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被那人折騰了番后，錦虞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到午時(shí)將近，她才醒來。

    錦虞下榻，倦懶地舒展了下身子。

    自己披了衣裳，略作梳洗后，拖著微微發(fā)酸的雙腿，走出寢殿。

    宮奴見她起了，忙不迭福身行禮。

    為首的宮婢上前兩步，恭敬道：“公主殿下可有想吃的，奴婢去為您布膳?！?/br>
    明媚的陽光照到眼皮，別有幾分舒坦。

    錦虞疏懶地打了個呵欠，略一沉思，想著這會兒都要午時(shí)了，便搖了下頭。

    她揉了揉睡眼：“過會兒直接準(zhǔn)備午膳吧，阿……”

    頓住，低低一咳：“陛下他，應(yīng)該是要過來的?！?/br>
    那宮婢心知肚明般，抿笑應(yīng)下。

    想到什么，又謹(jǐn)慎道：“對了公主，謝統(tǒng)領(lǐng)求見，現(xiàn)在還在宮門口跪著?！?/br>
    錦虞愣了一下，“謝懷安？”

    作者有話要說：　　池狗：你就是仗著哥哥寵你，別問，問就是事不過三：）

    （笙笙寶貴的第三次，一定要來個特別的~【單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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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刻意

    都知金吾衛(wèi)統(tǒng)領(lǐng)謝懷安, 曾是東陵參將。

    對東陵而言，自是叛國之徒。

    生怕公主殿下聞得此人不喜而怒。

    宮婢察言觀色，才小心應(yīng)聲。

    錦虞秀眉暗凝：“他來做什么？”

    她可沒忘記, 此人臨陣倒戈時(shí)有多果決，從前一直以來的唯命是從, 如煙消云散。

    且上一世，也是他。

    一路追她到九夷山, 又暗隨至潯陽, 費(fèi)勁手段要抓她回楚皇宮。

    宮婢斟酌片刻, 才謹(jǐn)慎道：“謝統(tǒng)領(lǐng)今日在宮中巡守, 聽聞公主在此，說是特意來向公主請罪, 這會兒還在鳳棲宮外長跪不起?！?/br>
    即便過去他還在東陵時(shí)，錦虞曾當(dāng)他有大將之風(fēng)。

    但如今，只覺得他煩人透頂。

    清光倒映明眸, 冷漠顯而易見。

    錦虞面上一片平靜：“現(xiàn)在知道追悔莫及了又怎樣, 秉性也就如此?！?/br>
    宮婢聽出她話語中的不悅, 未敢應(yīng)聲。

    不多時(shí), 便又聞她淡漠一聲：“他跪多久了？”

    宮婢如實(shí)回答：“辰時(shí)便跪著了?！?/br>
    這是阿衍哥哥前腳方走, 他后腳便來跪了？

    錦虞唇畔透出一聲冷冷淡淡的輕嗤。

    靜默片刻, 徐徐抬了步，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她倒是想看看, 這人要做什么。

    鳳棲宮雕梁畫棟，玉砌飛檐。

    宮外一條平坦的青石磚路，拼接鸞鳳紋理，寬闊而深長。

    錦虞踱步到宮門處時(shí)，一眼便瞧見跪在階下的那人。

    銀灰薄甲, 冠帽束發(fā)。

    和從前一般，端著一副莊嚴(yán)不遜的模樣。

    只不過他此刻低垂著頭，神情似乎隱有些無顏面對。

    錦虞嬌美的臉蛋浮露清冷。

    漠然掃視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謝懷安默不作聲地跪著，肩背挺得筆直。

    即便是冬末，午時(shí)的驕陽直直照下來，時(shí)間久了，也熨得肌膚guntang發(fā)紅，但他卻不見半分松懈。

    直到一雙芙蓉金線攢珠繡鞋落入余光。

    謝懷安驀然愣住，反應(yīng)一瞬，才倏而抬起頭。

    眼前之人一身鏤金緞面玉白錦裙，嬌貴依舊。

    謝懷安黯然的眸光忽泛波動，“公主……”

