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遜：？

    他很快意識到皇帝是下意識地在等他發(fā)表意見。

    在批奏折時轉(zhuǎn)過頭來問問周遜怎么看,一直都是皇帝的一個習(xí)慣。不過他今天分明有意在回避自己，居然也下意識地做出了這個動作……

    還有旁人在側(cè)，周遜只是簡單地?fù)u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什么話想說。

    他自己只是搖了搖頭，卻不知道這一幕被陸顯道看在眼里,仿佛一陣驚濤駭浪。

    陸顯道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眼底閃過一絲不著痕跡的思索。

    “……如今涉事的官員是都懲治抄家了，”皇帝轉(zhuǎn)著毛筆道，“那,涉事的商人呢？那些買官的商人呢？”

    陸顯道：“分別依照買官的等級，繳納了罰金若干?！?/br>
    皇帝立刻又坐直了：“都是多少？！”

    陸顯道報(bào)了個數(shù)。

    皇帝：“……?。　?/br>
    “……有錢，這年頭的商人實(shí)在是太有錢了?！被实坂止局?，“隨隨便便都能拿出這么多銀子來，這小日子，簡直快要比我過得還好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商人雖然身家豐厚，然而士農(nóng)工商，論及地位，商人之流到底是最下品的?！标戯@道回復(fù)，“若非如此，青州的這些商人又何必弄出了這些徇私舞弊的買官之事？”

    他說著無意，周遜聽者有心。

    的確，景國之中，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等的，所掌握的財(cái)富卻是極多的。他們中許多人不滿足于與自己所擁有的財(cái)富所極為不匹配的身份地位，因此鉚足了勁地通過各種方式鉆研，以躋身上流……

    隱隱約約的，周遜有了一個并不成熟的，充盈國庫的想法。

    然而他自小所受的也是士大夫式的教育，對于這種與金銀打交道的活計(jì)，也一直是不熟悉的。因此他暫且把這個想法放進(jìn)了心里，想著要趁著哪日有時間了，到京城之中找?guī)讉€商戶調(diào)研后，再總結(jié)發(fā)言才更好。

    青州賣官鬻爵之案就這么告破了。聽陸顯道匯報(bào)完這一件事后，皇帝餓得快要上天。他于是呵呵笑道：“辛苦愛卿了。愛卿一路風(fēng)塵仆仆，怕是早就累了吧？若是無事的話……”

    “屬下還有一事要匯報(bào)?！标戯@道行禮道，“是關(guān)于先前在西洲逝世的章太醫(yī)的遺孤之事。”

    “哦，”皇帝總算想了起來，“章太醫(yī)的孫女？她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在京城了？”

    在聽見這件事后，周遜也看了過來。

    陸顯道點(diǎn)頭：“是，章靈素如今被暫且安置在客棧之中。其堂兄嫂為霸占其家產(chǎn)，將她賣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瘸子做妾。屬下抵達(dá)青州時，她正被綁在花轎上、被人抬著往瘸子家去。幸而屬下到得及時。隨后，章靈素不愿留在青州，因此屬下等待她變賣部分家產(chǎn)、收拾上京的行李又花了些時日。因此，才耽擱了這么久。”

    皇帝：“那……”

    “請問大人?！?/br>
    原本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周遜此刻卻開口了，他站起來向著陸顯道行了一禮，道：“那些坑害章姑娘的賊人，是如何處理的？”

    陸顯道回答得也很干脆：“拔了舌頭，讓他們?nèi)静∷懒?。至于章家的祖宅自然是歸了章姑娘所有。她舍不得變賣祖宅，因而在當(dāng)?shù)卣伊藘蓚€可信的仆人留下來看守，加上同縣官那邊打了招呼。大約是不會有人再打這筆財(cái)產(chǎn)的主意?！?/br>
    周遜這才放下心來。他道謝道：“有勞大人費(fèi)心了?！?/br>
    陸顯道說：“周公子也是善心之人，對這名姑娘很是關(guān)心?！?/br>
    周遜笑了笑：“推己及人罷了。自己吃過的虧，即使是素不相識之人，也不愿見她再受一次相似的磋磨?！?/br>
    他這么一說，陸顯道素來冷峻的眼底化開了些許雪水，他道：“章姑娘知道是周公子在皇上身前提到她、對此很是感激。她說，上了京后除了自己的事，還要想要見周公子一面，來看看自己這名恩人……”

    “……既然她已經(jīng)進(jìn)了城，就花個一兩百兩銀子，在京城里給她找個宅子住下吧。她來京中，是想當(dāng)醫(yī)女？正好，最近何太醫(yī)那邊忙著籌備醫(yī)學(xué)院的事，剛招了第一批學(xué)生，目前還缺些幫忙的人手。你讓她去考一考那邊的資格考試，要是能過的話就讓她也過去幫忙?！?/br>
    不知怎的，皇帝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們倆的對話，一說起安排就是一串連珠炮：“感謝之意我們就暫且心領(lǐng)了，先讓她把自個兒安排好……”

    周遜：……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皇帝是在聽見那句“章姑娘想單獨(dú)見他”之后，突然語速就變快了起來？

    “說起安頓一事，屬下本應(yīng)在京城中為章姑娘安排住宅，只是章姑娘那邊有事想要面見圣上，此事關(guān)系到章姑娘接下來的行程，因此便暫時擱置了尋找住宅一事?！标戯@道說。

    “有什么事能和行程有關(guān)？”皇帝皺起眉頭，“她不打算在京城中長?。磕撬齺砭┏怯质窍胱鍪裁?？”

    “章姑娘說……”

    陸顯道的口中，傳來了讓兩個人都一下子坐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