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眼睛，別看。”

    顧承彥低聲說了一句，便牽著她的手，快速走向電梯，不再看前臺的方向一眼。

    鹿念有些發(fā)怔。

    顧承彥的涵養(yǎng)很好，即使有時候說話直接，也很少會評價別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這么失態(tài)。

    她沒有說話，低頭跟在他身邊, 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閃過那對男女的身影, 尤其是那位長得跟顧承彥有些相像的女士。

    或者說, 是顧承彥有些像她。

    就在鹿念恍惚間意識到什么的時候，身后有人出聲喊道：“小彥，是你嗎？”

    鹿念忍不住回頭。

    是那個女人……

    顧承彥像是沒聽到一樣，腳步不停, 帶著她來到了電梯旁，然而電梯門還沒開，他們被迫停了下來。

    見狀，女人一喜，疾步走了過來。

    “小彥, 真的是你！”

    鹿念看看她，又看看顧承彥，沒有出聲。

    而發(fā)現(xiàn)避無可避，顧承彥也沒有再置若罔聞。

    他側(cè)眸看向女人，臉色冷淡到近乎漠然，剛剛那股似有若無的怒火也消散了。

    “應女士，我們不熟，請注意你的稱呼，以及——”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曾說過，以后在路上遇見了，也請你當做沒看見，應女士現(xiàn)在的做法，讓我感覺相當困擾。”

    女人的臉色有些掛不住。

    “小彥，你非要如此嗎？”她微蹙眉，看向一旁的鹿念，又露出慈祥的微笑來。

    “這是念念？”

    “我有在微博上看到你們?！?/br>
    說著，女人拉起鹿念的手，親切地說道：“念念，你應該不認識我，我是小彥的mama?！?/br>
    她笑盈盈的，大概是妝發(fā)和保養(yǎng)得當?shù)木壒剩瓷先ヒ簿退氖嗟臉幼印?/br>
    鹿念完全沒想到，她會是顧承彥的母親！

    “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在國外，都沒來得及回來，這是我不對?！?/br>
    應女士說著，從手腕上戴著的金鐲子取了下來，就要塞給鹿念。

    “第一次見面，有點倉促了，這就當做見面禮吧，別的等下次再補?！?/br>
    她很熱情，顯然遇到兒子兒媳，是真的高興，讓鹿念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顧承彥卻不領(lǐng)情。

    他奪過那個金鐲子，塞回女人的手中，說道：“很感謝你沒有回來破壞我們的婚禮?！?/br>
    他說得毫不客氣，“希望你能夠繼續(xù)保持。”

    “還有顧老先生，我知道你們還有聯(lián)系，希望你們能繼續(xù)保持現(xiàn)在的默契，不要再出現(xiàn)，也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br>
    說完，顧承彥拉著鹿念的手，徑直走入了電梯之中。

    電梯門外，應女士看著他們，眼睛里泛著淚花。

    剛剛跟她擁吻的男人趕緊上前，一把抱住她，而應女士也順勢靠在他懷里哭。

    隨后，電梯門徹底合上。

    顧承彥冷著一張臉，身上散發(fā)著陰郁的低氣壓，仿佛這段時間培養(yǎng)的柔軟溫情，一夕間崩碎，又倒退了回去。

    鹿念一直沒說話，此刻望著電梯墻鏡上，顧承彥冷漠的神色，不免疑惑又擔憂。

    她沒急著問他什么。

    兩人來到房門口，顧承彥松開了鹿念的手，推門走進他自己那間。

    鹿念看著他的房門關(guān)上，不由瞪了瞪眼睛。

    他這什么意思？

    在門口踟躕片刻，她還是抬手敲了敲房門，等了一下，沒有回應，她又鍥而不舍地繼續(xù)敲。

    終于，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

    顧承彥看著她，神色不再像剛剛那么冷漠，他嘆了口氣，道：“門沒有鎖。”

    鹿念歪頭，輕輕一笑。

    “但是我想讓你來開?！?/br>
    顧承彥一時無言。

    鹿念凝視著他，繼續(xù)道：“那我現(xiàn)在可以進去了嗎？”

    不等顧承彥回答，她又道，“你愿意讓我進嗎？”

