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個……無法拒絕的邀請。

    傅明晞當(dāng)然不會反問他「難道你是真的喜歡我嗎？」，畢竟這個問題本身就很無趣。

    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她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姑娘了，才不會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滿足。

    說來也怪，剛剛還覺得天塌地陷，忽的被這樣一打岔，竟又難過不起來了。

    “你為什么跟來？”她鎮(zhèn)定下來，語氣沒有一絲波瀾。

    “不知道?？匆娔闩荛_，忍不住就跟過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花會有那么多人，我就是能一眼看見你?！卑谉o祁很老實，“飛宇他偷了家里的酒喝，喝大了。瘋瘋癲癲好一會兒了，我本來就不想理他?！?/br>
    他試探著拉住她的手腕，“jiejie。我們?nèi)e處吧。這花會一開，哪里都很熱鬧，又不是非要呆在青梧街?；蛟S換個地方，你心情就會好一些?！?/br>
    “我很忙?！备得鲿勯_始后悔自己剛才怎么就坐在地上了，忙不迭拍打裙擺上的灰，“我自小在這京華城長大，去哪里都一樣。一樣的沒意思?！?/br>
    他想了想，又問：“那jiejie想做嗎？”

    雖然這個提議正中下懷，但該有的矜持還是要的。她哼一聲：“……原來是在這里等我。這陣子千般殷切，也就是為了這個吧！”

    白無祁微微有些臉紅，但回答很誠懇：“其實只要能跟jiejie你相處，做什么都可以。但是jiejie只想和我做那些事，不是嗎？只要不在床上，jiejie對我就格外冷淡。所以可能在jiejie心中，我只有這一點(diǎn)用。我只是想……哄哄你?！?/br>
    傅明晞是恃才傲物的性子，時常會因為別人沒有自知之明而覺得厭煩，可現(xiàn)在看著少年清醒又卑微，心里卻有些不好受。可她不敢再細(xì)想，“……哼。好巧的嘴。說得這么可憐，倒成了我這一把年紀(jì)的女人利用你了。既然你這樣想，我怎地好為難你?！备甙恋匾粨P(yáng)下巴，“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吧。結(jié)束了?！?/br>
    “……不行！”白無祁隱隱覺得她的怒氣似乎有所指，但對于他的年紀(jì)來說，想要明白女人的心思未免太難了。也想不了太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急地解釋道，“是我喜歡jiejie！是我想要為jiejie暖床！一點(diǎn)都不為難——我……我饞jiejie的身子，想和jiejie做！”

    因為巷子逼仄，他的聲音竟在這片小小的空間里回蕩。

    傅明晞鬧了個大紅臉，用力拍了他一下，“你小聲一點(diǎn)！”

    白無祁卻不管，變本加厲地把她摟?。骸拔艺娴牟欢阍跉馐裁?。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不要讓我猜好不好，jiejie，你想讓我做什么，你說就好了。是喜歡和我做還是不想我再碰你，是要我乖乖的聽話還是替你多打算……告訴我，可以嗎？”

    雖然有些觸動，但傅明晞是死也不會說心里話的。

    “你先放開我！”

    “就算不愿意多說。那只用回答一件事。”他俯身，湊近女人的臉，甚至清楚的問道她身上的脂粉香氣，“做嗎？jiejie?！?/br>
    傅明晞猶豫片刻，真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內(nèi)心安慰自己這是為了避免被就地正法才被迫答應(yīng)的。想了一會兒，忽得勾起了唇角：“對了，我為你準(zhǔn)備了一樣禮物。原本不想這么早給你的。嘛，也無所謂，本來就是——特地為你準(zhǔn)備的。”

    她將‘特地’這兩個字說得很重。

    彼時的白無祁還不知道這個貌若神明的美麗女人有怎樣的惡趣味，一心沉浸在這個驚喜中：“真的？！”

    “真的?！备得鲿劼冻鰝€神秘的笑容，“我會叫人把那個送到你府上?！鳖D了頓，“晚上我去找你，你記得穿上?！?/br>
    小郡王更雀躍了：“你要來我府上么！什么時候？我提前回去，叫人給你準(zhǔn)備吃得。要喝酒嗎？”

    傅明晞冷笑了聲：“我是去和你偷情的，這樣光明正大，是怕我死得不夠快嗎？”算了算今日行程，才繼續(xù)道，“等晚上起更，你把下人都打發(fā)了，為我留個東邊的角門。你再在自己的屋前掛盞絳紗燈，我就知道路了?！?/br>
    *

    郡王府是御賜的宅邸，雖同在一坊，卻比薛府要?dú)馀傻亩唷?/br>
    已經(jīng)入夜了，卻被滿堂燈火照得通明輝煌。進(jìn)去的西角門外懸著一對六角宮燈；途徑的夾道上素紗燈一一亮著；游廊上掛著一組山水剪影蟠螭燈，在夜風(fēng)中打著旋兒，走馬過影，如戲一般。走了一路來，便知人都被遣散了。再穿過垂花門，去到了東院。遠(yuǎn)遠(yuǎn)兒的，便見一間院外有一盞蒙藍(lán)紗的紅油竹骨絳紗燈亮著。

    不知為什么，覺得心里暖洋洋的。

    傅明晞悄聲進(jìn)了月門，見屋內(nèi)也亮亮堂堂，煙紗窗下有個模糊的人影。她上前輕輕叩門，“是我?！?/br>
    屋里的人高高應(yīng)了一聲，一溜兒跑來開門，“怎么才來！”少年眼里映著廊下的燈火，亮晶晶的，“我也給你買了禮物。過來嘗嘗可還喜歡。”

    傅明晞見他穿了身尋常便服，打扮并無二致，頓時大為失望：“我送你的東西呢？怎么，不喜歡？”

    “唉？果真是孟都督送來的那個么。我還以為是她的東西，就放到庫房中去了。”

    “快些去拿來！”傅明晞之前在家小酌了幾杯，這會子興致正高，“正好，我要親眼看著?！?/br>
    白無祁應(yīng)了聲，指了個地方請她坐，忙去庫房取。不一時托著個沉甸甸的匣牘回來，用天真又欣喜的語氣道：“究竟是什么？這樣重?！?/br>
    女人早脫了鞋襪，倚在羅漢榻中，手中的茶杯已經(jīng)空了。是他為了招待她特地新買的壽眉白茶。他又問，“這個好喝么？你可喜歡?！?/br>
    傅明晞只是笑，示意他快些看。

    白無祁在她身旁坐下，滿懷期待地打開了匣子——

    里面是一副赤金的項圈。狗項圈。

    他不知要生氣還是好笑，把蓋子又合上了，“送這做什么？我又不養(yǎng)狗。虧我開心半天?！?/br>
    “我養(yǎng)了?！狈讲胚€好好的人，這會子臉上飛來兩片紅霞，眼神有些迷醉的望過來，“這是，專程給你戴的?！?/br>
    “……”

    她一伸手，捏住了小郡王的下巴，卻當(dāng)看不見他的苦瓜臉，只湊近了笑，“戴不戴？不戴我就走了?！?/br>
    “……”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良久，白無祁才說話：“我討厭你。”聲音竟然哽咽了，“再也不想喜歡jieji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