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的力量是強大的，強大到讓人瘋魔，讓人失去理智。衛(wèi)晞不排斥報仇，也不排斥用非常手段。慕容氏被屠他雖未親眼看見，但從余氏悲憤的回憶中依然可以窺見當(dāng)時的慘烈。他是慕容氏唯一的血脈，從一出生肩上就扛起了光復(fù)慕容氏的重擔(dān)。但比起余氏，他有自己的底線。

    衛(wèi)晞凝望半空，他對沈青萍說：“慕容氏被滅的那年青萍有十歲了吧，你也親眼看到了自己的親人慘死屠刀之下，這么多年，你一直想著回到故國去。我自作主張壞了阿娘大計，青萍可怨我？”

    沈青萍默然搖頭：“正是因為看到了那樣的慘烈，才更明白公子的心。戰(zhàn)火起，生靈涂炭，蒼生何辜。況且，慕容氏舊部雖休養(yǎng)生息多年，但比起各國，我們依舊太弱小了。在強大之前，我們要擇一方勢力依附，很顯然，二爺選擇了鎮(zhèn)國侯府。不僅是因為鎮(zhèn)國侯對二爺有教養(yǎng)之恩，也因為鎮(zhèn)國侯和二爺一樣，都在努力維持著天下的平衡。但四國之爭無可避免，我們只能在戰(zhàn)爭來臨前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

    “夫人這次計劃被阻，三公子已經(jīng)懷疑上夫人了?！鄙蚯嗥碱D了頓，又道：“怕是連二爺，他也懷疑了?！?/br>
    衛(wèi)晞?chuàng)u頭輕笑：“阿昭一向聰慧。從長姐回府那刻我便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沈青萍有些擔(dān)憂：“三公子同長孫恪交好，長孫恪是個狠厲角色，心思智謀更是不簡單。若被他纏上，恐怕十分麻煩。”

    衛(wèi)晞默了默，道：“藥不會有問題，便是長孫恪親自查驗也查不出什么來。待棺木封死，余姨娘便徹底成為過去了。阿昭心里有疑，但余姨娘已死，他只會從其他地方入手去查。短時間內(nèi)他不會查到什么的?！?/br>
    沈青萍道：“三公子既已起了疑心，我們留在侯府怕會多受掣肘。不如盡早回玉山。”

    很久之后，就在沈青萍以為他不會回應(yīng)時，衛(wèi)晞輕輕點了點頭：“我會安排的。”

    第75章

    衛(wèi)昭在浴桶里泡了很久，他需要冷靜。直到水冷了，方才拍了拍臉，換上一身干凈衣服。

    他去找了林老大夫。余氏的病此前一直是府醫(yī)調(diào)理，自長孫恪重傷后，衛(wèi)昭請了林老大夫入府，后期便由林老大夫指點用藥。

    余氏自護國寺回來后，精神一直不好，也是林老大夫診治過，確定余氏油盡燈枯，已回天乏術(shù)。余氏閉眼時，林老大夫也在。

    衛(wèi)昭問了問余氏的情況，林老大夫也沒多想。這位三公子自幼喪母，如今府上兩位側(cè)室孟氏和余氏都是純善之人，待三公子極好。余氏歿了，三公子一時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林老大夫斟酌著說道：“余姨娘根基薄弱，本就是短壽之相。也虧的是侯府有底蘊，若擱在尋常人家，怕是早十年余姨娘就熬不住了。聽二公子說，余姨娘自護國寺回來后便常常夢魘。老夫也聽說過皇后于護國寺遇刺，想來當(dāng)時必是萬分兇險。余姨娘不堪驚嚇，自此一病不起?！?/br>
    林老大夫嘆息一聲：“請恕老夫才疏學(xué)淺，沒能保住余姨娘?！?/br>
    衛(wèi)昭忙道：“生死由天，余姨娘的身體我知道，豈能怪林老大夫。老大夫也莫多心，我只是覺得姨娘就這么沒了，有些突然了?！?/br>
    林老大夫點點頭，表示理解。

    從林老大夫那出來，衛(wèi)昭也漸漸理順了思緒。不管余氏為何設(shè)計長姐，她人已死，護國寺一事的線索便就此中斷了。那些人一計不成定會卷土重來。雖然有些被動，但若對方有動靜，他總還是有機會順藤摸瓜的。而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先解決了大哥的事兒。

    衛(wèi)昭并未將自己的懷疑告訴府上人，一來余氏已死，死無對證。二來，二哥還在府上。他希望家里人仍舊像從前一樣，但即便如此，已經(jīng)破碎的東西便是重新拼湊起來，裂隙仍在。

    他和衛(wèi)晞都明白，有些事情一旦被撕破，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于是衛(wèi)昭比從前更忙碌，衛(wèi)晞比從前更沉默。

    ……

    周言慘死，如今尸首還被停放在南府停尸房。周家上下除長輩外皆換上素服，只等案子了結(jié)，拿回尸首便搭設(shè)靈堂，為周三小姐發(fā)喪。

    周言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府上這般陣仗著實有些重了。奈何周老夫人執(zhí)意如此，府上眾人唯恐惹了老夫人不快，誰都不敢多言語。

    衛(wèi)昭來時正碰見周四小姐，她朝衛(wèi)昭福了福身，道：“福熙長公主已到，祖母正在花廳招待，就等衛(wèi)三公子和長孫大人了?！?/br>
    周四小姐貌美，一身素服更顯的她如芙蓉初開，娉娉婷婷。jiejie慘死，她表面哀傷，但那雙靈動的眼卻藏著一絲幸災(zāi)樂禍。

    衛(wèi)昭一路走來，見慣了這種虛偽的傷感。周三小姐為嫡出，自幼千嬌百寵。周四小姐庶出，待遇天壤之別。不僅周四小姐，府上其他小姐們似乎都未見得有多傷心。

    世家大族里真摯的感情可望不可得，大家都揣著心思度日，不是你踩著我，就是我踩著你。周言備受老夫人疼愛，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紅。死后除了生身父母和祖母外，那些素日親近的姐妹卻無一不內(nèi)心歡騰。如此想想，竟不知周三小姐是幸還是不幸了。

    甚至陰謀論的想，周言失蹤或許也少不了這些人的手筆。就他多年看話本的經(jīng)驗來看：欲望使人瘋狂，永遠不要低估后院爭寵的女人，因為你永遠想象不到她們會用如何發(fā)指的手段除掉礙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