    顧承彥注視著她明亮的眼眸。

    良久，輕輕一嘆。

    他聽出了鹿念的言外之意。

    也不說話，伸手將她摟進懷里，攬著她一起進了房間。

    房間里開了一盞燈，光線朦朧，兩人都沒有在意。

    鹿念想了想，覺得需要一點音樂。

    她將手機連接了音響，點進一個純音樂的專輯，隨便選了一首，悠揚舒緩的鋼琴曲在房間里響了起來。

    她走回顧承彥身邊，雙手擁抱住他，腦袋輕靠在他懷里。

    “我們來跳舞好不好？”她說道。

    顧承彥一直注視著她，這時不禁苦笑，“我不會?！?/br>
    “沒關(guān)系啊，你跟著我就好?！?/br>
    鹿念擁抱著他，緩緩在房間不大的客廳里，伴隨著音樂轉(zhuǎn)起了圈圈。

    其實并不是非要干什么，只是想轉(zhuǎn)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兩人安靜地輕挪著腳步，溫馨的氣氛，在朦朧的燈光中透出幾分浪漫，就連顧承彥這樣不太懂浪漫的人，都有些沉醉其中。

    他的神色逐漸柔和了下來。

    鹿念沒有逼問，反而用她自己的方式幫他舒緩情緒，倒是讓顧承彥有了一點傾訴的欲-望。

    “你想聽嗎？”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鹿念埋在他懷里，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你想說，我就想聽?！?/br>
    顧承彥嘴角微彎，臉頰抵在她的發(fā)頂，輕嗅著獨屬于她的馨香，忽然覺得，過去那些事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剛剛那位應女士，是我生理上的母親?！彼昧朔浅Ｊ桦x的措辭。

    鹿念耐心地聽下去。

    她沒有見過顧承彥的父母，只見過奶奶。

    她原本還以為，是他們不待見她這個媳婦，后來才從傭人那里隱約知道，顧承彥跟父母的感情不好，他繼承家業(yè)后就沒有往來了。

    “她和我父親也是商業(yè)聯(lián)姻?！?/br>
    顧承彥繼續(xù)說道，“他們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婚前便簽了協(xié)議，等生下孩子后，兩人就各玩各的?！?/br>
    明明在以前是難以啟齒的事情，真的說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其實還好。

    畢竟對他而言，那兩人已經(jīng)是真正的陌生人，他也不是當初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他們都是真正的玩咖，經(jīng)常帶各自的人回家。”顧承彥聳了聳肩，“直到有一次被爺爺奶奶撞破，兩人才收斂了點。”

    “然而沒多久又故態(tài)復萌，奶奶看不下去，這才將我?guī)Щ亓松磉吔甜B(yǎng)?！?/br>
    “那時候，我已經(jīng)八歲了?！?/br>
    顧承彥淡淡地說道。

    “直到現(xiàn)在兩人也沒有離婚，伴侶倒是換了無數(shù)，每次遇見，帶的人都不一樣。”

    鹿念聽著他的話，對于在正常家庭長大的她來說，這簡直像聽說書的一樣。

    但是她明白，這是顧承彥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

    他雖說得輕描淡寫，但鹿念聽著已經(jīng)覺得快要窒息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他沒有長歪，可能真的要感謝爺爺奶奶了！

    鹿念聽下了舞步，抬頭望著他。

    顧承彥也低眸，對上她滿含憐愛的眸子，心中竟沒有多少不適，只覺得心里頭的某種枷鎖，正在漸漸消弭。

    他撫上女子的臉頰，低聲道：“我不是想為自己過去的行為找借口，但本質(zhì)上，我其實是個家庭觀念很薄弱的人?！?/br>
    “我在一個畸形的家庭環(huán)境中長大，我不知道年輕的夫妻之間該怎么相處，也不知道一個正常的家庭，到底應該是怎么樣的?！?/br>
    “可能我在無意間傷害過你，但那絕對不是我的本意。”

    顧承彥認真說道，“我是真心想要跟你組建一個家庭，跟你共度余生。”

    “他們那樣的男女關(guān)系，讓我覺得惡心，所以從小我便有一個認知，我的女人只會有一個。”

    “她會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鹿念，我們的婚姻不存在任何利益關(guān)系，從一開始，我便不是因為聯(lián)姻才選擇你的?！?/br>
    男人凝視著鹿念，溫柔又專注。

    “我喜歡你看著我的眼神，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了?！?/br>
    鹿念抑制不住心臟的跳動。

    她的眼睛微微發(fā)紅，嘴邊卻帶著笑，她輕輕柔柔地問道：“什么眼神？”

    顧承彥撫摸著她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