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口飯，還是能吃的！”夏天青做出一副不允許他們拒絕的樣子，牙人們互相看了一眼，接著有個牙人就道：“夏大爺，您這樣對我們，想來也不是只為了邱姑娘的囑托?！?/br>
    “是，我不只是為了邱姑娘的囑托，我還想請你們，過上幾天，照了原來的，前去那些貨主船上，和他們交談做生意?！?/br>
    夏天青的話讓牙人們遲疑了：“可是，可是，河巡防的人，還有關(guān)上的！”

    “你們怎么這會兒就怕了，難道說都是在行會的這幾年，變得膽小了？”木恩反問眾人，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那個老成的牙人說話：“我們并不是變得膽小了，只是在行會這些年，這口茶飯吃的安樂，所以就……”

    “你們現(xiàn)在，還是行會的人，河巡防也好，關(guān)上的人也罷，他們本就不能驅(qū)趕你們，不允許你們做生意?！毕奶烨嗟卣f，牙人們仔細(xì)想了想，有人恍然大悟：“對啊，我們的每一筆生意，行會都要從中抽水，為什么河巡防和關(guān)上的人不許我們做生意？”

    “況且，當(dāng)日邱姑娘的股，也是按照行會的章程，賣給江家的，行會無緣無故，怎么就不許你們做生意了？”夏天青的話，帶有提醒。

    果真有牙人已經(jīng)對夏天青行禮：“夏大爺，幸虧有您提醒，我們才想起這些來，既然如此，夏大爺，您就帶上我們幾個，去行會內(nèi)問個清楚明白，這無緣無故不許我們做生意，到底為的什么？”

    “就是，我們前些日子怎么就被他們繞進(jìn)去了，竟然還要夏大爺來提醒?！毖廊藗冮_始憤憤不平起來，夏天青勾唇微笑，湯大掌柜為了斷自己的后路，讓這些牙人們不能做生意，當(dāng)然湯大掌柜也曉得，這個局很快會被識破，所以他會加快抄自己后路的時間，只是，這個世上，并不是只有湯大掌柜這一個聰明人的。

    夏天青等眾人議論平息下來，這才開口：“諸位稍安勿躁，不要想著先去行會內(nèi)討個公道?！?/br>
    “為什么？”自然有人問出，夏天青笑了：“因為他們必定早就有了準(zhǔn)備，說出一些這樣那樣的話，搪塞下去?！?/br>
    這也是做人常見的，凡是不好說明白的，必定是背后有什么不能告訴眾人的話，果真牙人們點頭：“的確如此，難道我們就要忍了這口氣？”

    “也不是要忍了這口氣，他說不讓貨主們和我做生意，自然也沒有白紙黑字，既然如此，那你們要開張的第一筆生意，就先從我開始吧。”夏天青說出自己的目的，牙人們高聲叫好：“好，就是要這樣，沒有白紙黑字，憑什么不讓我們做生意，走，我們陪夏大爺去和貨主們談?wù)??！?/br>
    于是牙人們簇?fù)碇奶烨嘧叱隹蜅＃忸^還等著上百牙人，看見夏天青出來，眾人都十分興奮，夏天青對牙人們行禮：“諸位，行會并沒有白紙黑字，說不許你們做生意，所以列位還是像原先一樣，照常去做生意?！?/br>
    “好！”有人已經(jīng)高聲喊起來，還有牙人迫不及待地把夏天青方才說的話告訴外面的牙人，于是牙人們四散開來，只有兩個牙人陪著夏天青往外洋船只聚集的地方走去。

    夏天青和眾人來到一艘船外，剛要踏上踏板，就有一個衙役趕來：“你們這是要去做什么？”

    “我們?nèi)ズ拓浿髡勆獍?！”牙人開口就是這么一句，這衙役皺眉看著他們：“不是說過了，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不許再做生意，若有違背，就要……”

    “敢問，可有白紙黑字，監(jiān)督大人蓋印的告示？”夏天青故意詢問衙役，衙役愣在那里，這種事情，怎么會有白紙黑字，監(jiān)督大人蓋印的告示，本來就是黑不提白不提，等過上幾個月，夏天青再沒有還手之力，再慢慢放松的事情。夏天青直接問有沒有告示，衙役自然回答不出來。

    “既然這邊沒有告示，那我想說一句，他們這些牙行，當(dāng)日都和行會簽字畫押過，行會準(zhǔn)許他們在這居中獲利，而行會會從他們談成的每一筆生意中，抽取一定的錢?！毕奶烨嗟脑捵屟靡墼俅毋蹲。骸暗?，但是……”

    木恩已經(jīng)伸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老哥，我曉得你是因為什么來的，但是呢，這沒有告示的事情，本來就是私鹽，你為什么要為了別人，出這么大的力呢？這事兒要真?zhèn)鞯奖O(jiān)督大人耳中，那變成什么？變成你們這些人私自做主，不許牙人們做生意？到那時候，你屁股上要挨板子，行會里說這話的人可不會為你出頭。”

