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言辭語氣都矯揉得不行，洛金玉卻早習(xí)以為常，并不在意，只道：“你既知曉，就不必多言了。”

    洛金玉其實(shí)也有些“害怕”沈無疾纏著自個(gè)兒勸說這事。

    他多少了解沈無疾的性情，雖不壞，雖其實(shí)也可稱良善，但亦有許多不好之處，譬如名利心是有些重的，又譬如，若有捷徑放在他面前，那他十有八|九是要走的。

    因此這回的事兒，沈無疾面上是替皇上當(dāng)說客，實(shí)則不定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雖然就算沈無疾那么想，洛金玉也絕不會(huì)改變自己于此事上的想法，可究竟……究竟是唯恐兩人因此吵起來。

    如今兩人難得私下里相會(huì)一會(huì)兒，難不成還要吵一架嗎？

    若今夜吵了一架，又何時(shí)能夠和好呢？

    因此，洛金玉說完那句話，就忙在面上作出堅(jiān)定不移的神情，不與沈無疾視線接觸，有些刻意地轉(zhuǎn)過身去將桌上的東西挪來挪去，想借此絕了沈無疾再開口的心思。

    見狀，沈無疾差點(diǎn)兒笑出聲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早知洛金玉心如磐石，八頭牛都拉扯不動(dòng)，因此絲毫不覺氣餒。尤其見到了這人慌里慌張又故作鎮(zhèn)定的可愛模樣，想到這人泰山崩于前亦不色變，卻在此刻是為何如此，更是不由春心泛濫，眉角一挑，擠著洛金玉坐到凳子上。

    洛金玉被他忽然擠了過來，坐在凳子上都一個(gè)踉蹌，回過頭來看他，先是想問他“還有凳子，為何非得擠我”，想了想，將這話吞回去，又想起身自個(gè)兒去坐另一張凳子，可再想了想，沒動(dòng)。

    他暗道，自己再木訥，倒也猜出沈無疾是想要兩人挨在一塊兒坐，又怎會(huì)再和從前一樣做出那么不解風(fēng)情的事。

    這么一想，洛金玉又生出了些許對(duì)自己的欣慰之心。

    他再也不是新婚那陣，沈無疾來咬他嘴中糕點(diǎn)，他卻說自己吃過了，趕緊另外撿了塊完整的給沈無疾吃的呆子了。

    沈無疾挨著洛金玉，含笑看這呆子懵懂神情，柔聲問：“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甭褰鹩癫蛔栽诘孛嗣亲?，關(guān)切地問，“你還不回宮嗎？這時(shí)候路上還有兩邊燭火，待更晚些，人們都熄燈睡了，路上更黑，不好走。這些天春雨連綿，路上很多泥坑的?！?/br>
    “怎么，急著催咱家走？”沈無疾故意問。

    “你何必故意說這種話？”洛金玉忙道，“我自然寧可你不走，我每夜都很想你。只是關(guān)心你才那么說?！?/br>
    沈無疾撲哧一聲笑了，嗔道：“不害臊。這話也說得了？也不知是誰，以前親嘴兒時(shí)不小心嗯一聲，都要臊大半天?！?/br>
    不說還沒什么，他一說，洛金玉頓時(shí)臊了起來，別過頭去不理他，嘀咕道：“你總愛戲弄我……”

    沈無疾都要愛死這寶貝了，一把將他摟得緊緊的，在他臉上使勁兒親，把好好兒一張白玉般的俊臉親得紅彤彤guntangguntang的，又低聲耳語：“咱家每夜里也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你又在說些孟浪之辭。”洛金玉小聲道。

    沈無疾一驚，滿臉無辜：“咱家哪兒又孟浪了？這不是你也說過的嗎？你可剛剛就說每夜里想咱家?！?/br>
    “……”洛金玉羞道，“我與你說的，又不是一個(gè)意思。我是因?yàn)榘兹沼惺乱Γ櫜簧舷肽?，才……?/br>
    “嗐！這人倒是有意思?！鄙驘o疾故意露出陰陽怪氣的樣子看他，“咱家都沒說自己是什么意思，你倒知道不是一個(gè)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咱家白日里就只吃干飯沒事做的意思？”

    洛金玉：“……”

    沈無疾裝不下去了，又笑起來，抱著他哄：“不逗你了，省得今晚咱家得睡院里去?！睖惤哪槪渲鰦傻?，“讓咱家多親幾下?！?/br>
    “又沒有說不讓?！甭褰鹩裾f著，主動(dòng)親到他的臉上。

    兩人黏糊了一陣子，抱在一塊兒，洛金玉將頭靠在沈無疾的肩上，兩手抱住他，沈無疾則一只手摟著洛金玉，另一只手輕輕地梳理他的長(zhǎng)發(fā)。洛金玉早已洗漱過了，放下束發(fā)，本是打算熄燈休息了，沈無疾才回來的。

    “是當(dāng)真想你想得緊?！鄙驘o疾溫柔道，“在宮中偶有時(shí)與你小聚一陣，又不敢多做些什么……”

    他想了想，忽然笑了兩聲，道，“咱家倒是敢，是你不敢?！?/br>
    洛金玉嘀咕：“你休得胡思亂想?！?/br>
    “好，不想那些，只想你?！鄙驘o疾摸著他的頭發(fā)，聽得外面?zhèn)鱽砬酶穆曇?，便道，“不早了，你先上床，我過過水再去?！?/br>
    洛金玉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他站起身來：“廚房爐灶旁應(yīng)該儲(chǔ)了熱水。剛叫西風(fēng)去睡了……”

    “就打個(gè)水，用不上他，咱家自己來。”沈無疾往屋外走了幾步，又停下，好笑地回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你跟著做什么？”

    洛金玉道：“幫忙?！?/br>
    “嗐，打水有什么好幫的？”沈無疾道，“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咱家，就直說，找什么借口？”

    “……”

    兩人去到廚房里，洛金玉是有心幫忙，可沈無疾不讓，生怕熱水燙著了他，把他拉門口站著。

    打了熱水回屋里后，洛金玉又要幫沈無疾脫衣，沈無疾就不拒絕了，笑著看這人在自己身上忙活，整顆心被暖得不行。

    如今不比從前，沈無疾不穿得那樣高調(diào)奢華了，今兒回來這一身就和司禮監(jiān)其他小宦官穿的一樣，竹青色的圓領(lǐng)布袍子，色有些暗，顯得灰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