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章 走火入魔
晨練的時間段已經(jīng)過去,大家要么正在吃飯,要么就是被迅速彌漫整個大學(xué)的驚天消息,吸引著去了三角地。 博雅塔附近無人。 叮咣亂響中,溫朔蹬著破三輪飛馳到了博雅塔旁,在塔基西南向大約十幾米開外,急剎停車,匆忙跳下來,站在草坪邊緣的一棵樹旁,從肩包里掏出一張“五木震符”夾在右食指和中指間,默念法咒心法流轉(zhuǎn),輕輕一抖符箓。 符箓?cè)计鸹鹈纾粶厮啡鐢S飛鏢般疾射于樹下,霎那燃盡,一陣寒風(fēng)吹過,便消散無蹤。 布下陣角,胖子跳上三輪飛快駛離,去往國研中心大樓。 沿路偶爾能遇到一些神色激動,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學(xué)生或者教職工,溫朔知道,他們應(yīng)該都是聽說了三角地那邊有突發(fā)情況,然后趕去看……熱鬧的。 京大歷來如此,人人思想開放,敢說敢言敢討論,還敢那什么什么…… 遇到看起來神色平靜悠然的人,溫朔就會給對方拋過去一個“你懂的”眼神,然后大喇叭似的喊一句:“三角地今兒個,出大事了!都去那邊兒湊熱鬧啦!” 對方立馬就會飛奔而去,還不忘拋下一聲“謝謝。” 這,就是京大人! 胖子當(dāng)然沒有太多的閑工夫去詳細和別人講解,一來他根本就沒看到三角地那里到底有什么東西,但肯定是楊景斌以筆為刀劍了;二來,他得趕緊布下法陣以便行事。 至于為什么摟草打兔子喊人去三角地…… 胖子很清楚聲勢鬧得越大,對楊景斌越不好。但問題在于,聲勢越大,對楊景斌短時間內(nèi)的安全保障更高。 而想要救他于水火,是需要時間的! 圍繞著偌大的未名湖,胖子以最快的速度,先后布下了八個陣角。 昨晚他住在校外,沒有感受到京大校園內(nèi)五行平衡的狀態(tài),已經(jīng)被徹底打破。楊景斌的個人氣場,已經(jīng)在清晨,在這個時間段,達到了巔峰,并且會延續(xù)很長時間。 京城大學(xué)內(nèi)的自然五行平衡,也會在這段時間內(nèi),形成一個短暫的,完全受楊景斌氣場獨霸的狀態(tài)。 這便是書生一怒!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書生之怒,震朝堂,蕩江湖! 胖子一怒……他媽的……只能給楊景斌擦屁股——著實委屈。 八點。 胖子來到了位于未名湖中心的石坊,默誦法咒,心法流轉(zhuǎn)中,揮擲出五張“五行聚水符”——此番所布法陣,是為“擎天法陣”,凡玄士以玄法為禍,忌上天之怒,防國勢之威,是故作法布陣,起壇做障,聚一時一地,共承共御。 說白了,就是分散國威天怒的反噬懲戒,用天時地利人和,扛下大自然的反噬之力。 人類果然聰明……卑鄙! 千萬年來修行,以身試法,以身探索,總結(jié)經(jīng)驗,不斷創(chuàng)新。 但玄法所為,本就在自然中,修的是己身,逆的是自然,卻又在自然中,脫不開五行,走不出陰陽。所以再如何取巧,如溫朔此刻所為,本質(zhì)上也不過是耍小聰明打擦邊球,能減弱自身所受到的反噬罷了,要想完全杜絕,毫發(fā)無損…… 除非你是超脫陰陽五行的仙人。 溫朔不是,他只是一個胖子。 但,卻要在這歷史悠久,氣場渾厚博大的京大校園里布陣作法……加害人! 此刻陣角已經(jīng)布置完整,陣中擲符已畢,溫朔稍稍凝視喘息,隨即右掐決豎在眉心處,微低頭,左掐決背負在身后,腳踏罡步疾走八門,渾身氣迸發(fā),真氣流轉(zhuǎn)加速——氣在八個陣角游動,以身做法陣之心,啟動法陣。 終于停步,昂首挺立,緩緩收功,吐氣回神。 眼角余光卻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湖畔,有一人影出現(xiàn)。 “大爺?shù)摹?/br> 溫朔暗罵了一句,原本還慶幸著,京城大學(xué)的人應(yīng)該都被三角地的變故吸引,所以自己起壇作法布陣的行為,不會被人看見,畢竟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古怪的行為難免引人矚目。但隨即他就心生潑皮無賴的念頭,以寬慰自己,反正京城大學(xué)里不正常的人很多,誰敢質(zhì)疑老子是神經(jīng)病,大不了罵架。 但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緩步行至湖畔那人,竟然是楊景斌。 而楊景斌此刻,步履舒緩,神色平靜,目光堅毅地向湖水中走去……渾身氣仿若全無。 只因整個京大的氣場,都是他的了。 所以融于一體。 便好似無有一人。 “停!” 胖子大吼喝止,如同一只敏捷的兔子般飛竄向楊景斌…… 晨光微露之時,楊景斌在三角地揮出了他中利劍,劍勢鋒芒無可匹敵。之后,便拂袖,灑然離開,邁步在京大校園中懷舊追憶——他無比自信,這一劍勢可開天! 而且這一劍之后,自己的結(jié)局便已經(jīng)注定——身陷囹圄。 