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他的力量的元慶可以直接走入陰影帷幕，但體內(nèi)流淌著伊麗莎白·卡塞爾血液的莫爾·格蘭特不行，他的“長親”死去了，無法支撐他繼續(xù)使用高階血族的能力。

    “阿慶，你看老莫爾，他一個人站在外面多可憐啊。”金轉(zhuǎn)移話題，“我們出去，怎么樣？”

    元慶無視了金的話。

    她昂起頭，對上那含著笑的紅色眼睛：“回答我的問題。

    ”

    金還是笑著左顧右盼，這一次他問元慶：“你看，我們要不要?dú)⑺滥莻€——噯？”

    “他跑了，阿慶?！?/br>
    伊恩趁著金廢話的時間，付出一些代價，逃離了愛德蒙莊園。

    他逃離，陰影帷幕自然失去了它的作用，漸漸消散了。

    莫爾的手顫抖起來，從未有一瞬，這位管家顯得如此蒼老，他慢步而來，每一步都在顫抖。

    “少主人?！泵鎸?，他的稱呼有所改變。

    “嗯，莫爾?！苯鹁`放出笑容，“好久不見了。”

    “是的，整整八百零五年，您已經(jīng)有八百零五年沒出現(xiàn)了。”

    元慶皺起眉頭，這個數(shù)字，也是她沉睡的時間，那個依稀的夢境之中，似乎也提到過，她的沉睡與金脫離不了聯(lián)系。

    她抬手捂住心臟，撲通撲通，這樣的跳動那樣鮮活有力。夢境里的金說，這就是她與普通血族最大的不同，她有一顆屬于人類的鮮活的跳動的心臟。

    “是的?！苯鹦嶂諝庵械奈兜?，“我沉睡了太久，有一些老東西已經(jīng)等的迫不及待了?！?/br>
    “也對，他們活得夠久了，如果不能有所突破，誰能保證自己還能活到見證下一個‘王’的誕生？”

    莫爾沒有說話，元慶聽不懂他說了什么。

    她腦袋里亂糟糟的，可能記起的事情就那么幾個殘破的畫面。

    “阿慶?！苯鹂聪蛩?，“不要繼續(xù)回想了，有些東西，該出現(xiàn)的它們自然就出現(xiàn)了?！?/br>
    金轉(zhuǎn)過身：“強(qiáng)行違背規(guī)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偶爾順從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br>
    雖然這句話接著上句，但顯然不是說給元慶的。

    “這么簡單的道理，海涅為什么不明白呢？”金想不通，也不在去想，他紅色的血瞳看向角落里變異的朱迪。

    她已經(jīng)完成了變異，重新站了起來，一只手中仍然捏著那個破爛的只剩下一條腿的玩偶。

    “還留給我一個麻煩?！?/br>
    伊恩捏碎了那兩個用特殊方式從朱迪身體里抽離的原罪，等同于將其放回朱迪的身體。

    吸血鬼是屬于黑暗的生物，但可悲的是，它們不是完全歸屬于黑暗的生物，而是一種夾雜在夾縫之中的存在，擁有人的外表，卻沒有融入人的能力。

    而完全歸屬黑暗的，是地獄的惡魔，是煉獄的帶罪之人。

    “她墮向完全的黑暗了。”金搖了搖頭。

    現(xiàn)在的朱迪，已經(jīng)失去了屬于人的形態(tài)。

    嫉妒與暴怒，改變了她原本的身體，小女孩額上長出了山羊角，身后張開光禿禿的rou翼。她原本不該變成這種模樣，只是因?yàn)樘厥獾氖侄畏糯蟮淖飷阂幻妗?/br>
    朱迪原本有活的機(jī)會，海涅完全有能力終止這種變化。

    可她沒有等來海涅，眼前這個是與海涅共用一具身體的金。

    “父親？”朱迪歪著頭，茫然地看向金。

    “可惜了，我不是你的父親?！苯饟u搖頭，惋惜道，“你可真是不走運(yùn)。居然就這樣墮落了。原罪嫉妒與暴怒？是因?yàn)槲业陌c嗎？”

    “那我可不能留你了?！?/br>
    元慶突然想起舒芙蕾太太曾說過，海涅曾處理過很多血裔失控的事情。

    “金?！彼龂L試著向金提出請求，“別殺她?！?/br>
    “哦？”金顯得有些驚訝，“阿慶，為什么呢？她變成這樣，完全是因?yàn)榧刀誓悖@不是罪有應(yīng)得嗎？”

    他的話讓元慶感到別扭，雖然知道金沒有其他的意思，但這樣的語氣與問題，讓元慶很不舒服。

    朱迪變成這樣，是因?yàn)樗龁幔?/br>
    她根本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能說因?yàn)樗?/br>
    “不是父親？”變異的小血族消化著那句話，她看著金的樣子，“可你明明就是父親啊?！?/br>
    她的視線越過金，落在了背后的元慶身上，然后用因?yàn)樵锉┡绊懞蟛惶`光的腦子將事情串聯(lián)起來。

    嫉妒也從中作梗。

    “因?yàn)槟阆矚g那個女人，所以不愿意當(dāng)我的父親了嗎？”朱迪問金。

    “因?yàn)殄e誤的推理得出了錯誤的答案啊。暴怒讓人愚蠢，嫉妒讓人發(fā)狂，這倒是符合原罪的特點(diǎn)。”金若有所思分析著，“不過，我要糾正你一點(diǎn)?！?/br>
    “喜歡阿慶的是我，你的父親是海涅。一定要記清楚?！彼槐菊?jīng)的與朱迪對話。

