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凈睜大眼，“那他……”

    “那戒指是送給他那個白月光小模特的, ”周懷雅冷嘲一聲，“說來也巧，今天原本該是我們的紀(jì)念日, 我還尋思著就算分了, 今天至少還能再吃頓散伙飯。沒想到今天還是那小模特的生日, 他不會來了?！?/br>
    “……”

    方疏凈不知道該說什么, 繞到對面去，默默抱了抱她。

    “沒事，”周懷雅的語氣仍然輕淺，往里面坐了一點給方疏凈騰出位置, 拿袖子隨意擦了擦眼，“都說男人一生都忘不了初戀白月光，是我自己不信, 非得在一件事上栽兩次才長記性?！?/br>
    方疏凈挨著她坐, 能感覺到她身體微微的顫抖。

    “說到底, 一直都是我死纏爛打，苦苦死撐，我知道他其實也沒那么喜歡我，所以也怨不得他?！?/br>
    說完, 周懷雅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坐姿。

    動作間，方疏凈注意到她下意識地用手護(hù)住小腹，忍不住問：“那……”

    “你說孩子嗎？”周懷雅并不像方疏凈那般避諱，斂著眉眼，輕聲說，“放心，雖然我的確很傻，但也還沒到那種地步，孩子我不會留，說好的結(jié)束，就只會是徹底結(jié)束。”

    “只可惜，”她無奈地笑嘆，“本來想把這個消息當(dāng)禮物的，現(xiàn)在也送不出去了。”

    “……”

    方疏凈垂眸，握住了她的手。

    骨節(jié)突出，一片冰涼。

    瘦了好多。

    “你說得對，這次就當(dāng)又撿了回教訓(xùn)?！背聊藭?，方疏凈緩緩開口，“沒有下次了，我?guī)湍憧粗龠@么固執(zhí)，我就先把你的腿打斷啊?！?/br>
    “……算了?！毕肓讼?，她纖長的指甲抵著桌面，敲了兩下，紅唇抿起，“還是先把渣男的腿打斷比較好?！?/br>
    周懷雅看著她，莫名被逗笑。

    “行，”她知道方疏凈說話風(fēng)格一向是這樣嘴硬心軟，抬了抬下巴，配合地說，“那我以后的終身大事，可就交給你了?！?/br>
    方疏凈輕哼一聲，忽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方疏凈下意識地在桌面上找手機，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仍處在黑屏狀態(tài)。

    “是我的電話?！敝軕蜒拍闷鹱约旱氖謾C，解釋道。

    輕瞥了一眼屏幕，她眼神一晃，旋即避開臉，接通電話。

    “……王秘書。”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她靜默許久。

    “我知道，”她嘲諷地笑了笑，“告訴沈先生，不需要勞煩他費心，我今天晚些回來就收拾我的東西，保準(zhǔn)把地方干干凈凈地騰出來，不打擾他和他的小情兒。”

    掛斷電話，她用余光睨了一眼方疏凈，收拾了一下表情轉(zhuǎn)過來，“行了，事情基本都解決了，就當(dāng)翻篇了吧?！?/br>
    “嗯?！狈绞鑳暨@個時候只能當(dāng)一個靜靜的傾聽者，聞言點了下頭，就被周懷雅牽著站了起來。

    “這種事上不值得浪費時間，今天不是說好的逛街嗎？走，周姐帶你飛！”

    周懷雅伸了個懶腰，恢復(fù)了笑吟吟的神情。

    如果忽略她微微泛紅的眼眶，看起來確實像個沒事人。

    方疏凈輕笑一聲，又抱了她一下，“行，今天你請?！?/br>
    “好嘞！”

    -

    大概是真的化悲憤為力量，周懷雅在商場里穿梭了一下午，仍健步如飛，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方疏凈今天穿的鞋子帶點跟，不太好走，每當(dāng)周懷雅試衣服時，就找個地方安靜地坐下休息。

    一個下午過去，周懷雅手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方疏凈手里只提了一個小袋子。

    還是周懷雅嚷嚷著說好了要請她，硬幫她挑的一條裙子。

    方疏凈看過一眼，暗紅色的絲綢質(zhì)地，修身剪裁，是她喜歡的類型。

    臨走前，兩人經(jīng)過一家男士西裝店，周懷雅又來了興致，湊過去跟方疏凈耳語：“你要不要給你老公買點什么東西？快過年了，也該準(zhǔn)備禮物了。”

    方疏凈想了想，點點頭，和周懷雅一起往里面走。

    自兩個人把感情的事兒說開后，她確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去像以前那樣形式上地互贈禮物了。

    容慎川衣服的尺寸方疏凈不太了解，于是給他挑了根領(lǐng)帶。

    是與她今天買的這條裙子相配的暗紅色，她記得容慎川還沒有這個顏色的領(lǐng)帶。

    從商場出來，天色已晚，周懷雅死活不讓方疏凈送她回去，執(zhí)意自己離開，方疏凈拗不過她，只能叮囑她幾句后，同她揮手道別。

    回到家，方疏凈把車開進(jìn)院里停車場后，坐在位子上等了一會兒，直到周懷雅給她報了平安，才解開安全帶下車。

    推開門，她一邊換鞋，一邊隨口問道，“容慎川回來了嗎？”

