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今天，今天該是新帝嬪妃進宮的日子，先帝的這些太妃們，一半等在壽康宮里，一半在壽康宮外頭的夾道上晃悠。

    比方?jīng)]分到獨立宮殿的錢太妃，一直跟劉貴太妃不太對付的白太妃，還有朱太貴人，最后這位是劉貴太妃的人，自告奮勇出來探聽消息的。

    錢太妃覺得進了壽康宮，那肯定是規(guī)規(guī)矩矩大家都好的，在外頭可就不一定了。

    雖然外頭挺冷，可能看一看笑話，她還是挺樂意的。

    不過現(xiàn)實給了她們狠狠一擊。

    一開始離得比較遠的時候，錢太妃的確是看見后頭不少人一臉的嫉妒，瞧著前頭的未來皇后的。

    這叫她心理十分舒爽，可是走近些能看清楚眼神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看得不是未來皇后，是未來皇后身邊的——

    一個高個子的女子，再一個……好像是側(cè)妃楊氏？

    這兩個有什么好嫉妒的？那個高個子的她都沒聽說過，再說孟王府就剩了楊氏這么一個側(cè)妃，可見這女子沒什么身份，也沒什么位份，那細(xì)腰瘦臉的，更加不像生育過的。

    至于那楊側(cè)妃……聽說曾把孩子生在外頭差點叫人換了，這等混淆血統(tǒng)自毀前途的行為，這輩子不可能再有什么前途了。

    難不成……她年紀(jì)大了眼神不好了？？？

    她看錯了？

    一時間錢太妃沉溺于自己忽然就老了無可自拔，完全無暇顧及其他，一直到唐思然走到了她身邊。

    “娘娘。”唐思然行了半禮，要說宮里的稱呼如今是有點混亂的。

    皇帝沒登基，還沒進行封賞。

    雖然先帝的這一波嬪妃肯定是要變成太妃了，但是具體的位份還沒定下來。

    就比方劉貴太妃，她將來肯定是太后，但是沒封賞她就還是貴太妃，又比方錢太妃，當(dāng)然妃子這一波基本不會升成貴太妃的，跟原先皇后在也不會有貴妃大體上一個道理。

    到了嬪和貴人這一波，升位的可能性就高了。

    總之不管怎么說，宮里現(xiàn)在但凡是個主子，稱呼就都是娘娘，完全不好帶位份的。

    唐思然這一行禮，把錢太妃從混沌中拉了出來，“是你——”到了啊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唐思然身后跟著的十九個人齊齊沖著她行禮，叫了一聲“娘娘”。

    錢太妃從未見過這等場面，她又震驚了。

    當(dāng)然先帝的嬪妃這么多年積攢下來也不是沒有十九人的，就是沒這么整齊，沒這么如花似玉都是最好的年華一起撲面而來的。

    錢太妃踉蹌了一步，葉靈身長，手腳也比普通人長了一些，她忙把錢太妃扶住，只是錢太妃年紀(jì)大了身材難免有些發(fā)福，扶得不太穩(wěn)。

    楊輕輕動作慢了一步，跟著上前扶住錢太妃另一邊，唐思然很是滿意，道：“咱們進去吧。”

    錢太妃心里不太是滋味，雖然不住的安慰自己，這個是太后的半個兒媳，還沒扶太后先扶她了——

    依舊不是滋味啊！

    朱太貴人這下放心了，覺得這場面略顯得詭異，她頭一偏微微笑了兩聲，跟著一起走了。

    眾人簇?fù)碇惶鶋劭祵m里走，到了壽康宮門口，就見班房里出來一個嬤嬤。

    衛(wèi)嬤嬤沖唐思然行了禮，口中叫了一聲娘娘，道：“娘娘等您多時了?！?/br>
    進了壽康宮，雖然這才過了大殮，大家身上都是白色，不過最好看的還是唐思然跟她身后的這一群美人們。

    劉貴太妃心里也有點恍惚，這跟昨天晚上想的不太一樣。

    “都坐吧?！眲①F太妃道。

    唐思然眼神一使，葉靈跟楊輕輕兩個扶著錢太妃往椅子那邊走，唐思然道：“外頭遇見錢娘娘了，許是站得久了，又或者被冷風(fēng)吹了，站得不太穩(wěn)呢。”

    聽見這個，劉貴太妃來了精神，道：“來人，給她揉揉腿。”

