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腦袋蹲下來，完全出于一種本能，那一刻，我甚至忘記了自己還在水里。

    可是，潭水的浮力，也不會因為我忘了它的存在就消失得一干二凈，我能動作流暢的蹲在地面，說明我根本就沒在水里，而是進入了另外某個地方。

    我想起來了，看到女丑尸體的時候，本來是打算踩水上浮，可我還沒來得游走，人就站在了白玉臺上，我就是在那個時候中了對方的圈套。

    不對，我是從遇見陰龍時落進了陷阱，當時陰龍是盤踞在水中，整條龍身完全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是在躲避陰龍的時候，偏移了方向，然后在不知不覺當中游到了別的地方，而且進入一個沒有水的空間里，這里可能是天然形成巖洞，或者類似的地方。

    我之所以，一直覺得自己在水潭里，肯定是被女丑影響到了神魂。

    女丑想殺我？

    是夏稷想要殺我！

    第460章 夢中無恨

    我雖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栽倒了地上。

    我身形一倒，馮鐵峰，韓子羽就從白玉臺兩側(cè)走了出來，馮鐵峰搖頭道：“陳野一直在防備夏稷，可他還是沒防住三公子，又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得手了?！?/br>
    韓子羽沉聲道：“你確定陳野已經(jīng)中計了么？”

    馮鐵峰冷聲道：“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三公子。他親自布局的事情，會失手么？”

    韓子羽正要反駁之間，夏稷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白玉臺附近。

    白玉臺所在的地方，就跟我判斷的差不多，從水潭上面下來，就能順著巖壁上的水道進入一座巖洞，那里正好就是女丑所在。

    “三公子！”馮鐵峰，韓子羽同時向夏稷見禮，后者卻輕輕擺了擺手，自己蹲在我身邊翻開了我的眼皮：“陳野入夢了么？”

    夏稷顯然是在跟女丑說話，后者冷聲道：“你不相信我的本事，又何必要跟我合作？”

    夏稷搖頭道：“大巫的本領，我自然深信不疑。但是，陳野這個人太過特殊。古先生……不……我身邊的命數(shù)師竟然推算不出陳野的命格。最后，命數(shù)師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推算出了一個結論。陳野是很多人命運中的意外。”

    “陳野沒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但是他能把人的命運推往不同的方向，甚至走上本不該踏入的命運軌跡。與他為敵也好，為友也罷！都會被他牽動命運，甚至顛覆原有的命運。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如果可能，我真不愿意招惹陳野。”

    女丑冷笑道：“你們既然如此忌憚陳野，為什么非要給他設局？”

    “因為我們需要無恨燈！”夏稷沉聲道：“你也來自山海世界，應該明白無恨燈的威力。白燈照山海，誰得無恨燈，誰就能在山海世界當中暢通無阻。就算是你，想要回到山海世界，怕也需要無恨燈的幫助吧？”

    女丑蓋在臉上的右手微微動了一下：“你說沒錯。但是無恨燈失傳，是公開的秘密。陳家人當年就是丟了無恨燈才被迫離開了山海世界。而且，我發(fā)覺，陳野并沒學過《無恨燈決》，他腦袋里那點東西，就連無恨燈皮毛都算不上?！?/br>
    夏稷道：“你的說的沒錯，但是我有確鑿的消息，無恨燈就在陳野的身上。只不過，他自己都不知道《無恨燈決》到底藏在了哪里？我也一直在想辦法從他手中套出無恨燈?！?/br>
    “上一次，我布局時甚至不惜把《人皮燈決》交給了陳野，卻仍舊沒能讓他拿出無恨燈來。這一次，我又拿出了在貳臣那里換來的大夢枕，希望能有所效果吧！”

    如果，葉流光和丁朵兒聽見這番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她們兩個都見過夏稷?？墒撬麄儍蓚€誰都沒能認出夏稷就是那個石屋外面救了他們的小偷。

    女丑道：“我很好奇，你用了什么辦法才能在貳臣手下死里逃生，要知道，貳臣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br>
    夏稷說道：“當然是交易，就像是我和你也做了一筆交易一樣。山海人神雖然高高在上，卻并非一無所求，他們有需要的東西自然就能達成某種交易，你說是么？”

