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翠柳出去，劉大人才道：“那就去行會吧?！崩咸K和陳老爺，等的就是這句話，老蘇等的，是去行會，當(dāng)著行會中人，揭穿陳老爺?shù)拿嫫?，而陳老爺?shù)戎?，是到了行會，那就是陳老爺?shù)奶煜?，就算?dāng)著官員，陳老爺也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因此兩人四目相視，都含著冷然。

    一群人出了衙門，往行會行去，這時候小森已經(jīng)知道了翠柳的事情，在衙門前探頭探腦，老蘇看見小森，招手讓他過去，小森畢竟是孩子，看見老蘇就淚落下，老蘇笑了：“哭什么哭，你東家好好地呢，你啊，先回去客棧，你東家要你學(xué)的那些東西，你都好好地學(xué)，等明日，不，今晚，他就能回來了。”

    真的嗎？小森一臉不信，老蘇點(diǎn)頭：“自然是真的，你先回去?！?/br>
    “騙人家小孩子，你這么多年在外面，就學(xué)會了坑蒙拐騙嗎？”陳老爺冷冷地說，老蘇看著陳老爺也笑了：“要說坑蒙拐騙，陳叔叔，我不如你多了，畢竟當(dāng)初，你和我爹，那是稱兄道弟，通家之好，我還記得，曾經(jīng)有過議親之說。”

    那都是些舊事，陳老爺?shù)纳袂榱⒓醋兞耍骸拔业呐畠海F(xiàn)在嫁了讀書人，做了舉人娘子，異日就要得到朝廷誥命，哪是你這樣的人能配得上的?！?/br>
    “昔日，可是陳嬸嬸親口說的，說我們兩人，看起來就是天生一對?！崩咸K當(dāng)然知道這所謂的議親，不過是說說而已，但老蘇還是要說出來，看著陳老爺?shù)哪樕兊碾y看，也是樂趣。

    陳老爺真的后悔，當(dāng)初吳家出事，為什么會放走了這么一個人，那時候真是自己心軟了，覺得這么一個小孩子，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小孩子是會長大的，而壯年人，會慢慢地衰老，當(dāng)陳老爺年紀(jì)已衰，而吳家那個小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壯年人，他站在自己面前，是要討回，討回當(dāng)初自己欠吳家的一切。

    不過陳老爺隨即就笑了，想討回，哪有這么容易，別說自己在行會之中，數(shù)十年耕耘，已經(jīng)根基深重，就說自己的兒子，那也不是好惹的，自己終究是一棵大樹，而吳家的孩子，不過茍延殘喘。

    因此陳老爺笑了：“看來，你已經(jīng)無計可施，只能逞口舌之利。”

    “陳叔叔是否覺得，我的口舌之利，傷不了您的分毫？”老蘇現(xiàn)在面上的笑容，就跟貓捉老鼠一樣，而陳老爺?shù)纳裆沧兞?，變的狠厲，兩人都知道，今日，就是圖窮匕見，就是，為三十年前的事情，做一次總的算賬的日子。

    行會離關(guān)上并不遠(yuǎn)，很快眾人就到了，官員到了，自然是行會大開中門，由僅次于陳老爺?shù)囊粋€客商帶著眾牙人出來迎接。

    周劉二位大人進(jìn)了行會，在廳上坐下，陳老爺這才對眾人道：“二位大人來此，是為了最近私越關(guān)口之事越來越多，二位大人把我傳去，說要整頓整頓，并且說了，要查這些日子的賬，你們都準(zhǔn)備起來?！?/br>
    “陳叔叔，您這話說的有些不對吧！”老蘇已經(jīng)打斷陳老爺?shù)脑挘惱蠣斂粗咸K，就聽到老蘇淡淡地說：“大人們來，不止是為了查賬！”老蘇的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陳老爺臉上掛不住，在那高聲喊道：“這里是行會，是眾人公議做生意的地方，你是什么東西，也敢在這里大發(fā)厥詞？”

    “陳叔叔也說了，這里是行會，是眾人公議做生意的地方，你能來的，我自然也能說話?！崩咸K步步緊逼，仿佛是積蓄了三十年的憤怒，終于在這一日發(fā)出，陳老爺看到了老蘇的眼神，似乎就看到昔日吳老爺?shù)难凵?，那時候，吳老爺是怎么信任陳老爺?shù)?，陳老爺太清楚了，正因?yàn)殛惱蠣斨绤抢蠣斝湃巫约?，陳老爺才能在背后動手腳，才能讓吳家在這城內(nèi)消失?，F(xiàn)在，仿佛昔日重現(xiàn)，陳老爺?shù)纳囝^都有些打結(jié)：“你，你，你，你……”

    “陳叔叔不要慌亂，這里還有兩位大人呢?！本驮陉惱蠣敺酱缛У臅r候，老蘇突然勾唇一笑，仿佛放過了陳老爺，這讓陳老爺稍微安定了些，接著老蘇就對周劉二位大人行禮：“二位大人，這里多的是客商，二位大人自然可以隨便挑人，”

    周大人和陳老爺四目相對，這一眼中透露的消息太多了，周大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誰知道這些客商里面，那些是陳老爺?shù)娜?，那里是老蘇安排的暗樁，若挑了一個老蘇的暗樁，到時候就不好收拾。就在周大人躊躇著要和劉大人說話時候，聽到傳來夏天青的聲音，他的聲音中含著一絲疑惑：“這是怎么了？怎么到的這么齊。”

