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設(shè)典雅的辦公室內(nèi)，厚厚的塔夫綢窗簾半合，室內(nèi)巨大的全息屏幕前，佐藤和季銘琛正在和a國的一位合作商召開一場重要的商業(yè)會議。

    在剛剛過去的一年里，季氏的國外貿(mào)易占全部銷售額的百分之七十。按照佐藤今年列出的計劃，擬將國外貿(mào)易拓展到季氏總銷售額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這樣集團(tuán)的發(fā)展才會穩(wěn)固。畢竟國內(nèi)市場范圍相內(nèi)狹小，遠(yuǎn)遠(yuǎn)不能滿足季氏的發(fā)展。

    佐藤這些天擬定了一項在a國的投資計劃，臨時和季銘琛組織了這場會議。合作商在a國尚且能在線開會，季銘琛自然不能推卻。

    會議期間，佐藤和屏幕里a國的合作商杰克談得十分激烈，季銘琛極少發(fā)表意見。并且，他多次抬起手腕看時間。

    “會議終于結(jié)束了，季董，你是不是很高興？”

    關(guān)掉屏幕，佐藤別過頭凝眸望向季銘琛。他的話似有所指，是在暗示季銘琛的心不在焉。

    “嗯，我是很高興。a國的項目潛力巨大，我對你很有信心?！奔俱戣≥p吁口氣，從座位上站起，淡然地說道，“佐藤，沒其它事，你可以走了。哦，你回去后整理一份今天的會議紀(jì)要，用e-mail發(fā)給我。另外，把杰克剛才提到的幾個問題做一份深度調(diào)查，寫出調(diào)查報告，明天我們大會上細(xì)談。還有，詳細(xì)地調(diào)查a國的林默笙，盡快把他的資料給我?！?/br>
    佐藤臉上的笑意漸收，精悍的眼神滿是贊賞。

    季銘琛果然是季銘琛，不管心里再有什么事，談起工作來，仍然是那樣有條不紊。

    佐藤嘩啦一聲拉開窗簾，垂眸四望，幽幽地說道，“季董，我都這樣瘦了，你怎么好意思把所有的工作都壓到我一個人身上呢？”

    季銘琛并理會佐藤，只伸展長臂把他坐過的椅子放回了原處。

    然后，他開始整理辦公桌，“佐膀，你這是‘為伊消得人憔悴’，跟我沒有關(guān)系，跟工作量也沒有關(guān)系。以你的實力，你可以承擔(dān)更多的工作，不是嗎？”

    言至此，季銘琛雙手扶住泛著清輝的桌面，一雙深邃的眸子，溫柔地注視著佐藤。

    佐藤回眸，無奈地?fù)u頭一笑，揚手指著季銘琛，說道，“你這個人，總是讓人不能跟你發(fā)脾氣。好吧，誰讓我是拿著季氏的薪水呢，所有的工作我來做。季董，您盡管安心處理私事?！?/br>
    佐藤拉開門走了，季銘琛拿起手機(jī)，撥通小喬的電話。

    小喬從醫(yī)院出來，手里撐著傘茫然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打車離開。因為正是中午下班的點，路上一直堵車。車子開開停停，窗外熾熱的陽光照進(jìn)來，小喬縮在車廂一端，頭暈暈地疼。手機(jī)鈴聲響起，她從包里掏出來看，看到是季銘琛的電話，指尖點開，接通了——“季銘琛……”

    話筒里，小喬的聲音澀澀地，聽得人心焦。季銘琛握著手機(jī)的手指，倏然一緊，“小喬，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小喬透過車窗朝外面望了望，“我在出租車?yán)铮懊婢褪羌臼系纳虖B?！?/br>
    “那你從商廈下車，到里面等我，我馬上就到。”季銘琛掛了電話，拿起車鑰匙，匆匆地趕過去。到了商廈，他按捺著，帶著小喬到了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我聽著你的聲音不對，”季銘琛將小喬的墨鏡摘掉，深深地和她對視，她的眼睛里藏著他還不知道的煩惱，他想全部帶走。

    “坐下說話?！奔俱戣⑿虜堖^來，仔細(xì)地問。小喬垂眸不語。季銘琛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掠過，很快就看到了她手肘上紅腫的印子。

    季銘琛的聲音克制地壓低，長眉微蹙，眼神收緊，“這是……怎么回事？坐出租車碰的？明天坐我的車去公司，什么也不用管?！?/br>
    “不是。這是我在醫(yī)院里弄的?！毙涕_口解釋。

    “醫(yī)院里？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不是。是……是一場誤會。”提起醫(yī)院里的事，小喬心里又煩又氣，她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把事情的經(jīng)過重新回憶了一遍。說到最后，她突然摟住季銘琛的脖子，把壓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季銘琛，那個女人用力抓著我，還推我，她面目猙獰，像個妖怪，鞠志偉雖然和她有矛盾，可還是顧忌著她，根本管不了她……我做了好事，反而成了他們夫妻吵架的犧牲品，我心里悔極了……也委屈極了……”

