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我來還你錢，之前你給我的錢，都在這張卡里了?！?/br>
    林宇哲喝多了酒，手里緊緊握著一張銀行卡。

    握得太緊了，銀行卡的邊沿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紅痕。

    凌波忽然生出羞愧，為之前所有對他惡意的揣摩感到羞愧。

    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倒霉也不是毫無預(yù)兆，從早晨出門忘帶手機充電寶和充電器開始，所有的水逆扎著堆兒的一件趕著一件到來。

    公司把她調(diào)去另一個門店，自然要搬家，日本的搬家流程繁瑣且消磨耐心。

    與此同時，工作也不能落下。

    周五加班到深夜，周六上午約了電力公司、瓦斯公司、網(wǎng)路公司的人解約關(guān)停業(yè)務(wù)，下午約了保險公司的測定員和房東在舊居退還鑰匙。

    早晨哪怕睡眠極度不足，還是強撐著爬了起來。

    偏偏新家附近的公交車站也極度復(fù)雜，十字路口前后左右加起來有叁個一樣的公交車站名，凌波往返其間，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才終于找到了正確的車站。

    下車后，網(wǎng)路公司的人打電話，說已經(jīng)快到了。

    凌波慌忙的趕路，剛掛電話，手機電池續(xù)航能力不太行的蘋果手機就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

    但也顧不得許多，回家拿充電線多少有些不現(xiàn)實。

    在公寓里坐了一上午，等來了網(wǎng)路公司的人回收了機器盒子，等來了關(guān)西電力的人掐了瓦斯和電力。

    問過最后離開的關(guān)西電力的員工，才知道彼此剛好正午，和保險公司約定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

    凌波出去吃飯后，打算去區(qū)役所辦理住所更改手續(xù)，到了地方，對著區(qū)役所緊閉的大門，后知后覺今天是周六，政府部門是休日。

    白跑一趟。

    又困又累，腳也有些水腫。

    回去后，在冰冷的空蕩蕩的屋子里一直等著，手機沒電后，連時間都不知道，只覺得每一秒時間的流逝都格外的消磨耐心。

    近乎是神經(jīng)質(zhì)的，在心里數(shù)秒。

    數(shù)著數(shù)著，又在想，自己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為什么會這么痛苦呢？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呢？

    怕測定員和房東來了聯(lián)系不到自己，也不敢外出，只能在冰冷空蕩的房間干等著。

    等到天色都暗了下來，等到渾身已經(jīng)冷透了，等到指甲蓋兒都凍成了紫白色。

    哪怕不知道具體時間，也從天色推斷出了早就過了下午四點。

    凌波無可奈何的，在鄰居家門口徘徊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按響了門鈴，抱歉的拜托他給自己的手機充半個小時的電。

    鄰居有些驚訝的問她：“只把手機拿進來充電真的沒事嗎？”

    也不是不擔心，可這時候真的只能賭一把人品了。

    凌波把手機透過門縫遞給他，鞠躬道謝，繼續(xù)回自己房間里數(shù)秒，期盼著房東和測定人員能趕緊來到。

    站在玄關(guān)后，一聽到外面的響動就立刻打開門去看?？墒钦l也沒有來。

    外面的燈光透過沒了窗簾遮擋的落地窗照進來。

    凌波看著門上自己的影子，艱難的、繼續(xù)數(shù)秒。

    一、二、叁、四、五、六......一百......一千......兩千......叁千......四千......五千......

    害怕自己無意間數(shù)快了，特意的數(shù)到了五千，才去摁響了鄰居的門鈴。

    短暫的停頓，無人應(yīng)答。

    凌波忽然生出恐懼，如果鄰居此刻不把手機還回來，該怎么辦？

    好在，那扇門終于還是打開了。

    門后的大叔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的手機不是蘋果，翻找出來的充電線有些接觸不良，沒充進去多少電?！?/br>
    凌波想到數(shù)秒的痛苦，哪怕只有百分之叁的電量，還是謝絕了鄰居繼續(xù)幫她充電的好意。

    彼時已經(jīng)六點十五了，距離約定的時間，過去了兩個小時十五分鐘。

    慌忙的調(diào)出保險公司的電話去問。接線員一直道歉說去確認一下，讓她等回電。

    凌波蹲在落地窗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害怕手機再突然關(guān)機。

    看到來電后，慌忙接起。

    “不好意思，測定員下午沒打通您的電話，以為您沒在，就沒去您那里?，F(xiàn)在他已經(jīng)下班了。我們可以另約時間嗎？”

    接線員充滿歉意地說道。

    凌波平靜的，不帶一絲情緒的，和她另約了時間。

    起身時，卻覺得頭腦發(fā)昏，直直地撞在了落地窗上。

    玻璃里夾著鋼絲網(wǎng)，沒碎，光滑的鏡面一樣的玻璃，卻多了叁道裂痕。

    公寓外的燈光映在上面，像是蛛網(wǎng)一樣，絞在人心上，透不過氣來。

    凌波靜靜的看著那叁道裂痕，大腦一片空白，感覺自己的人生也像是這扇碎了的玻璃......

    她抱著肩膀，緩緩地蹲在了地上，縮成一團......

    或許，兩年前在四國島的那家酒店十叁樓應(yīng)該終身一躍......

    也或許，應(yīng)該踩著那片蔚藍的海試著走向海天一線的交界處......

    說不定，是解脫。

    活著，真的好累啊......

    被最愛的人舍棄的自己，為什么還要活著呢......

    忽然，手機屏幕一亮，進來一封郵件。

    凌波看著只有百分之一電量的手機，近乎是迫切的打開了那封郵件。

    是林宇哲。

    大約他也知道自己的告白過于像是婚姻可行性分析報表，在最開始，他引用了埃姆朗薩羅希的詩句：

    “我越是逃離

    卻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過臉

    卻越是看見你”

    一整天的不幸，像都是為了他此刻的到來做鋪墊。

    凌波像是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了他，顫抖著手飛快敲擊屏幕，回了他一封郵件。

    郵件里只有一句話：

    “那不如，我們結(jié)婚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