    怒火奴役了朱迪的思緒，她已經(jīng)聽不懂金的話語，rou骨質(zhì)感的雙翼抖動，她向著金沖刺而來，卻在即將靠近金的地方轉(zhuǎn)向，向著元慶沖去。

    黑霧沒有給她這個機(jī)會。

    金直接出現(xiàn)在朱迪的身后，扼住她的脖頸，一把撕去朱迪的一邊變異的翅膀。

    “啊——”小女孩口中爆發(fā)出尖銳而慘厲的尖叫。

    “阿慶?！苯饻喨徊活櫇M身的血水。

    元慶直勾勾看著眼前的一切，滿眼都是震撼，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場面。

    “你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苯鹨琅f保持著笑容，“答應(yīng)我，我就不殺她?！?/br>
    “什，什么？”

    “陪我跳一支舞。”金道，“就像你陪海涅的一樣?！?/br>
    他仍然在笑，可卻這樣，森然可怖。

    第26章 兩支舞(四)

    “我答應(yīng)你。”元慶沒有猶豫直接應(yīng)下金的提議。

    “那約定好了?！苯鹁`放出喜意, 那張本就柔軟秀美的面容，因?yàn)樗旧蠣N爛暖人的笑容。

    元慶感受到恐懼，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zhì)展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 再加上這個“人”的存在本就極為詭異。

    可潛意識告訴她, 面前這個人可以相信，她也愿意去相信。

    元慶知道，這是因?yàn)槟嵌稳笔У挠洃洝?/br>
    金與長親，不, 金與海涅, 到底是這么樣的關(guān)系？

    同樣擁有血裔契約，元慶的疑惑也能被金所感知。不過此時，更有吸引力的東西奪走了金的注意力。

    阿慶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自己自然不能讓她失望。

    金伸手揪住朱迪另一側(cè)的rou翼, 毫不留情面地扯下。

    尖利的慘叫刺破耳膜, 元慶不忍心繼續(xù)看下去, 側(cè)轉(zhuǎn)過頭，閉上眼睛。

    金提起朱迪, 此時此刻, 這個小小的身體已經(jīng)殘破不堪, 僅剩的一只手中, 仍然牢牢緊握著一塊破碎的棉絮。

    與她撕碎的兔子布偶一樣，朱迪也破破爛爛的，只是因?yàn)檠迳?qiáng)悍，才最好撐著一口氣。

    她費(fèi)力的抬起眼簾, 看著記憶之中父親的樣貌，那是她熟悉的樣子，卻不是她熟悉的表情，費(fèi)力支撐等來的父親為什么成為了那個要?dú)⑺浪娜耍?/br>
    父親明明，最疼愛他的孩子們啊。

    朱迪的腦袋越來越鈍，她拼命去想，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不甘地看著金。

    不想死在父親手中。

    她蠕動嘴唇，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你能聽見我說話，對吧？”金將她提起來，紅眼睛看著朱迪，“居然抗住了原罪的腐蝕。”

    朱迪翻了翻眼皮，又無力的垂落，她快要死了。生命的流逝在這一刻竟然變得如此的清晰。這種感覺早在二百九十三年前就應(yīng)該消失，可如今，它又復(fù)蘇了。

    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diǎn)在朱迪的眉心，口中吐出古老的拉丁語。

    “原罪嫉妒，原罪暴怒?！?/br>
    隨著他話語落下，兩個團(tuán)霧氣從朱迪的眉心涌出，在空中盤旋聚合，化成兩個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小石頭。

    金接住那兩顆小石頭，將朱迪丟給管家莫爾。

    “莫爾先生，交給你了?！毖鍝P(yáng)起眉，收起兩個小石頭，他從隨身的口袋之中取出一張方帕，慢條斯理地擦凈手上的血污。

    金同樣是一位血族，有潔癖的血族。不過，比起海涅，他只算輕微而已。

    “阿慶?！苯鹫賳境龌鹧妫鹕嗤淌傻粲门K的手帕。

    “我們回去？”金低垂下頭，紅色的血瞳之中滿是溫柔，“你還欠我一支舞?！?/br>
    元慶抬起頭與他對視，原本想要詢問的一堆問題，在看到他的視線之后，就一個也問不出了。

    她沉默下來。

    金趁機(jī)攬過她的手，挽在自己手臂上。

    “這場舞會該有一個完美的謝幕。”金說，“我的阿慶，此生摯愛的阿慶?！?/br>
    元慶抬起頭，她黑色的眼睛看向他，那里面有疑惑，有不解，也有一絲絲隱藏的復(fù)雜情緒——來自他的阿慶遺忘的部分情緒。金知道，但他什么都沒有說。

    她的發(fā)髻上帶著一枚紅色的寶石發(fā)飾，寶石在銀月的光輝下閃閃發(fā)亮，卻比不上她眼睛中的光亮。

    金嗅到了阿慶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香粉或者精油的味道，而是伴隨著她的，與他如出一轍的味道。

    血裔與長親之間的聯(lián)系。

    金笑得更深了：“海涅不就是這么說的嗎？”

    “不過，你是我的阿慶，不是伊莉絲?！?/br>
    鮮卑語夾雜著英語，像英語夾雜著漢語一樣古怪，尤其是金的發(fā)音并不標(biāo)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