    “我說你是個混蛋！”女丑的聲音里明顯帶起了怒氣。

    夏稷不以為然說道：“我的確是個混蛋，不過，我是能讓你得償所愿的混蛋。交易要的是利益，未必要看對方的人品，你說對么？”

    “我們的交易現(xiàn)在開始了么？”女丑沒有正面回答夏稷的問題，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夏稷說道：“現(xiàn)在還不能開始？我得確認陳野究竟有沒有后手，或者說，我的計劃有沒有致命的漏洞？”

    韓子羽失笑道：“三公子未免太過多慮了，陳野已經(jīng)中了你的圈套，還能有什么作為？”

    “不！”夏稷鄭重道：“陳野是一個決不能輕視的對手，江湖上將陳野稱為狐王，并非毫無道理。我與陳野交手幾次，發(fā)現(xiàn)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善于絕地反擊，往往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jīng)落入必死之局的時候，他都會打出一張足以將對手致命的底牌?！?/br>
    “但是陳野算計黑衣大巫這一手，就足以讓我心驚膽寒。他的算計看似兇險無比，其實是步步為營。把我換到陳野的位置上，我未必會做得比他更好。陳野，在入水之前跟小糖豆交代了很多事情。我懷疑，陳野還有幾個后手沒有動用。我不能掉以輕心?！?/br>
    夏稷看向馮鐵峰道：“馮鐵峰，你是最了解陳野的人。我現(xiàn)在說出自己全部計劃，你站在陳野的角度上分析一下，他會從什么地方破局。我一定要保證陳野醒來之前，我的計劃萬無一失。”

    馮鐵峰點了點頭，夏稷說道：“我約戰(zhàn)陳野，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為了無恨燈。陳野能否看穿我的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逼出無恨燈。”

    “我同時開始三面計劃之后，陳野必然會分兵應對。錢落落帶隊的修羅血衣，只不過是個幌子。她在拖延我們的人馬，我們也在跟她消耗時間?！?/br>
    “我同時啟動月下龍?zhí)逗腿斯瞧磮D，是為了讓陳野再次分兵。我也做到了，但是我沒想到，白骨廟里出現(xiàn)了變數(shù)，莫名牽扯出了一個虛無上人。這個變數(shù)很可能影響大局?！?/br>
    夏稷把自己遭遇虛無上人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馮鐵峰還低頭沉思的時候，韓子羽已經(jīng)先一步開口道：“我覺得虛無上人無關大局?！?/br>
    “第一，沒有任何人知道，白骨廟里存在著虛無上人的變數(shù)。哪怕陳野也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陳野不可能在虛無上人身上做出什么文章?！?/br>
    “第二，白骨廟里的那個王鹿，明顯就是貪生怕死之徒。虛無上人雖然藏身王鹿體內(nèi)，但是，并沒能對王鹿造成太大的影響。我覺得，他短時間內(nèi)不會出現(xiàn)在陽龍山。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炮制陳野?！?/br>
    夏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看向馮鐵峰道：“你的看法呢？”

    馮鐵峰思忖片刻道：“以我對陳野的了解，他很有可能在王鹿身上做文章。陳野做事有幾分天馬行空的味道，往往會讓對手想不到他下一步計劃。更重要的是，陳野有化敵為友的本事。也不能說化敵為友，這么說吧！陳野有時候?qū)幙勺寣Ψ侥米叽蟛糠掷妫惨_到自己的目的。”

    “陳野正是因為無欲，不貪，只求目的，才屢屢轉(zhuǎn)敗為勝。這點上，他不像是江湖人?！?/br>
    夏稷不由得一皺眉頭：“你說的對。韓子羽傳令外圍。小心戒備王鹿?！?/br>
    韓子羽狠狠瞪了馮鐵峰一眼，才不情不愿的發(fā)出了信號。

    夏稷繼續(xù)說道：“白骨廟那邊看似重心，其實只是為了擾亂陳野視線而已。真正的重心還是在陽龍山。陳野有一點沒有說錯，那就是沒人比宗門更了解陽龍山。當年，宗門以火龍局圍困陰龍?zhí)叮褪菫榱四芘c女丑達成合作?！?/br>
    女丑聽到這時，忍不住罵道：“說得好聽，一群偽君子?！?/br>
    夏稷對女丑的罵聲充耳不聞，繼續(xù)說道：“女丑曾經(jīng)說過，只要我能拿到大夢枕，她就有辦法讓人魂魄穿越千年，看到往昔種種。我冒著風險盜出大夢枕，并不是為了對付陳野。但是，現(xiàn)在卻不得不把大夢枕拿出來，讓陳野去找無恨燈的真相，只要他能重現(xiàn)無恨燈，所有犧牲都值得了。”

