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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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春暢這才滿意抿笑:“這小孩兒還挺聰明啊,聯(lián)系不上你,還知道給你朋友打?!?/br> 岑矜心悸,后知后覺:“他不會還給我爸媽打電話了吧?!?/br> 春暢哈哈大笑:“很有可能哦。” “無語死了,”岑矜手搭頭:“還好我爸媽這個點已經(jīng)關(guān)機睡覺。” 春暢笑個不停:“難道不是你離家出走更無語?” 兩人聊著天,李霧的第二通電話已經(jīng)撥入。 春暢也沒轍了,坐回沙發(fā),端著滋滋響的手機:“你說怎么辦,弟弟要擔心死了?!?/br> “多擔心擔心,”岑矜彎唇,繼續(xù)嗑谷物圈,“正好也體驗一下別人夜不歸宿的滋味。” 春暢搖頭嘆氣:“你好幼稚啊岑矜,你也是高中生嗎?” 岑矜不以為意:“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春暢沖還在狂振手機的努了下嘴:“可我不想給李霧弟弟留下壞印象耶。” 岑矜細眉一挑:“那你接啊,別說我在你這就行?!?/br> “他萬一跑出來找你怎么辦?” 岑矜嘶了口氣,言辭篤定:“不會的,他根本不知道我認識誰,在哪工作。怎么找?真出去了也會一無所獲回家?!?/br> ― 李霧的確沒有出門找她。 始終聯(lián)系不上女人之后的某個瞬間,的確有沖動迫使李霧走向玄關(guān)。但很快,他醒悟過來,在這座偌大而冰冷的都市里,他對岑矜周邊的一切一無所知。 而岑矜是他與宜市建立關(guān)系的唯一紐帶。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本來面目――那只深海中的,小而伶仃的昆蟲,僅靠一縷氧氣維系生命。而此刻,賴以生存的輸送管道也從他身體上拔除抽離。 盡管置身華美的溫房,李霧卻無比窒息。 他焦灼地在家走動,看不進一本書,寫不了一個字。 他懊悔,擔心,坐立難安,無計可施。岑矜像一種癮,在與她不歡而散的這幾小時內(nèi),他身體里全是摧枯拉朽,不堪忍受的痛意。是她的善意與溫柔讓他太過得意忘形,已然看不清自己。 李霧倍感煎熬,開始翻找通訊簿里的其他人,他不敢打攪岑矜父母,就撥打了最后一個號碼,寄希望于從她朋友那里獲知她的消息。 連續(xù)兩次,還是無人接聽。 一點了,李霧坐回沙發(fā),絕望透頂。 他清楚岑矜會回來,回到這里,但他們的關(guān)系未必能回到從前了。 不知枯坐多久,手機忽的一震,李霧回魂般打開。 是岑矜朋友發(fā)來的短信: 「在我這呢,別擔心了,趁她洗澡告訴你的,不用回復(fù)我!記得刪消息!」 總算能緩口氣,李霧刪掉短信,閉上眼,坐在原處自省許久,才起身回到書房,繼續(xù)完成剩余的功課。 李霧一夜未眠,早上五點,他收拾好書包,離開岑矜的房子。 冬日的清晨,亦是夜氣深深。 路上只有少許游移的車輛,劃拉著掃帚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還有剛剛出攤的早點小販,偶有擦肩而過的通宵上班族,臉上也布滿了麻木與倦怠。 城市的齒輪尚未飛轉(zhuǎn),龐大的靜謐里,這些瑣屑因而顯得格外可貴。 李霧不緊不慢地往學(xué)校走,足足走了近一個小時。 這是他第一次無人引領(lǐng),也不坐在車里遠觀著這座城市。他親歷其間,以步履丈量,以目光描摹,以神思感知。 他發(fā)現(xiàn)它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那么遙遠,那么傲慢,那么高深莫測。 天還是天,地還是地,他還是自己。 心浸在周邊的環(huán)境里,李霧逐漸變得踏實安寧。 ― 正午時分,岑矜才頭痛欲裂地從朋友床上蘇醒。 春暢是老酒鬼,早作準備地給她盛了碗養(yǎng)胃清粥放桌上。 刷完牙出來,岑矜狀態(tài)好了些。她喝掉半碗粥,氣力也跟著恢復(fù),才想起去看手機。 微信里只有公司群聊,再無其他消息。 一切盡在掌握中,岑矜干巴巴呵了聲:“看,也沒有多堅持不懈嘛,最后不還是不管我死活?!?/br> 春暢正在擦拭相機:“誰,李霧弟弟???” 岑矜抿了口水:“除了他還有誰?!?/br> 春暢勾勾唇,變相送客:“吃完就滾吧。