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緣 第02章
作者:Armageddon 26//13發(fā)表 炎炎夏日,日正當中,大部分人躲都來不及的太陽,威嚴的散發(fā)著他的熱力 照射著大地,堅硬的黃土坡上揚起一縷塵埃,伴隨著曳蘊裊裊蒸發(fā)的熱氣升騰, 不一會便隨之消散無蹤。 艱難的擺動著細小的胳膊,腳上用力的向下蹬著,這一個矮坡對此時的我來 說,就好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一般。 正當我感覺到體力似乎用盡了,口鼻中呼吸不過來,不得不停下喘口氣的時 候,忽然間身體一輕,原來是一條強壯有力的手臂將我的身子提起,抱在他的胸 口之處。 「爹!」我抬頭看著眼前正低頭皺眉看著我的男人,怯生生的喊道。 「你怎麼過來了?不是交代了隔壁的王嬸看著你嗎?」爹皺眉問道:「王嬸 人呢?」 「王嬸她……」我忿恨的說了開頭就停住了,腦海中閃過王嬸剛剛說過的話 語,改口說道:「我也想來看娘……」 我覺得王嬸就是一個徹底的戲子,每次從我爹手中接過我的時候,都是帶著 笑臉,說不麻煩,會好好照看我云云;等到我爹一走,立馬在背后念叨著爹的不 是,什麼整日無所事事,只知道喝酒,沒出息的話,剛剛甚至說我娘就是被我爹 剋死的。 我實在忍無可忍,才會趁著王嬸隨手把我和她的孩子丟在房內(nèi),到后院去喂 雞的時候,偷跑出來找爹的。 其實原本我對這些話是似懂非懂的,只是小孩的直覺,讓我覺得王嬸對爹的 態(tài)度,似乎不是在爹面前那般的一致,直到有次爹來接我,在門邊聽見背對著門 收拾家務(wù)的王嬸口中的碎念,我看見爹的身子忽然停住,爹的臉上平時便沒有什 麼表情,但是我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絲痛苦。 那晚回家之后,爹喝了好多酒,我偷熘下床,躲在房門后偷看,我看見爹又 哭又笑的,又指著天空憤怒的罵:「賊老天,死老天……」甚麼的,那是我記憶 中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見爹如此失態(tài)。 爹的眼神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想法,我在他不發(fā)一語的注視下,不由得低下了 頭。只聽他淡淡的嘆了一口氣,自語道:「也真難為你了……這麼小就開始懂得 人情世故了……」爹說完拍拍我的頭,又道:「也罷,之前你還小不懂,便沒對 你說……正好,今日是你娘的忌日,你便來拜祭她吧。」 爹其實時常會帶我一起過來,陪娘說說話,不過每年總會有那麼一天,他都 會一個人上來,一直到日落西山才會回家,然后會幫我下一碗麵線,他說,那是 我的生日,麵線必須要吃光吃乾凈,碗里一點殘渣都不能留。 此次過后,我才明白,原來,這天不只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娘的忌日。 其實,當時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是懵懵懂懂的。 不過,那些對話,卻在我的記憶中留存了下來…… 那一天,我剛滿五歲。 那一日,又叫做七夕。 ************ 我叫二狗子。 我爹叫許二,我是他養(yǎng)的一條狗,所以叫做二狗子。 爹說他是天煞孤星,會剋死身邊所有的親人,所以我不能當「人」,只能當 狗來養(yǎng),以此瞞過天意。所以我也不叫「許二狗」,我連姓都不能有,就只叫做 二狗子。 這是我后來在私塾識字之后,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什麼好名字,甚至粗鄙不 堪時,回來問他所得到的答案。 從此之后,我便不再在意其他同學對我名字的取笑了。 雖然不在意,但是我也不喜歡再去私塾了??墒堑f我至少要能夠識字,所 以我還是得去……不過我再也不和那群孩子玩在一起了,所以其實在心里面,我 還是在意的吧?)..() 總之,從此之后,在私塾中,我便成為了孤家寡人一個,我沒有朋友,在同 學們課馀時聚在一起玩泥巴,做游戲,拿著樹枝木棍打仗的時候,我總是形單影 只的在一旁看著。 每日木然的去私塾念書學習,結(jié)束了就沉默的一個人回家,這樣的日子持續(xù) 了一年。我沒有童年朋友,我沒有兒時玩伴,當時的我只覺得日子難熬,單調(diào)無 趣,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卻茫然不知,有時,單調(diào)無趣,竟也是一種 難得的幸福。 直到那日的到來…… 我記得很清楚,那日,也是七夕,我的生日,娘的忌日。 自從我五歲那年,爹告訴我娘的忌日之后,每年娘的忌日,爹都會帶著我一 起,而不會再將我托給鄰居看顧,獨自一人前去。 那天,我和爹一大早就起來了,爹張羅準備著要帶到娘墳前的祭品食物,我 坐在門檻邊的地上等著。 