    馮鐵峰點頭道：“公子，我有兩件事兒不太明白，希望公子能夠為我解惑？”

    “但說無妨！”夏稷平日對待下屬絕不會這么好說話，他會允許馮鐵峰在自己面前“逾越”分明就是感到了某種危機。

    智者，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會預感到某種危機。危機逼近時，他們總會感到不安，然后反復思忖一個問題，直到找到答案為止。夏稷那時的情況大概就是如此。

    馮鐵峰道：“我第一個問題，宗門既然是占據(jù)了陽龍山，為什么會有黑衣大巫的存在？那是宗門高手？”

    “不是！”馮鐵峰搖頭道：“宗門與女丑大巫有所聯(lián)絡，但并未占據(jù)陽龍山。月下龍?zhí)稇野竵碜杂谂蟊旧?，至于那個黑衣大巫，應該是女丑后來培養(yǎng)的巫侍吧？”

    女丑寒聲道：“你們宗門又欠了我一筆賬?！?/br>
    以馮鐵峰的聰明，不用夏稷說明就能猜到其中關節(jié)。

    那個黑衣大巫應該是女丑為了反抗宗門培養(yǎng)的巫侍，宗門這次發(fā)兵陽龍山本身也帶著除掉黑衣，震懾女丑的意思。只不過，夏稷后期調(diào)整了計劃，讓宗門修士帶著信物一類的東西避開黑衣，潛入陰龍?zhí)杜c女丑達成了交易。卻把除掉黑衣的事情扔到我這邊。這就是我獨斗黑衣，馮鐵峰他們卻繞上山頂?shù)脑颉?/br>
    馮鐵峰再次問道：“公子既然如此在意無恨燈，為什么又把唯一的無恨燈交給了異調(diào)局？”

    韓子羽厲聲道：“這是你該問的么？”

    第461章 無恨與否

    馮鐵峰并沒和韓子羽針鋒相對，而是一言不發(fā)站在原地靜等著夏稷的答案。

    夏稷緩緩開口道：“那盞無恨燈，在老魔和我手里流轉(zhuǎn)多次，這其中，我們也聚集了不少高手想要破解無恨燈的秘密，結果一無所獲?！?/br>
    “無恨燈的燈靈，除了對殺陳野感興趣，不愿意與我們進行任何合作，我們用盡手段對方也是油鹽不進。我們又懷疑燈靈掌握著至關重要的線索。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把無恨燈還給陳家更好一些。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意外的驚喜?！?/br>
    馮鐵峰點頭道：“我明白了！”

    “第三個問題是，女丑大巫真能準確的把陳野送回我們想要的那個時代？”

    夏稷正要說話，女丑卻先一步說道：“不行，我沒有那么大的本事。陳野會回到什么時候，得看你們的運氣。而且……我只能送他三次。三次之后，你們還拿不到想要的東西。我就無能為力了?！?/br>
    馮鐵峰看向夏稷時，后者在微笑之間將一把刀遞到了馮鐵峰面前：“陳野三次找不回無恨燈，你就殺了他，我不想留著這么危險的一個對手。至于說無恨燈，我想陳如飛身上也該有些線索?！?/br>
    馮鐵峰面無表情接過匕首退回了原位。韓子羽卻說道：“馮鐵峰，三公子似乎在問你，陳野是不是還有后手，你問了這么多問題，好像都跟三公子交代的事情無關吧？”

    馮鐵峰搖頭道：“我的每一個問題都很公子的計劃大有關系。如果，我沒猜錯，異調(diào)局的大批人手已經(jīng)趕來陽龍山了?！?/br>
    夏稷眉頭一挑：“何以見得？”

    馮鐵峰道：“你的計劃可以說十分完美，尤其是白骨廟出現(xiàn)了變數(shù)之后就更為嚴密，幾乎是無懈可擊。唯一的漏洞就是你送還了無恨燈。這等于是在提醒陳野：你的目標是《無恨燈決》。僅憑這一點，就足夠陳野調(diào)整計劃了?！?/br>
    韓子羽冷笑道：“你未免把陳野說得太神了吧？如果陳野真有這樣的本事，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跟我們分出個高下，反而要等到最后一刻再絕地反擊?！?/br>
    絕地反擊看似驚艷至極，實際上卻是兇險無比，一旦失手就會毫無退路。真正的高手不會玩這種驚險，只有被逼無奈才會冒險賭命。

