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忱舟贏了。她拿著這張錄取通知書成功地留在了國內(nèi)、留在了沈長河的身邊；接下來，她終于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了！

    亂世飄萍（四）

    索菲亞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當(dāng)初的一時善念竟真能幫她脫離苦海。

    四年前，她從基輔羅斯逃亡到秦國、逃到?jīng)鲋莸南蓸匪梗匠闪艘幻u身為生的舞女。那時的仙樂斯舞廳規(guī)模還不算太大，雖然在西南軍政府的嚴(yán)厲管制下不敢干什么逼良為娼的勾當(dāng)，但暗地里收留拐賣人口這種事還是偶然會做上一做。也因為這個原因，她遇到了玲奈。

    玲奈是東瀛人，沒有姓氏。她的漢語頂多算是流利，口音卻很重，加上人又有些呆傻，除了有些客人會因為她出色的容貌而跟她睡上一覺之外，平時根本沒人理她。索菲亞知道她是被拐賣過來的。也知道她的腦子是受過刺激才會變成如今這種模樣，因此同情心泛濫地?fù)?dān)負(fù)起了照顧她的責(zé)任。

    玲奈雖然經(jīng)常癡癡傻傻的，但卻極怕跟人上*床。然而仙樂斯本就是個公開合法的大型妓*院，哪里由得她愿不愿意？每次接*客的時候，門外的索菲亞都只能揪心地聽她在屋里驚恐地尖聲慘叫，而她的慘叫顯然又能刺激到一些“恩客”的神經(jīng)，使得他們愈發(fā)的興奮和賣力起來。

    索菲亞心疼她，可自己也是沒有一點(diǎn)辦法。只是，事后她幫著玲奈清洗、擦拭身體之時，偶然間聽她夢囈般吐出幾個詞來：“阿姐……長河……”

    “長河”應(yīng)該是個男人的名字，索菲亞畢竟還不是什么見識都沒有的鄉(xiāng)野村婦，自然就聯(lián)想到當(dāng)今的西南軍政府將軍沈長河了?？墒俏鑿d里又瘋又傻的東瀛女人，又怎么可能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軍閥有所牽扯？她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那天，當(dāng)她當(dāng)面見到沈長河時，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了口：“你可以先不要急著走嗎？有人一直在等你。”

    本來也只是不抱希望的一個試探，卻不料當(dāng)沈長河被她領(lǐng)著見到玲奈之時，他幾乎是瞬間就認(rèn)出了后者：“玲奈？你怎么會在這里？”

    “嘻嘻……”玲奈傻笑著看著他，嘴里裹著兩根手指只是笑，不說話。簡單詢問了一番玲奈目前的情況、并征求了她本人的意見之后，沈長河就二話不說地給她們辦了贖身手續(xù)，親自帶回了將軍府。這之后，他又立刻通過雅利加合眾國大使館聯(lián)系了東瀛方面，結(jié)果似乎不甚理想：因為東瀛那邊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再無半點(diǎn)回聲。

    就這樣，她和玲奈一道在將軍府上長住了下來。沈長河把她們當(dāng)成自己的客人，命人單獨(dú)收拾出一個小院子給她們當(dāng)做居住之所。索菲亞來之后就仔細(xì)研究過這座黑漆漆的將軍府，發(fā)現(xiàn)它樸實無華得過了頭，和將軍本人常年不換的一身簡樸便裝相得益彰，因而對自己所分得的這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小院子深感意外。

    玲奈依舊瘋瘋癲癲，依舊畏懼所有的男性，但唯獨(dú)不怕沈長河。沈長河偶爾過來探望她們的時候，玲奈就會傻兮兮地笑著去抱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吭吭唧唧地撒著嬌，看得索菲亞是一臉驚愕。至于沈長河本人，他似乎并不排斥她的擁抱，但索菲亞也看得出來：他看向玲奈的眼神里只有惋惜，并無絲毫情*欲愛意。

    自從住進(jìn)這里之后，平日里玲奈有專門的傭人照料，反倒不需要索菲亞再多做什么了。她閑下來幾天、無所事事之后，便有些誠惶誠恐地找上了將軍本人，把自己的請求主動提了出來：

    “將軍，請讓我伺候您吧?！?/br>
    聞言，沈長河略感疑惑地從小山一般的文件中抬起頭來，沉默地看著她。索菲亞定了定神，柔柔地說了下去：“將軍替我贖身，我實在沒什么可用來報答您恩情的，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服侍您的飲食起居……您身邊沒個體己人，多個人照顧總是好的?！?/br>
    她以為沈長河會至少拒絕一次，卻沒想到對方從鼻子里“嗯”了一聲，默許了。

    索菲亞伺候起人來溫柔細(xì)致，令人根本挑不出毛病來。但她也真的只是“伺候”，絕無半點(diǎn)非分之想或越界之舉。

    在她的眼里，沈長河是她的恩人，也是能對她生殺予奪的大人物。另一方面，她對他又有一種不甚明顯的“同病相憐”之感：因為他和她一樣，也是混血。

    混血、尤其白種人和黃種人的混血，其實是個非常尷尬的存在。白種人看不起黃種人，認(rèn)為他們丑陋低賤猥瑣，因此對混有黃種人血統(tǒng)的人鄙夷萬分；而黃種人對白種人既恨又怕且嫉妒，因此一面排斥著有白種血統(tǒng)的混血兒，一面暗地里隱生妒恨之意。如此一來，兩邊都認(rèn)為他們不是自己人，是怪異的、令人生厭的雜種。

    雜種女人好歹還能當(dāng)舞女出賣色相，雜種男人能做什么？所以可想而知，他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到底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

    索菲亞自幼在基輔羅斯長大，美麗的男性看了太多，再看沈長河也沒有太多別的感觸，只是覺得他生得確實好看、同時又非?！懊堋薄?/br>
    他閉著眼的時候，就是個完完全全的西方人；眼睛一睜開之后，卻又成了個東方人。明明是雙綠眼睛，可瞳孔卻黑黝黝的大得出奇，襯得旁邊一圈綠色虹膜微微泛灰，總體看上去仿佛就是雙黑眼睛，眼神也是秦人特有的知性儒雅。索菲亞記得很清楚，老家的男人通常都很喜歡大笑，一笑就露出兩排雪白的大牙，而沈?qū)④姷男θ荻嗍菧\到看不出來的微笑，是一點(diǎn)兒牙齒都不會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