    傭人接過她的外套和手上拎的袋子，恭敬答道：“先生在書房?！?/br>
    方疏凈點點頭，抬起下巴往里看了看。

    書房的門一如既往地緊閉著。

    她沒去書房，先上樓簡單洗漱了下，試了試新裙子。

    周懷雅本職與時尚有關(guān)聯(lián)，挑衣服的眼光一向不錯，這身長裙質(zhì)地輕薄貼身，穿著很舒服。

    走到落地鏡前，方疏凈少有地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

    吊帶很細(xì)，簡簡單單地綴在肩頭，襯得精致的鎖骨更加分明。曲線蜿蜒向下，裙擺長度及腳踝，向外散開，如一朵盛開的玫瑰，層次分明卻又不顯累贅，風(fēng)情萬種而又內(nèi)斂不張揚。

    紅玫瑰啊——

    方疏凈腦中迅速閃過了“白月光”三個字，又被她隨意拋在腦后。

    懶于短時間內(nèi)再折騰換衣服的事，又或是夾雜了些許的私心在其中，方疏凈提了提裙擺，拿起手邊裝領(lǐng)帶的禮盒，走出衣帽間，徑自下樓。

    室內(nèi)常年保持適宜的溫度，方疏凈這樣穿也不會很冷。

    她站在書房面前，對著厚重的門板敲了三下后，壓下了門把。

    婚后她很少看書，雖然當(dāng)初裝修書房時，書架分了一半當(dāng)做她的領(lǐng)域，但她甚至沒在書房待上幾次，后來便默許了容慎川把他的書放過去。

    欣賞完一整面墻的及頂書架，方疏凈收回視線，與坐在書桌前的容慎川視線相觸。

    男人只簡單地穿著白襯衫，一如他往常的風(fēng)格一般板正工整。

    薄薄的布料之下，有力的肌理若隱若現(xiàn)，讓原本禁欲的裝束多了幾分誘惑。

    她勾勾唇，慢悠悠地走過去，假作不經(jīng)意地把手里的禮盒推到對面。

    “今天順手買的，送你了?！?/br>
    手撐著桌面，她故意彎下腰靠近容慎川，“要我?guī)湍愦鲉幔俊?/br>
    容慎川把手中的筆關(guān)上，打開禮盒，當(dāng)看清領(lǐng)帶的顏色后，眼中愉悅毫不掩飾，“好?！?/br>
    方疏凈于是拿起領(lǐng)帶，繞過桌面走到他身邊。

    容慎川從善如流地側(cè)過身，任由方疏凈動作。

    方疏凈手上動作著，嘴里也閑不下來，小聲翻舊賬：“這還是我頭一回見你用我送你的東西，之前的我甚至連影子都沒見了?！?/br>
    容慎川笑而不語。

    女人微微低頭，與他的距離極近，因為嫌麻煩而把頭發(fā)挽了上去，露出優(yōu)美的脖頸線條，裸露在外的手臂纖細(xì)白皙，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眼。

    根據(jù)記憶打了一個很少接觸的結(jié)，方疏凈滿意地直起身，向后退了兩步，“不錯嘛。”

    裙擺也隨著她的動作，如花瓣一般蕩漾出好看的波紋。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無論穿什么都好看。

    就算是這根略顯sao包的領(lǐng)帶，他也完全可以駕馭得住。

    耳邊忽然聽見有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雖然很小聲，但也引起了方疏凈的注意。

    感覺到裙擺似乎掛到了別的物體，她拎起裙擺，低頭看。

    是放在書架下層的一個鐵盒，被她的裙擺從架子上掃下來，摔開了蓋子。

    盒子很普通，是路邊文具店幾塊錢就能買到的那種，表面上了一層白漆，大約因為年代久遠(yuǎn)，已經(jīng)掉得斑駁。

    在容慎川的書房里，極少能見到這么樸素的小鐵盒，方疏凈定睛觀察了兩眼，忽然來了興致。

    盒子倒扣在地上，旁邊有幾個小東西掉落。

    方疏凈摸索著撿起了一個。

    手上動作猛地滯住。

    是一個袖扣，還有點眼熟。

    似乎是上次過什么節(jié)日的時候，她送給他的。

    “原來都放在這兒了啊。”她沒抬頭，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道，順手又把滾落的幾顆袖扣拾起，自言自語，“我以前怎么送你了那么多袖扣？”

    她送禮物送得敷衍，之前還沒感覺，現(xiàn)在看清楚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敷衍。

    所以為什么容慎川要把這些玩意兒單獨放在這樣的鐵盒里？是因為不想把她送的禮物擺在衣帽間，覺得看著難受？

    方疏凈壓下心底的胡亂猜測，繼續(xù)收拾散落的東西。

    手指往地上又摸索了一把，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個觸感不一樣的東西。

    她拿起來，才發(fā)現(xiàn)是一塊塑料發(fā)夾。

    要是記得沒錯的話，是她以前最喜歡用的那一種。

    當(dāng)時她頭發(fā)多，碎發(fā)不好打理，最喜歡用這樣的發(fā)夾隨便別一下。

    門口小賣部一塊一個，便宜好用，經(jīng)常掉也不心疼。

    久遠(yuǎn)的記憶猝不及防涌上，方疏凈心底一下起了疑，也不敢去看此刻容慎川的反應(yīng)，小心翼翼地把倒扣的鐵盒翻過去。

    當(dāng)里面的東西嘩啦一聲全部灑落出來時，她怔住了。

    她愛用的皮筋，常掉的橡皮擦，甚至上課時無聊與他遞的，時至今日已經(jīng)泛黃的紙條，還有幾張有著明顯裁剪痕跡的紙片……

    時隔將近十年，再一次完整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也將回憶裹挾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