    說完，小喬抱住季銘琛就哭。她的情緒很大，哭聲不絕。季銘琛眼中漸漸升騰起了濃重的惱意。他一向看重鞠志偉，可沒有想到鞠志偉竟然是一個怕老婆的。鞠志偉夫妻失和，牽連到小喬，更是可恨。小喬被如此欺負(fù)，一定不能就這樣算了。

    季銘琛抬手輕輕拍著小喬的背，輕哄道，“喬喬，哭累了吧？要不要中場休息一會兒？”

    小喬的肩頭聳動，哭聲很重地嚷道，“季銘琛，我受了委屈，你還取笑我？”

    “沒有，我絕沒有那個意思。就是怕你哭傷了心，情緒會更差。聽話，我?guī)闳ハ茨?，喝點水……等一會兒，你還可以再接著哭?！奔俱戣∷剂恐f道。

    “季銘琛，你走！”小喬羞惱地推開季銘琛，自己坐到沙發(fā)上，一時也沒有再哭。

    季銘琛趁機(jī)帶她去洗了臉，并且，打開了一瓶蘇打水，送過來。小喬雖然渴了，卻坐著不動。季銘琛做勢要喂，她立即紅著臉躲開了，“我自己喝，不用你管?！?/br>
    小喬接了水瓶，慢慢地喝水。

    季銘琛轉(zhuǎn)身拿起了電話。他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李布。小喬今天在醫(yī)院受辱的事，難保不有好事者當(dāng)作新聞發(fā)布出去。鞠志偉在江城，也是有些名氣的。鞠志偉的花邊新聞，有多少人等著看呢！

    “李布，你馬上通知各個媒體，還有網(wǎng)管署，今天上午發(fā)生在江城醫(yī)院的新聞一律不許發(fā)。尤其是涉及到鞠志偉的各類消息，一概不許采用?！?/br>
    “是?！?/br>
    握著手機(jī)，季銘琛略略遲疑，終究還是收起了電話。下午，他要親自處罰鞠志偉。

    小喬握著水瓶，仰起臉，瞅了瞅季銘琛，他果然是想得周全。如果讓那些圍觀的人把她今天的事公布出來，那她真就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季銘琛坐下，把小喬手里的水瓶放到桌上，拉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低聲說道，“喬喬，讓你受委屈了。鞠志偉是我的人，我會重重地罰他，而且，他的妻子必須要向你道歉，否則，這件事不能過去?！?/br>
    季銘琛音量雖低，語氣卻很重。

    小喬心里雖然有怨氣，可是，也不想針對誰。所以，并不想在這些事上再多談。

    她自動就轉(zhuǎn)了話題，“季銘琛，你怎么不問問我今天應(yīng)聘考試怎么樣？”

    小喬問。

    季銘琛移過來，親了親她的手掌心，笑而不語。

    小喬抽出手，拉住他就問，“你笑什么？”

    季銘琛拍拍她的手背，又將她拉過來，說道，“我對你有信心?！?/br>
    “可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毙屉p膝跪在沙發(fā)上，把考試的情形極認(rèn)真地描述了一遍，“季銘琛，你知道嗎？足足有二十多頁紙，我寫字都寫到手疼了。還有啊，后面幾道題，題意重復(fù)，明顯就類似……我寫著差不多的答案，越寫越覺得你們公司這種……”

    “是咱們公司?！奔俱戣『苷J(rèn)真地糾正道。

    小喬怔了怔，才接著說道，“我覺得咱們公司這種隨機(jī)抽題的形式還是有弊端的，應(yīng)當(dāng)改進(jìn)?！?/br>
    “嗯，等你進(jìn)了企劃部，就著手改進(jìn)?！奔俱戣「f道。

    這時，小喬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言語就少了，“反正，我把題目都做完了。至于結(jié)果，我還不知道?！?/br>
    季銘琛拍拍小喬的肩，讓她不要擔(dān)心，“喬喬，我對你有信心，你自己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不必多想?！?/br>
    “哦?！?/br>
    中午，季銘琛帶著小喬在樓下餐廳里吃了飯。然后，帶著小喬回了尚美居。小喬心里的顧慮解除了，很快就睡著了。

    *

    季銘琛下樓，站在尚美居的小廳里，來回地踱著步子。

    蘭花初綻，香氣縈繞不絕。

    這里還是和許多年前一樣的安靜溫馨，可是，一切都變了。如果季遠(yuǎn)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乖巧懂事，那該有多好！

