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旋覆。

    海報上的少年笑容爽朗，那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像是穿越了距離，穿越了時間，隔著堅硬冰冷的電子屏幕，與男人對視。

    男人凝視著他，嘴角不由浮出一抹笑容。

    今晚的選修課，大概會有很多學生翹課不來吧。就算來了，或許也都會低頭玩手機。

    算啦，僅限今晚，玩就玩吧。

    男人心中漾起一股溫柔情緒。心底里的某個期待，像海洋球一樣，晃晃悠悠地從水里升起。

    他很克制地沒有在電子屏前停留太久，而是轉(zhuǎn)身朝教學樓走去。

    ……

    晚上十點。

    石代赭都上完課回到家了，《少年》的最終投票結(jié)果還沒出來。

    他把筆記本搬到電視機前面來，打開節(jié)目，一邊碼字，一邊帶個耳朵聽著。

    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速度之快如同《野蜂飛舞》。石代赭一心二用，一萬字都碼完了，抬頭一看，主持人還在那兒營造氣氛賣關(guān)子呢。

    投票通道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主持人宣布最終票數(shù)，從第十五名開始。

    “第十五名……xxx，120萬票！”

    “第十四名……xxx，134萬票！”

    ……

    “第八名……xxx，398萬票！”

    根據(jù)賽制，最終能出道的只有7人，也就是說后面這八位已經(jīng)輸了。

    屏幕上那八人表現(xiàn)各異，有互相擁抱著流淚的，也有微笑表示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心滿意足的。石代赭算了算，光是這把人加起來就已經(jīng)接近兩千萬票。

    這可都是錢??！

    不過說實話，后面八位的票數(shù)差距不是很大，菜雞互啄。觀眾們對于后八位的人選也差不多心里有數(shù)。

    真正的看頭在于前七位的排名。

    旋覆和眠眠都在前七里。根據(jù)上一次節(jié)目公布的排名，一周前旋覆位于第6，眠眠第1。

    前七名，出道名額雖然已經(jīng)確定，但最終排名仍然是各家粉絲的終極戰(zhàn)場。

    誰不想自己pick的偶像c位出道呢？

    萬眾矚目之下，臺上剩下那七個少年，都屏息等待著最終結(jié)果。投票數(shù)據(jù)早在投票通道關(guān)閉前的半小時內(nèi)進行了隱藏，因此誰都不知道，最后半小時里，有沒有哪匹黑馬沖出來，搶走c位殊榮。

    主持人仍舊是從最后一名念起。530萬，712萬，1320萬，2783萬……

    越到后面，差距越大，第四名的票數(shù)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第五名的兩倍。

    而旋覆和眠眠的姓名，仍未出現(xiàn)。

    前三？

    石代赭心里一動，鍵盤上的手指停下，眼睛不由得盯緊了屏幕。

    主持人深吸一口氣，宣布了第三名的票數(shù)。

    “第三名，旋覆！7834萬票！”

    石代赭瞳孔微微一震。七千多萬？那就是……比第四名多出兩倍！

    屏幕上，聽到這個票數(shù)的旋覆同樣地睜大了眼，滿臉寫著不敢置信，整個蛾子都呆掉了。直到身邊的眠眠笑著推了他一把，他才想起自己還在舞臺上。

    他本來想對著湊上來的攝像機鏡頭笑一下，可是一張嘴，他卻鼻子一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大家都以為他是喜極而泣，沒想到旋覆嗚哇嗚哇地哭著，口齒不清地卻在說：

    “終于可以……終于……”

    誰都沒聽清他在說什么。攝像機鏡頭不斷湊近，好不容易捕捉到他嗚嗚咽咽的話。

    “終于……可以吃燒烤喝奶茶了……”

    全場一陣爆笑。

    石代赭望著屏幕，眼睛卻微微濕了。

    旋覆是個愛哭鬼，這是節(jié)目第一次播出時就留給觀眾的深刻印象。他淚腺特別發(fā)達，跳舞跳不好要哭，背歌詞背不下來要哭，隊友突發(fā)疾病在舞臺上倒地他也要哭。

    作為男生，這樣的性格顯得有些脆弱了。

    可是他會一邊哭，一邊接著跳，接著背。

    他還會跪在隊友身邊，在哇哇大哭的同時，以極其標準的動作給隊友做心肺復蘇，在120救援到達之前為隊友爭取最寶貴的搶救時間。

    那是很痛的。

    石代赭自己干過，所以知道。在沒有護具的情況下，跪在地上挺直上身給人做cpr，全身重量都壓在自己膝蓋上，是很痛而且很累的。

    當這些節(jié)目播出時，很多人在彈幕上罵“現(xiàn)在的男人都怎么了”、“哭唧唧的跟個娘們兒似的”、“一天到晚哭哭哭，哭屁啊煩死了”，但更多人從旋覆的眼淚里，看到他的堅強，他的努力，他的善良勇敢。

    這或許就是他在資質(zhì)平平的情況下，能夠以遠超第四名兩倍多的票數(shù)，高居第三的理由。

    這也就是兔兒爺說的“偶像特質(zhì)”吧。

    真正值得年輕人追捧，值得喜愛，值得向他學習的特質(zhì)。

    ……

    再后面的投票結(jié)果已經(jīng)沒什么懸念了。眠眠以近乎恐怖的優(yōu)勢穩(wěn)居第一，第二名是個不認識的誰。石代赭也不關(guān)心。

    他關(guān)了電視，仍舊抱著筆記本坐在沙發(fā)上碼字。

    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他卻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蛷d里開著暖黃色的燈，他手邊是半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鍵盤聲啪啪響，像在等著誰。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靈識觸角如巨型水母般，從教師公寓延伸向四面八方，溫柔緩慢地搖曳。遠遠的，它終于捕捉到了一直等著的熟悉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