    夏天青！周大人看見夏天青，登時就歡喜起來，夏天青就是最好的人選，夏家和陳家是幾十年的交情，而且夏天青還是陳老爺?shù)淖又遁?，最重要的是，夏家在這行會之中，也有一股，想來更會偏向陳家，于是周大人對劉大人笑著道：“大人，這夏大爺來的正好，不如就讓夏大爺挑幾個人，然后把賬目細(xì)細(xì)地查一遍，看看這賬目和哪本小冊子一樣?！?/br>
    “夏大爺？”劉大人先看向夏天青，夏天青裝作個不懂的樣子瞧向周大人：“這是怎么了，怎么我剛來，就有人這樣說？”

    “天青，你來的正好，你來，我和你說?！标惱蠣斞劬σ惨涣粒奶烨鄟淼恼?，就讓夏天青帶人來查，到時候，結(jié)果一定是偏向自己的。陳老爺迫不及待地拉著夏天青到一邊，說了原委。夏天青聽完就笑了：“陳伯父，您放心，我定會細(xì)細(xì)地查，不辜負(fù)二位大人！”

    “好啊，這還沒開始呢，就先下好了人！”老蘇當(dāng)然演戲要演全套，在那嘲諷地說，夏天青含笑看著老蘇：“你要說什么，就請便，只是我會秉公辦事?！?/br>
    劉大人察言觀色，曉得夏天青是可以服眾的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如此，那就請夏大爺代勞吧?！?/br>
    夏天青恭敬應(yīng)了，又請這里的賬房開了賬房的門，把這個月的貨物出入賬給搬出來，高高的賬冊堆滿了一桌子，幾個賬房先生在那打著算盤，核對著數(shù)目，夏天青穿梭在眾人之中，偶爾說上幾句。時光過的飛快，行會中人都守在這里，倒有幾個人想起眾人都沒吃飯，出去外面著人端來些吃的，那些吃的琳瑯滿目，堆滿了一桌子，但除了劉大人端了碗涼茶喝了幾口，別人都沒有心思吃，特別是陳老爺，緊緊地盯著賬房先生們打算盤的手，也不曉得在看什么。

    老蘇見狀，拿過一碟蝦餃來，端到陳老爺面前：“這蝦餃，我記得家母做的最好，要選海上剛打出來的蝦，去了頭尾，剝出蝦仁，那蝦頭和蝦尾卻不能扔，要在鍋中爆出蝦油，淋在蝦仁上，這才灑上佐料，攪拌之后稍微放一放，等著好包。記得當(dāng)日，陳叔叔您是最愛這一口的。這家的蝦餃我吃過，雖趕不上家母手做，卻也是不錯的?！?/br>
    說著，老蘇就拿起筷子夾了蝦餃，往陳老爺面前放去，陳老爺心煩意亂，伸手一拍：“誰要你的蝦餃?！?/br>
    就在陳老爺暴怒時候，聽到夏天青那邊發(fā)出笑聲：“好了，好了，算出來了?！彼愠鰜砹?？陳老爺急忙站起身就往那邊跑去，而老蘇只是把蝦餃放進(jìn)口中，慢慢嚼著，眼中的寒意更深，有些事，到了該算一算總賬的時候了。

    陳老爺跑到算賬那邊，差點(diǎn)和夏天青撞了個滿懷，陳老爺也顧不上許多，對夏天青道：“這賬，算的怎么樣？”

    “清清楚楚，并無半點(diǎn)虛假?！毕奶烨喔呗曊f著，就往周劉二人那邊走去，陳老爺?shù)男倪€是沒有放下：“這，真的是很清楚嗎？”

    “陳伯父，你信不信小侄？”夏天青看著陳老爺，突然問出這么一句，陳老爺點(diǎn)頭：“你的父親和我那么要好，我當(dāng)然相信你?！?/br>
    “那陳伯父相信我，就是最好的事情?！毕奶烨嗾f著，已經(jīng)走到周劉二人面前，夏天青把手中的賬目送到周劉二人面前：“這是方才賬房那邊，核算出來的賬目，這個月經(jīng)關(guān)出的貨物，都在這上面?！?/br>
    “拿上來?！眲⒋笕松焓秩×?，看了看上面的數(shù)字，神色突變：“當(dāng)真？”

    “確實(shí)如此，數(shù)位賬房先生都在那核算，并無一人敢出錯?！毕奶烨嗍止Ь吹鼗卮穑瑒⒋笕说纳裆兊锰貏e難看，把手上的賬目丟到陳老爺面前：“好，好，你好好地看看?！?/br>
    劉大人神色變得難看時候，陳老爺就覺得結(jié)果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當(dāng)聽到這一句話，陳老爺?shù)男木屯煌惶饋恚y道說，結(jié)果對自己真的很不利嗎？陳老爺撿起地上的賬，飛快地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難看，夏天青已經(jīng)在那對劉大人恭敬地說：“查了底檔，蘇家這批貨物，確實(shí)是在江家買的，已經(jīng)在關(guān)上繳過了稅，押送出關(guān)，也是平常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