    興許是在日頭下跪得久了，他這聲低喃泛著干涸的沙啞。

    可到底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總是看透過冷暖。

    錦虞早便拋卻了那些無用的同情心。

    她眼底深蘊(yùn)清寒，仿佛再暖的光都照不化。

    錦虞聲線涼?。骸氨粩f出去太難看，但凡還有自知之明，就趕緊自己滾?！?/br>
    本就是來謝罪的，謝懷安怎會輕易離開。

    只是一向笑靨溫甜的公主，謝懷安從未見過她這般傲冷的態(tài)度。

    難免怔愕頃刻，卻也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謝懷安隨即伏身，對著那紋理堅(jiān)硬的青石磚面，重重磕下三個響頭。

    每一下，都那么用力，像是鉚足了勁。

    神色閃過一絲驚詫，錦虞眉眼深皺起來。

    待他再抬頭時(shí)，只見那額際已遍布腥腥血痕。

    謝懷安恍若不覺疼痛，唇色些微蒼白。

    他情緒頗為低落：“屬下枉擔(dān)重任，負(fù)罪之身，不奢饒恕，只求公主看在往日情分，容屬下護(hù)身左右，罪臣今后，定誓死回報(bào)東陵?！?/br>
    說罷，雙目一閉，又是沉重一叩首。

    錦虞微怔瞬息，而后不由沉下臉。

    生冷喝道：“你要謝罪的人不是我，是皇兄，是東陵無辜的百姓，和千千萬萬浴戰(zhàn)殞命的將士！”

    縱使事因東帝設(shè)計(jì)，致謝家滿門蒙冤抄斬，又偽善地利用他占據(jù)謝家余勢，他得知真相，才生出復(fù)仇之心。

    但為一己私欲棄國投敵，此行此罪，他無半字可反駁。

    謝懷安一瞬如鯁在喉。

    意志消沉，緊緊閉了眼，喉嚨干?。骸皩傧隆f死難辭其咎?！?/br>
    若是從前，她總能生出幾分憐憫。

    但如今，對罪對惡，錦虞只余冷淡：“你不配得到饒恕，同樣的，你也不配再護(hù)我身側(cè)。”

    話音沉冷墜地，她半句都不欲多言。

    玉白廣袖狠狠一甩，錦虞轉(zhuǎn)身便要走回宮中。

    見她就要離開，謝懷安忙不迭喚住她：“公主——”

    錦虞突然頓了步。

    倒不是因?yàn)樗亲约汉龆罴笆裁础?/br>
    略一沉默，她側(cè)身回首。

    漂亮的杏眸里，是少見的幽深如染。

    錦虞睨他半晌，語氣漸漸沉緩下來：“我問你，倘若當(dāng)初阿衍哥哥不在，東陵不幸淪亡，你這個楚國的金吾衛(wèi)統(tǒng)領(lǐng)，會將我抓回去，向那那時(shí)的楚皇帝交差嗎？”

    聞言，謝懷安身軀一震。

    垂落身側(cè)的手微微攥緊，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她這般直面地質(zhì)問，讓謝懷安驟陷糾葛。

    不愿騙她，但若言實(shí)話，怕不是情況更糟糕。

    謝懷安一徑默聲，矛盾良久。

    他低垂下眸，唇齒間才艱難地溢出一字：“……會?！?/br>
    錦虞面容深靜，無甚波瀾。

    她并未有過多意外，畢竟上輩子，他早已用行動，切切實(shí)實(shí)告訴了她答案。

    淺點(diǎn)胭脂色的唇，慢慢掠起不含一絲笑意的弧度。

    她想，果然人的秉性最是難移。

    面前那人越是冷漠無言，謝懷安越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