    雖然貴太妃發(fā)話叫坐，不過自家娘娘說了要帶她們來拜見太后，眾位美人們沒一個坐下來的，都眼巴巴地看著唐思然。

    這叫眾位太妃看了心里又嫉妒又羨慕，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怪不得這些人如此恭敬，若是她們被放在宮外晾了一個月，她們也不敢造次。

    淑妃想起魂不守舍，郁郁不得志顯得很是憔悴的親兒子成王爺，心中有了主意，氣定神閑等著挑撥離間了。

    唐思然道：“先給娘娘行禮再坐。”

    她身后眾位美人很快排好了順序，楊輕輕打頭第一個，上前行禮，“娘娘圣安，妾楊氏給娘娘行禮。”

    貴太妃點了點頭，嚴(yán)肅道：“今兒沒備下什么東西，等正日子再說?！?/br>
    “是?！睏钶p輕恭敬地說，一句廢話沒有。

    不過還沒后退，錢太妃就開口了，道：“這就是那個生育了嗣皇帝長子的楊側(cè)妃？祖父是國子監(jiān)司業(yè)，父親是五經(jīng)博士？”

    這不怪錢太妃記得清楚，國子監(jiān)司業(yè)，距離一把手就一步之遙，這等人家，這等人家，當(dāng)正妃也綽綽有余。

    楊輕輕轉(zhuǎn)頭看了錢太妃一眼，從錢太妃的刁難里，她竟然嘗到了久違的興奮，她辦起從全國最高學(xué)府當(dāng)老師的祖父父親等等祖?zhèn)鞯恼?jīng)臉，嚴(yán)肅應(yīng)道：“多謝錢娘娘關(guān)心，嚴(yán)格來說，我生的行哥兒是在嗣皇帝子女中排行老二?！?/br>
    錢太妃一下子沒話說了，她難不成要說什么“的確是第一個兒子”，那就挑釁的太明顯了。

    “怎么不見孩子們？”話題換得雖然不生硬，不過錢太妃表情生硬，加深了這份不自然。

    這次應(yīng)聲的是唐思然，“天氣太冷，我沒叫他們出來，都是小孩子吹不得風(fēng)?！?/br>
    這下錢太妃得了貴太妃兩個白眼，不敢說話了，她雖然心氣兒不順，不過先帝原來的皇后也從來不對子女下手的，宮里就沒這個傳統(tǒng)，沒有耳濡目染，錢太妃自然也沒這個狠心，便道：“是該先養(yǎng)在屋里，等過了六歲身子骨齊全了再出來?！薄　钶p輕退了下去，轉(zhuǎn)過身去瞧著娘娘身后的姐妹們，她使了個眼色。

    表面上看著是為難她，可實際上這為難的是她們娘娘啊，這能忍？

    這絕對是要反抗的好吧。

    下一個上來的是簡氏，她也沒想什么新詞兒，雖然能想出來，不過十九個人呢，尤其排在最后頭那一對文墨不通只會些艷詞的雙胞胎，要是真沒詞兒了，就是丟娘娘的臉了。

    所以她照著楊氏的話說了，“娘娘圣安，妾簡氏給娘娘行禮。”

    等貴太妃叫起，她又用余光掃了一眼錢太妃，錢太妃看見沒看見她不知道，不過正面相對的貴太妃肯定是看見了。

    “妾是生了和哥兒那一個。”

    貴太妃忍住笑意，道：“巴巴的說這個干嘛？別耽誤時間，后頭還有許多人呢?！?/br>
    下來是席氏跟樂氏，就只說了請安的話，別的沒有了。

    之后是劉氏，她這一行禮，淑太妃開口了，開口之前還掃了錢太妃一眼，覺得她挺不爭氣的。

    嗣皇帝的后宮里明明有個貴太妃的侄女兒，她盯著楊氏做什么？

    “你跟你姑媽倒是挺像的?！笔缣呱钅獪y地說，又遞給唐思然一個挑釁的眼神，還問她：“你說是嗎？”

    再沒比這個更挑釁的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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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歷史遺留問題

    劉貴太妃眉頭皺了起來, 都是一個宮里住著的，相伴二三十年，淑太妃什么意思她太明白了。

    這是提醒她兒媳婦, 叫她防備婉娘呢。

    雖然劉貴太妃也跟自家兒媳婦說過, 別把婉娘當(dāng)她侄女兒，只管把她當(dāng)尋常妾室對待，但這話自己人說說什么, 外人提一句都不行。

    “像我？”劉貴太妃面色一沉, “像我不好，我生了七個孩子, 只活下來三個，她不能像我！”

