秦涵彎著眉,大膽望他,見他濃眉大眼,一身的氣勢,瞧瞧那胸膛、那手臂多么粗壯,若是被他鎖在懷里……光是想像就讓人血脈賁張! 陸潯封半句話不回,板著臉孔眼睛轉(zhuǎn)向窗外,這號表情叫做“拒絕”,可她硬把它解釋為“欲擒故縱”。 她喜歡挑戰(zhàn),熱愛將百鏈鋼化為繞指柔,秦涵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向她低頭。 “母妃問,每回陸侯爺進(jìn)宮,怎不與八皇兄到長春殿坐坐?”她嬌嗔問。 “后宮豈是外臣能夠涉足?” 當(dāng)皇帝是死的嗎?要是外臣時不時來個后宮一日游,不曉得皇帝會多出幾個龍子鳳孫?到時皇冠要不要換個顏色? “侯爺與八皇兄情同兄弟,便也是涵兒的手足,兄弟姊妹就該多往來?!?/br> 這關(guān)系連得還真牽強(qiáng)。手足?陸潯封冷冷一笑,他有這么倒楣嗎? 眼看著秦涵的爪子即將朝自己胸口襲來,陸潯封一個旋身,逮著空隙竄出門外后立即施展輕功,轉(zhuǎn)眼人已經(jīng)在三尺開外。 竟然沒得手?秦涵又氣又惱,她是鬼嗎,干么躲? “陸潯封!”秦涵不滿,扯起嗓子大叫。 但陸潯封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只是加快速度,逃得更快。 一跺腳,她轉(zhuǎn)身向秦寧告狀?!盎适?,你看他啦?!?/br> 皇叔?秦寧瞇起眼睛,這聲稱呼還真不想接。 不過……賢妃、程氏族人……若非秦璋對那把椅子不感興趣,他還真想把程家給端了,可惜秦璋無心,他便也不想浪費(fèi)功夫,替他人作嫁的事兒他懶得做。 秦寧不想給面子,放下茶盞往外走,直接把秦涵晾在廳里,只剩下左右為難的秦璋尷尬地面對她的怒氣。 “九meimei,你想不想去‘風(fēng)華樓’逛逛,八哥請客。”他小心翼翼問著。 風(fēng)華樓是京城最大且唯一的小倌樓,因?yàn)槠渌亩急凰返沽?,重點(diǎn)是風(fēng)華樓是程家開的。 秦璋好心搬臺階,沒想秦涵不領(lǐng)情還遷怒,她嘲笑問:“八哥哥可知道去一趟風(fēng)華樓得花多少銀子?你確定請得起?” 烏鴉群飛……他被鄙視了,窮是他的錯嗎?他也千百個不愿意啊。 “請問是哪位的家長?”亞初望著眼前三個大男人,心里直道奇怪。 出席新生家長座談會的,幾乎都是婦女,母親、祖母或家里有身分地位的嬤嬤,從來沒見過男人參加,他們這是……哪根筋不對? “秦梓薔?!鼻罔皥笊厦?。 亞初在冊子上打勾后,道:“請進(jìn)?!?/br> 進(jìn)門不久,亞琛上前接待,道:“我?guī)Ц魑患议L先逛一圈?!?/br> 這是個五進(jìn)的大宅子,分為前后兩個部分,前面約占整幢宅子的五分之四,前宅后院用一道矮墻隔開,后面是園長及其家屬的住處,前面是幼兒園范圍。 前面有四個院落,每個院子都有十幾間房,最靠近大門的區(qū)塊,分別布置了辦公室、會議廳、圖書室、室內(nèi)游戲間,緊接著是教室區(qū),然后是廚房、食屋、畫室、體能教室、實(shí)驗(yàn)室等才藝教室區(qū),最后一處則是教職員宿舍。 亞初、亞琛以及在會議室接待家長的亞繼都是十來歲的男孩,年紀(jì)雖小但說話行事都有條有理。 “這里是戶外游戲區(qū),有秋千、平衡木、翹翹板、滑梯……是小朋友最喜歡的地方。”亞琛一面走一面介紹。 這時候孩子們正在上課。 “……大蛇扭動它的身軀,搖擺著三角形的頭顱……”正在講課的女先生動作表情非??鋸?,她一面講解一面朝小朋友走去。 “那是先生還是戲子?”秦寧滿臉的不茍同。 亞琛輕聲解釋,“幼兒注意力很難集中,女先生必需要用夸張的語氣和表情動作,以及大量教具才能吸引孩子。” 說完,一群人繼續(xù)往前。 “這是我們的才藝教室?!?/br> 教室里,紅發(fā)碧眼的先生拿著貓的圖片問:“ you tell me what this is?” 三歲大的孩子們齊聲回答?!癷t is a cat.” “cat, cat, where is cat?” 他一問,小孩們立刻到處跑,在地板上尋找寫有“cat”的圓圈圈,找到后伸腳踩住字卡。 “good job!” 看著這幕,秦璋可得意啦?!拔艺f吧,每個孩子都行的。” 當(dāng)然還是他家昱哥兒最能耐,瞧!他喊得多大聲、跑得多快。 亞琛介紹過環(huán)境后,將他們送到會議室,里面已經(jīng)坐著十幾名婦人,見他們進(jìn)門,婦人們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討論,口氣里帶著控制不住的興奮。 “那是八皇子、寧王和威武侯,他們怎么來了?” “寧王爺笑起來多好看啊,聽說皇帝有意賜婚,不知哪家姑娘有這份幸運(yùn)?!?/br> 突然間,這里從家長座談會變成追星大會,低聲分享著彼此的小道消息。 亞繼為他們安排前方座位,并將冊子交給他們。“這里面有本幼兒園的教育理論、師資介紹,各班級的課程表、餐點(diǎn)表,以及一旬的教學(xué)內(nèi)容?!?/br> 待三人入座,有廚娘為他們送上一盤點(diǎn)心。 亞繼介紹,“孩子年紀(jì)小,宜少量多餐,除中餐之外,上下午還會各安排一次點(diǎn)心,這是蛋糕、堅(jiān)果塔、谷片棒……請家長們嘗嘗味道?!?/br> 點(diǎn)心分量少,但有七、八樣,也夠填肚子的。 秦璋捏起一塊點(diǎn)心就往嘴里塞,哇,味道真好,難怪昱哥兒這一年里長胖又長高,這六百兩花得忒值,要不是只收六歲以下的孩童,他都想來上課。 見秦璋一口一個吃得歡,陸潯封挑起一塊蛋糕放進(jìn)嘴里,這一嘗傻了,很甜、很軟、很綿……是他吃過一次,卻牢牢在心里記上一輩子的滋味…… 秦寧的注意力不在點(diǎn)心上,他盯著正在講解課程表的亞繼。 他還是個孩子,但口齒清晰,態(tài)度自信篤定,滿臉的聰明相,白皙秀麗的干凈模樣讓人歡喜。 是株好苗子,若好好栽培必成大器,可惜窩在這個小小的幼兒園里,不知道有沒有簽下賣身契,也許該尋東家談?wù)?,別浪費(fèi)了個好孩子。 “育才幼兒園已經(jīng)開辦三年,有七個班級,收二到六歲的孩子。依年齡分成幼幼、小幼及大中小班,幼幼和小幼各有兩個班,五人為一班、每班兩位教師,大中小各有一班,十人為一班,也一樣有兩位教師。 “每天早上到校后,先刷過一遍字卡,就可以到游樂區(qū)玩耍,每個孩子對文字的敏銳度不同,進(jìn)度由孩子自己決定,因此字卡必須請家長準(zhǔn)備,字卡可以向梁管事登記購買,也可以自制,冊子后面有教導(dǎo)制作方法……不知道各位家長有沒有什么問題?”亞繼問。 秦寧對亞繼印象極好,看著他炯亮有神的眼睛閃著智慧光芒,是投了緣吧,秦寧想與這孩子搭上話。 “為什么你們不像其他私塾,教授經(jīng)史子集、《大學(xué)》、《中庸》,熟讀這些才能應(yīng)付日后科考?!鼻貙幱值?。 “年紀(jì)小的孩子,語匯量尚且不足,對抽象的東西難理解,教授的課程會集中在他們的生活中能看見、碰見,較熟悉的部分。” “什么是抽象?” “就是指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比方藝術(shù)、情感等等,也包括家長所講的經(jīng)史子集、《論語》、《大學(xué)》、《中庸》?!?/br> “意思是你們認(rèn)為經(jīng)史子集不值得教,反倒是番邦語言才需要學(xué)?” “不是不值得教,而是等長大一點(diǎn)再教,經(jīng)史子集對孩子太難,容易讓孩子感到挫敗而失去學(xué)習(xí)興趣?!?/br> “書讀百遍,其義自現(xiàn),怎能因?yàn)殡y就放棄?”亞繼剛回答完,秦寧立刻又生出問句,像是杠上似的。 陸潯封凝眉問:“干么欺負(fù)孩子?” “合眼緣?!彼p聲回答。 合眼緣就這么對待,那被他瞧上眼還得了?豈不得被虐慘啦。 “我來回答。”知書態(tài)度從容地走進(jìn)會議室,只是……目光掃向臺下時,神情一滯,心跳漏跳兩下,手微微顫抖起。 初見驚鴻一瞥,南柯一夢是你,重逢始料未及,別來無恙也是你。 別來無恙?胸口鼓噪、擰了心,知書逼退自己的目光,逼迫理智迅速攻占大腦,她試著若無其事地把注意力轉(zhuǎn)開,只是他不允! 陸潯封的目光緊緊攫住她,他看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每一號表情、每一分生動,心沸騰了。 她沒變……不,她變了,變得更美、更艷、更教他怦然心動。 陸潯封坐不住了,他想沖上前問:你還記得我嗎? 心亂的不只是陸潯封,秦寧也傻得嚴(yán)重,目光細(xì)細(xì)描繪她的五官,說不出口的感覺在心頭翻涌,彷佛若干年前他們已相知相識,可分明未曾相見…… 激動凝結(jié),呼吸微促,秦寧很少對女人有想望,但他想要她,想為她裹上一襲白錦,想將她抱在胸懷……但為什么?為什么是白錦?他不知道…… 深吸口氣,她努力讓腦袋重新運(yùn)轉(zhuǎn)。 “‘書讀百遍,其義自現(xiàn)’,此話可與‘揠苗助長’畫上等號,我不懂為什么非要逼孩子重復(fù)無法理解的內(nèi)容,卻不讓他們接收簡單易學(xué)的課業(yè)。 “人性都是趨吉避兇,喜歡簡單、害怕困難,與其把學(xué)習(xí)變成一條痛苦的道路,令人人避之如蛇蠍,不如把學(xué)習(xí)變得有趣,讓孩子們樂在其中,幼兒園成立的目的,就是讓孩子們對學(xué)習(xí)上癮?!闭f到教育,知書眼底閃著自信。 “只聽過寒窗苦讀,沒聽過能樂在其中?!?/br> “這位爺剛才參觀過孩子上課,覺得他們上課是有趣還是痛苦?” “我懷疑那種‘有趣’能學(xué)到什么?讀書非玩樂,本就是條刻苦道路,若無堅(jiān)忍意志,憑什么在仕途上脫穎而出?” “我理解你的想法,所以師長們一面用懲罰逼迫孩子學(xué)習(xí),一面用‘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來畫大餅,但學(xué)習(xí)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當(dāng)官?” “不然呢?”誰家兒郎讀書,不是為著奔得一個好前程。 “知識是力量,有足夠的內(nèi)涵學(xué)識便有改造社會的力量,社會之所以進(jìn)步,不完全靠權(quán)貴高官,更要仰仗平頭百姓將他們的經(jīng)驗(yàn)知識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育才幼兒園有十四位先生,我們都牢記一句話——‘孩子,不是你學(xué)不會,是我沒找到把你教會的方法’。天底下沒有笨孩子,只有不懂得因材施教、把學(xué)習(xí)弄得滿地荊棘的蠢先生,是他們讓孩子覺得學(xué)習(xí)很辛苦,以至于許多人中途放棄?!?/br> “你要挑戰(zhàn)天底下的先生?” “不,我只是堅(jiān)持做正確的事,待孩子慢慢長大,他們會用成就來證明我的教育方法是對的?!?/br> 聽著她侃侃而談,陸潯封近乎癡迷,她更美了,通透的、成熟的美麗在她身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無法轉(zhuǎn)開眼睛,甚至連呼吸都無法平順,心潮起伏、翻騰,酸甜苦辣各種滋味倒在一塊兒,讓他無法分辨。 目光相對間,知書輕咬下唇,她刻意自信、刻意大方,刻意表現(xiàn)得自己未受任何人的影響。 “為何教導(dǎo)番語?”陸潯封提問,因?yàn)槊詰偕纤v解時的自信。 秦璋訝異,轉(zhuǎn)頭看他。阿封又沒孩子,干么問這么仔細(xì)? “論肌rou、力量、速度……人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其他動物,既然如此,人為什么能主宰天地萬物?” “因?yàn)槿寺斆??”陸潯封回答?/br> “‘聰明’很難衡量,你怎么知道人比其他動物聰明?”她回答,視線卻下意識地避開他。 “所以呢?”陸潯封偏要追著她的目光。 “人有語言,其他動物沒有,學(xué)習(xí)語言能讓我們的頭腦更發(fā)達(dá),所以我們?yōu)楹⒆影才诺诙Z言。從現(xiàn)實(shí)的角度來看,現(xiàn)今朝堂正打算開放港口通商,但凡與他國商人交易,就需要更多這方面的語言人才?!?/br> “幼兒園為什么不教孩子寫字?” “在小肌rou尚未發(fā)展成熟時,我不鼓勵習(xí)字……” 陸潯封揚(yáng)起嘴角,他沒有孩子,對教育漠不關(guān)心,可他不斷提問。 理由?他想多聽她說話,想多看她的表情,想要今日的重逢不是擦身而過,于是寡言的陸潯封成為多話男子。 知書無法拒絕他的提問,家長座談會本就是為了讓新生家長更了解幼兒園。 終于,陸潯封對幼教的淺薄知識讓他再也無法提出更多問題后,知書道:“亞繼,把前三屆畢業(yè)生的名冊給家長們看看?!?/br> “好?!眮喞^往辦公室尋資料。 “如果家長有興趣,可以去問問這些孩子在各學(xué)堂的表現(xiàn)如何?!?/br> 我懷疑那種“有趣”能學(xué)到什么? 哼!只要去問,就會知道她的學(xué)生們有多優(yōu)秀。 眼看家長們沒有其他問題,知書向家長們點(diǎn)頭示意,走出會議室。 不久,一名二十幾歲的儒雅文人走進(jìn)來,秦寧等人一眼認(rèn)出,他是今春殿試的二甲傳臚,他怎會在這里? 盧華辛道:“各位家長,接下來我們到教具室參觀。目前育才幼兒園在外面有開三家鋪?zhàn)樱謩e賣幼兒園里使用的教具、童書以及點(diǎn)心,如果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