我下午還要去棚里,指不定弟弟還在家等你呢,一宿難眠。” “就他那白眼狼,”岑矜嘲弄一笑:“怎么可能?!?/br> 話雖如此,但吃完這頓簡易午餐,岑矜還是沒在朋友家久留,坐著有一搭沒一搭聊到一點,岑矜起身告辭。 到了家,岑矜在門外稍停片刻,深吸口氣,才解鎖開門。她停在玄關(guān),環(huán)顧四周。 客廳分外安謐,物品仍擺放有秩,植被悄然立著,只有緩流的光影是其間唯一的不安分因子。 岑矜換好拖鞋,又往里走幾步,透過走廊往里觀望,除去自己臥室門頁緊閉,其他房間都敞著;陽臺明凈,也空無一物。顯然,整間屋子除了她,已再無更多人。 她注意到茶幾上擺了東西。 岑矜走近,發(fā)現(xiàn)是李霧使用的那支手機,下面還壓著張撕下來的筆記本紙頁。 岑矜擰起眉,飛快將紙抽出。上面寫著一句話,字跡清?。?/br> 「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不會再讓你擔心」 一團氣直接竄來胸腔,然后長久地阻塞著,難以紓解。 岑矜胸線重重涌動一下,把紙放回茶幾,站那連捋兩下長發(fā),而后迫不及待掏出自己手機,拍攝眼下這幅幾要讓她心梗的畫面,發(fā)給春暢。 她吐槽:他什么意思,手機都不要了,在向我示威?威脅?要跟我決裂?真有本事學(xué)也別去上。 春暢回了個捶地笑哭表情: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嗎,多乖巧聽話的孩子啊。 岑矜頭要痛死:我真是要氣暈了,真的,我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這樣難相處的人,我今年是要渡什么劫嗎?老天盡給我塞什么事。 春暢勸:好啦,也許人家真的就是想專心學(xué)習(xí)呢。 岑矜勉力使自己平靜:行,正好快期末了,我看他好好學(xué)習(xí)能學(xué)到什么程度。 ― 新的一周,李霧徹頭徹尾變回從前那個自己。 無人相交,獨來獨往,上課專心致志,暇余埋頭苦學(xué)。 上周五,夜不歸宿的鬧劇以各自叫家長加警告批評的處理方式收場。 冉飛馳與顧妍并未開房,只是為了給女生慶祝生日,卡零點放煙花才沒有按時返校,之后兩人一直待在網(wǎng)吧。 李霧拒絕了老班的調(diào)換建議,仍住在原先寢室,成為一個完全透明的存在。 其余三人對他視若無睹,聊自己的,玩自己的,只是某些時刻,他們難言的目光會不經(jīng)意滑過他身軀,而后化為更深的鄙夷。 而這周開始,這種微妙的寢室氛圍發(fā)生質(zhì)變,開始轉(zhuǎn)化為具體行動。 周一中午,李霧在食堂打好飯,剛一落座,冉林二人便坐來他這桌,將他包夾起來。 他們不作聲吃了會,相互換個眼色,就開始將各自碗里的肥rou盡數(shù)挑揀出來,丟到李霧餐盤里,陰陽怪氣:“多吃點,一定要吃掉,平時想吃點rou不容易,千萬別浪費哦?!?/br> 李霧注視著那堆肥rou片刻,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平靜地咀嚼。 冉飛馳立即鼓掌:“太捧場了,好兄弟。” 周二晚上,李霧洗完澡,照常在陽臺洗衣服。 忽的,林弘朗吊兒郎當踱來他身畔,把數(shù)雙穿過的襪子一股腦撒進他盆里,懶懶笑:“一起洗了啊?!?/br> 李霧雙手停頓片刻,垂下眼簾,將那幾雙襪子一道埋回泡沫深處。 再往后,同齡人們刻意為之的疏離與排擠擴大范圍,從寢室逐步延伸至整個班級。 這種發(fā)現(xiàn)源自周三下午的體育課。 體育老師指使幾個高個子男生去取排球,李霧也在其中。 他們勾肩搭背,默契走成一片,有說有笑,自動與李霧隔開好幾米。 等到cao場邊器材室,他們陸續(xù)進去,又兩兩提著球筐出來。 李霧排最后。進了器材室,他掃了眼體積頗大的球筐,打算一個人試試,剛要傾身去握把手―― 邦! 一顆排球砸向他后背,沖得李霧一趔趄,險些往前栽去。他及時穩(wěn)住身形,蹙眉回頭找罪魁禍首。 “啊,不好意思,手滑。”一位同班寸頭男生沖他燦爛一笑。 李霧面無表情看他一眼,重新去提球筐。 “你投得也太不準了吧,”另個聲音懶懶搭話,“看我的。” 頸后猛力受擊,排球彈過李霧肩頭,跳回地面。 “這是排球啊,你們姿勢不對吧,難道不應(yīng)該用手墊嗎。” 又是一下,打在李霧左后肩。 他們嘻嘻哈哈。 他一言不發(fā)。 他們洋洋得意。 他巋然不動。 “第一次發(fā)現(xiàn)排球這么好玩兒?!?/br> “對啊,還有這么多玩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