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做什么輔導(dǎo)嗎？心理上的，就是有沒有……病史。”

    “在牢里三個月被放出來之后，齊連淮就覺得他不對勁兒了，找了醫(yī)生給他做過心理測試，他聽到第二個問題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勃然大怒，把桌子椅子都砸了，把心理醫(yī)生也嚇跑了，現(xiàn)在齊連淮根本不敢再提這茬兒?！标愩懮鷱陌锬贸鲆化B資料，推給林時新。

    林時新看著眼前的病理報告苦笑道：“我現(xiàn)在對你給我的任何資料都有心理陰影了?！?/br>
    話雖這么說，他還是打開了面前的幾張紙，映入眼簾的是四個字：雙相障礙。

    雙相障礙的英文名稱是Bipolar Disorder（BP），指的是既有躁狂發(fā)作又有抑郁發(fā)作的一類疾病，情緒如蹺蹺板，忽高忽低，忽而自信滿滿、盛氣凌人，忽而焦慮自卑、悲觀厭世。

    林時新越看資料里關(guān)于雙相障礙的解釋越震驚，一顆心緩緩下沉，他不敢相信，聲音都發(fā)抖：“是不是誤診?。坎粚Π?，我覺得齊斐然沒有這種明顯表露在外的情緒變化啊，大多數(shù)時間，他都是溫和有禮的，即便是自信，他的自信也是有底氣的，自卑抑郁這更是不可能，他總是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怎么會自卑？我從沒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問題……”

    陳銘生打斷他：“如果你真的沒覺得他有問題，怎么會問我‘病史’？別自欺欺人了。斐然不同于別的患者，他的情緒控制一直很好，回國前還平靜地接受了生理和心理監(jiān)測，一點問題都沒有，醫(yī)生說也許他的雙相障礙是一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時間長了他就不治而愈了，也許是他雙商超高，偽裝得很好……畢竟在審訊時，他就通過了三次測謊儀的檢測?！?/br>
    林時新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假如……我是說假如他真的得了這個病，能治好嗎？”

    “藥物治療輔助物理治療，應(yīng)該能有效控制，可問題是，他不認(rèn)為自己有病，根本不治療啊，我是從竇齊的傷，看出來他可能復(fù)發(fā)了，你是怎么看出來的？一般人可能只覺得他脾氣不好吧?！?/br>
    我是怎么看出來的？林時新捫心自問。很奇怪，仔細(xì)回憶的話，其實從他求愛的時候，就已經(jīng)露出端倪了，等到李松事件開始，他就完全兇相畢露了。把李松扔進冰窟窿里，扇自己巴掌，把竇齊的頭往墻上撞，那時齊斐然的眼神是非常漠然的，可以說是……空洞。

    他對想要的東西那種得不到就毀滅的迫切，深究起來確實很病態(tài)?；乇芩⒕芙^他、不讓他碰，他就會用強，會把自己用雪埋起來。

    那時候林時新只以為他愛的熱烈，稀里糊涂就答應(yīng)了。自己本來就是個缺愛的、“一塊蛋糕就能哄走”的人，碰到這樣一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人，怎么能不心動？闖鬼屋時把自己擋在后面、專門為自己做的年夜飯、海邊的鏡面折射、正月十五的花燈、桌子上的一大捧白百合花、信封里被偽裝成書簽的金卡，以及種種生活中的甜蜜日常，即使之后經(jīng)歷了誤會、爭吵、原諒、和好，被打成腦震蕩，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也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還沒好好了解這個人就愛了，怪只能怪愛得太早。林時新趴在桌子上一聲連一聲的嘆氣。

    “別這么悲觀了，他不是無可救藥，關(guān)鍵還是找到激怒他的點?！标愩懮f道。

    林時新抹了抹眼睛，坐了起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就是那個會隨時激怒他的點，他遇到跟我有關(guān)的事情就會控制不住。其實，不止是他失控了……我也失控了，越來越不像自己。”

    好在還有解決的辦法。

    齊斐然坐在車?yán)?，朝齊連淮的住處駛?cè)?，要到大門口的時候，他曾談過合作的古總、蔣總、柯總的車陸續(xù)與自己的車擦肩而過，他依依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不巧不晚，自己往這里來的時候，正好他們從父親的家中離開，齊斐然心里明白，自己連日來的動作，終于提醒了父親，父親要與自己清算了。

    到了家中，父親已經(jīng)坐在飯廳了，招呼自己坐于對面吃飯。齊斐然望著眼前的牛排、紅酒，心里想的是早上出門前，林時新告訴自己，晚上要包餃子給自己吃。

    齊斐然坐好之后，象征性地切了切牛排的邊兒，淺嘗輒止，等父親發(fā)話。

    齊連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齊斐然，他氣色不錯，狀態(tài)很好，似乎沒什么煩心事，被照顧得很好。他沉吟了片刻，說道：“竇家的兒子現(xiàn)在還沒醒，你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齊斐然放下餐刀：“那是他自找的，藏毒販毒，還要嫁禍給我，還動我的人，他找死?！?/br>
    “不要說的好像你是被逼的，老于說了，你調(diào)了不少人在樓下的包廂里，即使沒有人運毒，你也不會饒了他的，你這么恣意妄為，到底要我給你善后到什么時候！”

    “聽您這么說，竇家來提條件了？我以為是獨子，沒想到還會同意私了?！饼R斐然問道。

    “胃口很大，要了H市通信，你該慶幸，竇騰達在外面還有兩個兒子?！?/br>
    “還有倆替補隊員啊，說真的，我有點同情竇齊了，這么快就被放棄了……”

    “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H市通信每年為我們貢獻了多少增長點，現(xiàn)在就得讓給竇家了！”齊連淮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子上，酒水濺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以為聯(lián)系古長春他們那些老家伙一起搞你那個金融公司分走我的項目，我就治不了你了嗎？捏死你跟捏一只螞蟻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