    馮鐵峰道：“如果陳野手下有三百……不，二百名術士，他不僅不會如此冒險，還會成為我們的噩夢?！?/br>
    韓子羽冷哼一聲道：“危言聳聽?！?/br>
    夏稷沉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繼續(xù)說。”

    韓子羽趕緊道：“我覺得，公子的計劃……”

    夏稷冷聲打斷對方：“我說的是馮鐵峰，不是你?！?/br>
    韓子羽的臉色瞬時間難看到了極點，馮鐵峰沒有理會對方的臉色繼續(xù)說道：“陳野做事雖然讓人捉摸不定，其實也有跡可循。”

    “如果，現(xiàn)在是陳野單槍匹馬殺上了陽龍山，他肯定會拼死下陰龍?zhí)?。但是，他在帶著同伴的情況下，就會替葉玄他們考慮后路。所以，我敢斷定陳野準備了后手。這個后手有七成的可能是在小糖豆的身上，另外兩成在異調(diào)局后援高手那里，還有一分說不定就落在了王鹿身上?！?/br>
    馮鐵峰豎起一根手指道：“陳野說的一小時，就是他們最后發(fā)起總攻的時間。一個小時之內(nèi)陳野所有的后手會陸續(xù)出現(xiàn)，對陰龍?zhí)缎纬珊蠂Ｄ菚r，才是我們分出勝負的時候?！?/br>
    “有道理，有道理……”夏稷頻頻點頭自言自語道：“陳野的殺招究竟放在哪兒了？”

    夏稷思忖半晌忽然開口道：“韓子羽，馬上通知錢家人，讓他們出手阻攔錢落落，無論如何不能讓能他們從修羅血衣的方向脫身。”

    “召集藏劍門弟子，全力截擊陳如飛，初云知。另派三十名……不，五十名長老團成員，調(diào)集半數(shù)供風堂高手牽制初云知。一旦李知云現(xiàn)身，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將其擊殺。這個世界不需要李知云?！?/br>
    “另外，通知外圍弟子，縮小包圍圈，決不能讓王鹿?jié)撊腙桚埳?。調(diào)集護法堂高手全力壓制小糖豆?！?/br>
    夏稷連發(fā)了三道命令還是覺得不放心：“韓子羽馬上通知宗門，讓他們再求古先生出現(xiàn)，告訴他，他要躲的人在異調(diào)局，那人叫林妍。你下去安排吧！”

    韓子羽詫異看向了夏稷：“公子，你這……這……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吧？對付一個陳野，竟然要出動宗門外事盟半數(shù)高手，這是不是……”

    夏稷聲音一冷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而是讓你執(zhí)行命令，你不需要多說，馬上去做?！?/br>
    韓子羽在四公子手下多年，四公子對他一向尊重有加，很多事情都會征求她的意見。自從四公子被抓入黑牢，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韓子羽本以為四公子入獄之后， 她能取代四公子的地位，卻沒想到宗門從沒想過要安排她的位置。加上四公子被抓，和韓子羽本身不無關系，四公子舊部不服韓子羽，她也壓不住那些老資格的宗門高手。在宗門當中并不如意。

    現(xiàn)在，夏稷寧可相信，韓子羽眼中的叛將馮鐵峰，也不愿聽他的意見。韓子羽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無視，故意說道：“公子，我覺得破敵的關鍵還是應該在陳野身上。只要我們掌握著陳野，就能立于不敗之地。既然，我們只需要陳野的神魂，何不先斬斷陳野四肢。只留他一條活命， 永絕后患？”

    韓子羽知道，夏稷的行事作風，他雖然能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卻不會對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下手，能讓他出手的人，至少也是值得他重視的高手。斷人四肢的事情，自然得交給馮鐵峰去做。

    韓子羽是在故意為難馮鐵峰。

    夏稷點頭道：“說的不錯，馮鐵峰動手吧！”

    馮鐵峰幾乎沒有猶豫就直奔著我身邊走來，亮出匕首直奔我肩甲上刺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