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遜笑了笑：“倒也不算費事。皇上好好記住書上的內(nèi)容就好。熟讀，然后就能背誦了。”

    皇上：“好！”

    周遜：“無事時翻翻，批閱奏折時有看不懂的，也可以查查，皇上聰敏好學(xué)，隨著練習(xí)次數(shù)的增加，很快就能看懂古文?！?/br>
    皇上：“好！我從今天起，每天看十頁！”

    皇帝抱著書籍，看上去神色很認(rèn)真，很端謹(jǐn)，很好學(xué)。周遜看他答應(yīng)的好好的，心里也很放心。

    皇帝非此間中人之事，因皇帝素日里同他人接觸不多，且在批閱奏折時有周遜輔助，于其他人而言至今還是個秘密。他們頂多是覺得皇上如同史記滑稽列傳中所記載的楚莊王一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但皇上的文言文水平如此低下，始終是一個問題。周遜聽小李子說過，皇帝身為太子時的帝師方無憂如今遠游不在京中，若他回來了，看見皇上的文言文水平如此退化，必然會起疑心。

    性情、行事風(fēng)格可以用“大器晚成，大音希聲?！眮斫忉?，但文學(xué)水平的退化……即使在能夠找到理由以解釋此事的范圍內(nèi)，皇上也只可以退化一點，不能退化這么多。

    不過既然皇上答應(yīng)看書答應(yīng)得好好的，周遜也就放下了心來。

    陸顯道傳來消息，說自己正在護送章靈素章小姐回京的路上；張公公則已經(jīng)動身前往南邊，去尋找那所謂的“水稻”；兵部新成立了一個千機閣，用來研究新式的戰(zhàn)車、炮火與其他武器；何太醫(yī)在返回太醫(yī)院后立即開始著手組建“醫(yī)學(xué)院”一事，已經(jīng)將消息傳到了各州縣，各州縣將選拔出有志于學(xué)醫(yī)的人才前往京城赴“醫(yī)學(xué)院”深造，在獲得深造證書后返鄉(xiāng)，參與當(dāng)?shù)亍靶l(wèi)生部”的建設(shè)；原定于西洲治療疫病的醫(yī)官與護衛(wèi)的武官已經(jīng)啟程；禮部在籌備新科的設(shè)置，皇上有意成立一個專門負(fù)責(zé)科學(xué)技術(shù)發(fā)展的部門……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蒸蒸日上。

    除了……

    第一日，皇上召周遜前往御，周遜進入御書房，瞧見那本藍色的冊子，被放在最高的架子上。他瞧見皇上問他的字詞，正是藍色冊子上第一頁的字詞。

    第二日，皇上召周遜前往御，周遜進入御書房，依舊瞧見那本藍色的冊子，被放在最高的架子上。他瞧見皇上問他的字詞，正是藍色冊子上第二頁的字詞。

    第三日，皇上召周遜前往御，周遜進入御書房，依舊瞧見那本藍色的冊子，被放在最高的架子上……還落了層灰。

    第四日……

    “皇上打算何時開始看書？”周遜問道。

    第五日是個陰天。如今夏日了，空氣里憋著一股水汽要釋放，不知道何時會落雨。

    “啊？看，看書？”皇帝一愣，“什么書？”

    前幾日還聽見皇帝信誓旦旦地說著自己要每天看十頁的周遜：……

    “哦，哦，”皇帝露出了做壞事被抓住的眼神，他撓撓頭道，“嘿嘿，我忘了，我從明天開始看！”

    周遜：……

    皇上：“我每天看二十頁！”

    為了取信于周遜，皇上還特意畫了一張表格，將它粘在御書房里。表格上方則是皇上每日的閱讀計劃，皇上每一行都寫得很認(rèn)真、很詳細(xì)。

    周遜看他這般上心的樣子，自己也很滿意。

    皇上既然做了計劃，還做得這么完美詳細(xì)，想必皇上從明日起是會好好看書了。周遜想著，看向了皇上。

    此刻，在他的視野里，皇上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手里的表格，露出了“這玩意兒真是巧奪天工”“啊不知道為什么感覺計劃完美地做完了之后就好像一整件事就完全被完成了呢”——

    的表情。

    不過此刻周遜還暫且不能領(lǐng)會到皇帝表情里的第二個含義。人與人的悲歡從來不相通。正如，兩人的喜悅，也并不相通。

    皇帝鑒定道：“新開這張計劃表，也為了督促自己接下來幾天多下些苦功。文言文終究是要學(xué)的，首先便要看完這本先生給我寫的書！”

    周遜看皇帝這般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計劃完成后，又過了四日。

    第一日，皇上召周遜前往御，周遜進入御書房，瞧見那本藍色的冊子，被放在最高的架子上，瞧見那個貼好的計劃冊子，干干凈凈，不染塵埃。他瞧見皇上問他的字詞，是皇上前天就問過一次的字詞。

    第二日，皇上再次召周遜前往御，周遜瞧見那本藍色冊子還在同樣的位置，瞧見那個本計劃書，依舊干干凈凈?；噬蠁査淖衷~，依舊是之前就講解過的字詞。

    第三日，周遜裝了個病。第四日，皇上再次喚他前往御書房。

    周遜走進御書房前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依然陰，依然有鴿子在飛翔。

    進入御書房后，周遜看著堆得高高的奏折：……

    皇帝很高興：“先生，昨日有些折子我批不成，于是便留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