忽然,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由遠而近,迅速的靠近。爹顯然也是聽到了聲 響,急忙的從屋內(nèi)竄出,往村頭的方向瞧了一眼,接著攔腰把我一把抱起,環(huán)目 四顧之后,竟然把我塞到了平日收集餿水,用來喂豬的大甕之中! 不顧我的掙扎與叫喊,嚴厲的囑咐我不管發(fā)生什麼事情,都不準發(fā)出任何聲 響之后,便蓋上木蓋。我從一個很小的細縫中,看見爹很快的進屋,不一會出來 時,竟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一把長劍,拿在手上。 爹才剛從屋內(nèi)走出,那轟隆隆的響聲已到了村內(nèi),隱隱約約的喊殺聲和哀嚎 的哭聲傳來。 爹一個人站在院中,忽然仰天長嘯出聲,聲音清亮高亢,竟隱隱的蓋過了馬 蹄震地的轟鳴之聲。 長嘯持續(xù)了許久才逐漸停歇,爹在嘯聲之后開口,聲音遠遠的送出:「不知 是哪個山頭的兄弟們下來做買賣?不知可否請做主的當家來此一敘?」 伴隨著狂放的大笑聲,數(shù)匹馬踏破了大門,來到院中:「想不到這窮山村中 還藏著一位武林中的朋友!在下便是黑鬼山二當家,江湖上人稱黑鬼二兇的鬼 見愁黃奎,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爹傲然回道:「許二?!褂职櫭嫉溃骸负诠砩秸x此足有百里,為何會跑到 這麼遠且窮困的小村來做買賣呢?」 黃奎思索了一會,似乎是想不起來江湖上「許二」這個名號或是姓名有關(guān)聯(lián) 的事蹟,又見爹孤身一人,謹慎之心漸去,灑然說道:「這你就不必管了,我看 你的功夫還可以,便給你一個機會,為本寨效力吧!」 爹搖頭回道:「二當家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股宰龀烈?,又道:「二當家 來此做甚買賣,在下確實是管不著,不過還請二當家高抬貴手,買賣照做,卻請 放過這村內(nèi)無辜的平民百姓。如何?」 二當家聞言冷哼道:「本想留你一命,卻是不識抬舉。這次的行動必須要滅 口!既然你不愿加入……」二當家話說到此,同時大手一揮,本欲說的話還未說 出口,只見到數(shù)道銀芒亮起。 原來卻是爹見到事已至此,抓住了二當家下令之前的時機,先發(fā)制人! 我不知道原來爹竟然會武功,還是如此厲害,在二當家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前, 身旁的幾名護衛(wèi),竟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便已身首分離! 隨著銀芒突兀的出現(xiàn)與消逝,幾顆頭顱向上噴起,頸上血柱直涌,二當家只 覺得脖子一涼,一股大力涌來,將他硬生生拖下馬來,等他回過神時,脖子上已 架著冰冷的劍刃,身旁的兩名護衛(wèi)已倒下。 二當家的臉上忽然浮現(xiàn)了驚駭?shù)谋砬椋骸改恪恪扔吧矸ǎ^殺劍, 你……你是絕殺樓的!」又忽然想起了爹的名字:「二……難道你就是…… 絕殺樓的那位人稱玉面郎君,又叫做二郎神的王牌殺手?」 看見爹既不承認,卻也不否認,二當家坐實了自己的猜想,面色慘白的喃喃 道:「絕殺樓昔日的殺手,沒想到卻躲在這小村之中……傳聞中你面貌斯文 俊美,身形瘦弱如書生,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大哥常說我最大的缺點就是識敵 不明,往往以貌取人而失了謹慎之心,大意之下有日必將嚐到苦果,還真是一語 成懺??!」 爹從二當家的語氣中聽出不對,皺了皺眉道:「廢話少說!想活命的話,召 集人手,退出村落,等我疏散了村民,自會放你離去。」 二當家慘然又決絕的乾笑:「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活下來啊!但是一旦照你 的話做,不只我和我大哥,整個黑鬼寨的兄弟都要死,甚至包括我們的親人,都 會一起陪葬……」 「圍殺,屠村?!拱殡S著二當家對部下說出的最后四個字,他的人頭在下一 刻也跟著飛起。 接到命令的幫眾,被二當家悍不畏死的行為所感染,一道傳訊煙花接著沖向 了空中,剩馀的十多位幫眾紅著眼沖向了爹,幾個門外的人同時大聲呼喊著召集 人手,接著也沖了進來! 爹握緊了手上的劍,轉(zhuǎn)頭隱蔽的向我的藏身處看了一眼,接著轉(zhuǎn)過身的同時 劍已消失,取代的是不斷閃現(xiàn)的銀芒,帶出了一條血路,轉(zhuǎn)瞬間帶著人潮沖出了 門外,消失在我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 那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看見爹。 那一年,我七歲。 那日之后,我成為了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