    衙役面上露出為難神色，夏天青已經(jīng)對牙人們示意，示意他們跟著自己往船上走，衙役還想攔，但想想木恩說的話很有道理，也就看著他們往船上走。

    這艘船的貨主，也是牙人們熟悉的，方才他們和衙役說的話，貨主也聽了個清清楚楚，這會兒貨主正在那想，這事兒要怎么處理，就見夏天青走進(jìn)來。

    看見夏天青，貨主退也不是，進(jìn)也不是，只能對夏天青點了點頭，夏天青也笑了：“許多日子不見，這些年生意做的很得法啊！”

    “也不過就是混混日子，哪像……”貨主還想說上幾句客氣話，猛地想到夏天青現(xiàn)在的處境，這恭維的話自然不好說出口，夏天青也笑了：“這人啊，總是要過日子的?！?/br>
    “是，是，請坐請坐?！奔热幌奶烨嗳绱颂谷?，貨主也只有請夏天青坐下。夏天青坐在船上，看著四周：“許多日子沒有來，這船上還是像原先一樣，我也不和你說多，我要一千面小鏡子，還有各種琺瑯小玩意，價錢呢，你我都清楚，就按原先的價錢，至于那多出來的，就當(dāng)是賞他們了?！?/br>
    貨主還在猶豫不決，夏天青已經(jīng)笑著說：“沒有白紙黑字，那種口說無憑的東西，到頭來真算起賬來，別人也只會說你，說你不顧我們之間的交情，討好行會，讓我在這廣州，無依無靠?！?/br>
    這些常年往來的客商，憑的就是信譽兩個字，畢竟海上比不得地上，到處都是艱難，此刻聽到夏天青這樣說，貨主長嘆一聲，夏天青笑著說：“自然，這件事，你要為難我也明白，我不為難你，我們?nèi)ハ乱患遥　?/br>
    說著夏天青要帶著人離開，夏天青往外走的時候，在心中數(shù)著數(shù)，還不等數(shù)到三，就聽到貨主在那說：“夏大爺，您都說到這樣的話了，我若還不敢和您做生意，那我真的就是對不住您，您回來，這些要的東西，我這邊如數(shù)送上?！?/br>
    夏天青回頭，看著貨主笑了：“多謝！”

    “夏大爺啊，我們這還有句話想說！”貨主思前想后，憋出一句：“你們這神仙打架，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快了！”夏天青只說了這兩個字，就招呼木恩，讓他來和貨主做交接，這樣的小生意，之前都用不到木恩來出手的，但現(xiàn)在今時不同往日，木恩還是認(rèn)真地和貨主做著交接。

    夏天青在木恩和貨主做交接的時候，也沒有閑著，和船上的伙計說了幾句閑話，問的是這一路來的時候，海上的天氣如何，還順利不順利，有沒有在路上遇到竹葉等。

    貨主聽著夏天青在那和伙計說這些話，心里十分奇怪，夏天青問這些做什么，等到夏天青走了，貨主才哎呀一聲，明白夏天青問這些的意思，順利的話，這來的船就會多，貨物的價格就會下降，反之，貨物的價格就會上漲。

    這位夏大爺，看來真有可能赤手空拳，博出一方天地來，貨主心中感慨，有些慶幸自己和夏天青做了生意，不然真要屈從于行會，傳出去，也實在太難聽了。

    這天夏天青去了七家船，做成了三樁生意，跟著他的牙人們，也拿到了一筆不小的銀子，等夏天青把所有貨物都裝在一艘船上，打算趁夜回廣州的時候，牙人們還是有些擔(dān)心，對夏天青道：“夏大爺，您今兒這生意雖說做成了，可是誰也不曉得，行會那邊還會不會有什么幺蛾子，您萬事都要自己小心?！?/br>
    “我啊，就怕他們沒有幺蛾子！”夏天青笑著說了這么一句，當(dāng)年對付陳老爺，用的是哪一招，夏天青還記得清清楚楚，若今兒，湯大掌柜用了自己當(dāng)年對付陳老爺?shù)哪钦袑Ω蹲约?，那夏天青就會笑了，這招雖老，管用就好。

    “大爺，您說，湯老爺他會這樣做嗎？”木恩招呼船工小心劃船，自己走進(jìn)船艙，擔(dān)心地詢問夏天青。夏天青打了一個哈欠：“擔(dān)心這些做什么？還是快些睡吧，我昨晚沒睡好，今兒要再睡不好，明兒就不用見人了?！?/br>
    木恩心里是七上八下，但見夏天青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木恩也只有躺回去睡覺，但愿什么事兒都不要發(fā)生，就這樣平平常常地到了城內(nèi)，然后讓人來把貨物拉到貨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