    季銘琛站到窗前，撥通了季遠(yuǎn)的電話，“阿遠(yuǎn)，你現(xiàn)在就到尚美居，帶上杜諾一起，還有小喬上午答題的考卷?！?/br>
    “爸……”季遠(yuǎn)有些遲疑。季銘琛將手機(jī)從耳邊拿開，掛斷。

    一會兒，季遠(yuǎn)和林雪過來，林雪將小喬的試卷，雙手握著放到了季銘琛面前的茶幾上。季遠(yuǎn)站在遠(yuǎn)處，昂然而立，并不看這邊。似乎這一切跟他無關(guān)。

    季銘琛瞄了一眼那考卷的厚度，揚眸看向了林雪，“你告訴我，做一個企劃部的助理，什么時候需要答這么多題了？”

    林雪糾結(jié)地答不出來，她穿著高跟鞋的腿微微一晃，人險些站不穩(wěn)。

    季遠(yuǎn)倒是坦率，直接包攬了責(zé)任，“爸，這是我的主意，是我讓諾諾這樣做的。您不是對小喬期望甚高嗎？我就讓杜諾把題庫里用來考核總經(jīng)理的題打出來讓小喬做了。這對她也是一種鍛煉，我覺得沒有什么不好。再說，以她的水平，答哪個題都答不對，當(dāng)作練練字也無妨。”

    季銘琛用深刻的眼神望著季遠(yuǎn)。

    他的痛楚壓在心底，未表現(xiàn)一分。

    季遠(yuǎn)這樣的心思，真讓他失望。

    “哼，看來，你倒是很自信，你怎么就覺得小喬會答不出呢？現(xiàn)在小喬的卷子在這里放著，你自己拿去看，你看看她答得怎么樣?！?/br>
    季遠(yuǎn)頭抬得高高的，并不想看。

    林雪害怕了，她怕季遠(yuǎn)看了試卷認(rèn)出了杜諾的筆跡，再惹出事來，連忙說道，“阿遠(yuǎn)，你真是誤會小喬了。小喬答的考卷，邏輯清晰，內(nèi)容完整，最后判定為優(yōu)良。”

    “諾諾，我不信?！奔具h(yuǎn)攬住林雪的肩，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又望望小喬的卷子，猶疑地站著，“小喬她怎么會答出那些題目呢，除非她學(xué)會經(jīng)濟(jì)學(xué)，學(xué)過管理……”

    林雪只好用力地點頭，“阿遠(yuǎn)，小喬她很優(yōu)秀，這是真的?！?/br>
    “我不信，我不信?！奔具h(yuǎn)沖過去想看小喬的卷子，林雪奮力撲了過去，伸手一擋，那試卷嘩啦啦掉在地上，白雪一樣落了一片。季遠(yuǎn)站在這一片雪白中，白衣更顯得卓然。他的目光在那娟秀的字跡上掠過，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一行一行地看，最后，他突然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這個季小喬就是他的劫數(shù)嗎？

    為什么她偏偏會寫和杜諾一樣的字，還寫得那樣好。

    季銘琛伸手過去，準(zhǔn)備拉季遠(yuǎn)起來，可是，季遠(yuǎn)并不動一下。季銘琛慢慢站直了腰，緩緩地說道，“阿遠(yuǎn)，小喬的試卷你也看過了，你再說應(yīng)該對她的能力有所了解。我看，今天她既然答了考核總經(jīng)理的題目，那她就有資格做總經(jīng)理?！?/br>
    季銘琛的話一說出，林雪和季遠(yuǎn)同時看向了他。

    “不過，小喬資歷尚淺，就先做總經(jīng)理助理。這樣比較合適。我想，你們也不會不同意。畢竟，她的能力你們也都看到了，不是嗎？”

    季遠(yuǎn)現(xiàn)在心里正亂著，也無心說其它的話，直接站起來朝門外走去。季銘琛的目光里染了nongnong的傷感。

    季遠(yuǎn)的臉色凝霜，眼睛注視著前方，像是盯著仇人一樣。

    林雪瑟瑟地坐在車廂內(nèi)，心里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她揣測不出季遠(yuǎn)的心思。只好硬撐著勁坐著。林雪覺得，天下的人就她最可憐。她現(xiàn)在冒充杜諾，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她是想除掉小喬，可是，小喬現(xiàn)在有季銘琛護(hù)著，她可怎么辦呢？

    ——“諾諾，你現(xiàn)在還寫日記嗎？”

    季遠(yuǎn)手握著方向盤，稍稍別過頭，問了林雪一句。

    林雪的大腦里轟然一響，就像平地響起了巨雷一樣。難道是季遠(yuǎn)開始懷疑她了嗎？不，也許不是，不要怕。

    “阿遠(yuǎn)，我最近總眼睛疼，寫得不多。”林雪輕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