三兩年,十?dāng)?shù)年…… 也許一輩子。 正如他昨晚對溫朔所言:“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傻……” 我可以看透一切,可以想到一切,包括結(jié)果! 邁步校園中,回首過往時光掠影——初入京大時的興奮和迷茫,理想抱負和青春激昂,埋首虔學(xué)時,他親眼目睹過幾次同學(xué)們的熱血澎湃——哪怕愚頑,哪怕確實是錯,但年輕氣盛無所懼,為心中的理想、執(zhí)念而全力作為。 那時候的楊景斌,卻膽小害怕,乖乖地躲在角落中,看校園中波瀾起伏,漫堤而過,水傾四方…… 旋即濤生濤滅。 沉寂。 卻留痕! 他記得,自己最大膽的一次,也是最固執(zhí)的一次,是幾年前已經(jīng)是京大教師了,和最疼愛他、關(guān)照他、一直提攜著他,為他遮風(fēng)擋雨助他前行的老師吳勤貴,發(fā)生爭執(zhí)。 那次的最后,他選擇妥協(xié),聽了老師的話。 所以他平平安安,一路不急不緩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叩搅私裉斓奈恢谩?/br> 學(xué)問有了,名譽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穩(wěn)定的高收入……明年初就能拿到博士學(xué)位,再過一年,有新的研究成功,學(xué)術(shù)論文出彩,就可以評上教授的職稱了吧? 老師是這樣向他打包票的。 而且說這些話時,吳勤貴的眼神是那么的明亮、慈祥,那么的欣慰,喜悅。 就像是父親,看著兒子取得了成功。 很多時候,楊景斌也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也最幸運的人,無關(guān)你有多少錢,有多大的權(quán)勢——有妻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父母健在安康,于是就有了一個完美的家庭,工作收入穩(wěn)定,又是做自己最喜歡的考古事業(yè),還不斷地獲得成功,榮譽……精神生活也不空虛,有目標(biāo),有激情。 但時間長了,他偶爾工作累了,一個人安靜坐著休息的時候,會突發(fā)奇想,覺得自己的生活中,還缺點兒什么。 缺什么呢? 人類的進步,源自于無盡的“欲望” 是人就不可能超脫出這一點。 哪怕圣人,哪怕得道高人,哪怕是各路由人而成,所以和人的思維相同的“神仙”,統(tǒng)統(tǒng)走不出本質(zhì)的“欲望”,所思所為皆有目標(biāo),向著目標(biāo)前進,目標(biāo)卻永遠存在,在前方等待,而且越來越高,越來越多……所以,我們一直在路上。 “我的目標(biāo)達成了么?”楊景斌捫心自問,豁然覺得此次揮劍擊出,已盡全力。 但,還可以再補上一劍! 可以做得更完美! 總比身陷囹圄中,再無尋追目標(biāo)的可能,空泛度日,要強得多啊。 漫步走到石坊時,他已然做出了這般決定,已然……陷入了一種瘋狂的魔癥中——頭腦無比清醒,無比智慧,卻還是魔癥,走火入魔——為盡求完美的一種狂熱。 他看到了溫朔,看到了他在那里做著匪夷所思,詭異的動作,像是……跳大神的。 溫朔,真的能做到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書符驅(qū)魔,所以他除去莫名的兇,救了我的命;所以他每每書符,經(jīng)常會身心乏累。 也許他這次,還是要以非凡段助我? 但,這有意義么? 楊景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不好奇這些了……命都可以不要,親情都可以放下,只為大義,只為撥開云霧見青天,以我血,以我心,滌蕩污垢,還大地一片白茫茫。 還在乎其它做甚么? 溫朔便是在世神仙,又與我何干? 心漸冷,六識麻木。 沒有察覺到胖子飛奔而至,一把抓住了楊景斌的肩膀,往回一拉,便將鞋底已然踩到水面,短短幾日已然消瘦枯槁的他,如同拎小雞兒般拎著退后了一米多遠。 眼前一晃,胖子擋在了他的身前。 “溫朔……”楊景斌展顏一笑。 啪! 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楊景斌的臉上。 楊景斌眼前金星銀星飛舞。 啪! 啪啪…… 溫朔臉色鐵青,雙目瞪得如銅鈴般,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他揮著狠狠地,不停地抽楊景斌的臉。每每右扇上去,巨大的力道扇得楊景斌斜著身子要倒,旋即就被左狠狠抽中,抽得往右再倒,啪,右邊又被抽中。 晃來晃去…… 終于,溫朔停,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沒讓他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