    這年頭誰家沒死過孩子，將近一半的孩子都活不過周歲, 不然就不會有周歲才起名的規(guī)矩了。

    宮里的人也不例外，縱然是有人伺候吃好穿好, 最多也就是能活下來六成的孩子。

    劉貴太妃這么一說，殿里的太妃們都安靜了下來。

    趙太妃看著淑太妃嘆了一聲, “我還記得你那個長女……唉。”

    一切盡在不言中, 雖然是她挑起的話題, 可最終這話題會通向何處, 那就由不得她控制了。

    縱然連孫子都快十歲了, 可淑太妃想起自己那個早死的女兒, 還是一肚子的傷心，遂失了興致, 敗下陣來。

    接下來的請安還算順利。

    沒人說梅香雪的血脈高貴，也沒人提希氏這個苗疆圣女，甚至到了最后容家姐妹雙胞胎兩個, 也沒人暗示她們身份低微。

    唐思然雖然不怕有人挑釁，不過她們還剛進宮，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哪知道她剛放松，白太妃開口了，“怎么少了兩個，我記得當(dāng)初孟王府還有個李側(cè)妃呢，還有個王家的女孩子，怎么今兒不見？”

    唐思然看了她一眼，“我竟不知娘娘對我府上妾室這樣熟悉?！辈卉洸挥驳幕亓艘痪?，她又冷冷道：“都病死了，娘娘可要去上柱香?！?/br>
    她們也配？她一個太妃，給王爺?shù)逆疑舷?？白太妃眉毛立即就豎了起來。

    “好了。”劉貴太妃發(fā)話，“今兒才來，還有一大堆東西要收拾呢，人認(rèn)不清楚沒關(guān)系，往后日子長著呢。”

    眾美人齊齊應(yīng)了是，劉貴太妃轉(zhuǎn)頭看著衛(wèi)嬤嬤，道：“你送她們回去?！庇謱μ扑既坏溃骸拔伊粝?，我有話要說?！?/br>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聽不懂的就是傻子了，殿里幾位太妃們也一起站了起來，跟著離開了。

    淑太妃大殿就只剩下生氣了，她那長女是她頭一個孩子，生下來沒滿月就死了，宮里沒人敢提，今兒陡然間被她們提起，戳得淑太妃心口疼。

    她回頭看了一眼壽康宮的大門，冷哼一聲，她要倒是要看看這一對婆媳究竟能好多久！

    白妃的想法就樸素多了，她比劉貴太妃還小了兩歲，她總能熬著看她們起爭執(zhí)的，就算沒沖突，創(chuàng)造機會也要叫她們起沖突！

    大殿里，唐思然把貴太妃胳膊一挽，兩人到了里間，坐在軟榻上，又有靠墊，比外頭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要舒服得多。

    劉貴太妃揉了揉腰，吐槽道：“她們也不嫌腰疼?！?/br>
    “還是疼的?！碧扑既换叵肓怂齻兂鋈サ淖藙?，“腰都是硬的?！?/br>
    “誰你都敢編排?！眲①F太妃笑罵一句，道：“我留你是有事兒跟你商量商量?！?/br>
    “母妃請說?！?/br>
    “孝端皇后留下來的萬寧公主，我有點為難?！眲①F太妃皺著眉頭頭道：“她是先皇后的嫡女，這身份我雖然能養(yǎng)，但是不合適，我都不合適，那宮里就沒人合適了?！?/br>
    劉貴太妃一邊說一邊嘆氣，“小姑娘家家的，今年也不過才十三歲，一年之內(nèi)沒了娘又死了爹，原本還是個圓臉呢，如今那下巴尖得戳人?！?/br>
    唐思然想起原先見過的那略顯得圓潤的小姑娘，前兩日給先帝上香時候，她穿著孝服都在飄，不免也有些心疼。

    劉貴太妃又道：“我這兩天想過，思來想去兩個法子，一來是叫你養(yǎng)著，你畢竟是皇后，身份也夠，只是嚴(yán)格說起來，文賢跟她并不親近，說白了文賢也是個庶兄，怕她多想。”

    “第二就是叫她出宮，跟她親哥哥安王住在一起，叫安王妃照看著，這是她親兄弟，想必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是……唉，安王最近不太著調(diào)，府上養(yǎng)著一大堆戲子，叫人不放心，再者她畢竟是個公主，出宮住著我也怕她多想，萬一覺得我就是想打發(fā)了她就不好了?！?/br>
    聽著劉貴太妃左右為難的言語，話里話外都是為了萬寧公主著想，唐思然越發(fā)覺得她這婆婆真的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