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以為你娘進(jìn)門之后，能收了你爹的心……你娘家是容貌脾性都好，在城中也算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閨秀。只要是個男人，應(yīng)該就拒絕不了她。”說到這里，老太太有些哽咽，“可我沒想到，你爹他當(dāng)真收不了心。后來我又想，只要我護(hù)著她，她下半輩子就算得不到夫君的愛，也能優(yōu)渥一生……是我對不起她，我也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么多年的苦?！?/br>
    蘇帷眼神沉沉看著蘇允嫣：“事情過去那么多年，你偏要提及，這就是你要的？讓唯一疼你的祖母為你傷神傷心？”

    蘇允嫣訝然：“你要不要臉？讓她傷神傷心的明明是你，要是你不在外頭亂搞，祖母會為你cao碎了心嗎？”

    被女兒指責(zé)，還是被一個剛回到府中毫無感情的女兒指責(zé)，蘇帷面色愈發(fā)難看：“你別以為有你祖母護(hù)著你，我就拿你無法?！?/br>
    蘇允嫣擺擺手：“我知道你有辦法。當(dāng)年祖母護(hù)著我娘，我娘不也難產(chǎn)撒手人寰？你想要殺我，不過是抬抬手的事?！?/br>
    蘇帷：“……”

    他負(fù)手而立，冷哼道：“你知道就好。別挑釁我，別想著跟我作對，你乖乖的，我還拿你當(dāng)女兒，給你置辦一副嫁妝，讓你嫁去方家好好過下半輩子。但你今日做的事，著實惹著我了。就算你不喜他們母子，你不應(yīng)該拿蘇家的名聲玩笑！”

    “蘇家還有名聲？”蘇允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當(dāng)初你弄死正室，讓外室名正言順，今日我大哥有樣學(xué)樣，難道你們還想害死一個沈書慧？”

    第101章 被頂替了人生的meimei 二十七

    早在吵起來時, 下人們就已經(jīng)知機(jī)的全部退了出去。

    蘇允嫣質(zhì)問完，屋中一片安靜。

    老太太滿臉是淚。

    蘇帷面沉如水，喬氏低著頭不說話。

    蘇權(quán)默了下，道：“我不會讓人傷害紀(jì)姑娘的。蘇家夫人得教養(yǎng)良好的女子來做, 再沒有人比她更合適?！?/br>
    蘇允嫣冷哼一聲：“那你可比咱們的爹拎得清。”

    “夠了！”蘇帷冷喝出聲：“你別以為你在外受了十幾年的苦, 我就會遷就你。”

    他一生氣，喬氏母子倆立刻噤若寒蟬, 屋中氣氛幾乎凝滯。蘇允嫣卻不怕：“我從來沒認(rèn)為你會遷就我, 當(dāng)初你能冷眼看他們傷害我們母女, 我又怎么會認(rèn)為你會顧念父女親情？真期待了, 不是自找罪受嗎？”

    蘇帷不喜歡女兒是一回事, 但女兒不濡慕不尊重他, 他也是不滿的，怒道：“你別以為我拿你無法！”他揚聲吩咐：“來人, 去方家把親事退了。就說蘇家姑娘流落在外多年, 粗鄙不堪, 配不上方家, 不敢高攀。”

    外面立刻有人應(yīng)聲。

    老太太本來在抹淚, 聽到這里, 一巴掌拍在桌上：“我看誰敢！”

    “帷兒，毓兒在外多年，跟你難免生疏。你怎么能跟一個孩子生氣？就算她不對, 也還有別的法子罰她?；橐龃笫履敲粗匾豢扇绱瞬萋?！”

    老太太要是管得住兒子, 當(dāng)年的沈書慧母女也不會落到那種下場。更何況，蘇帷那時只是個剛成親的年輕人，現(xiàn)如今他掌管蘇家多年, 積威更重，更不會聽母親的話了。當(dāng)即道：“她無法無天，以為我治不住她?？恐K家搭上一門好親事，便以為可以為所欲為，還敢跟我作對。沒了方家的親事，我看她還怎么跟我嗆聲！婚事退了，我就是要讓她醒醒腦子，讓她知道，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要是不給了，她就什么都沒有！什么也不是！”

    外面應(yīng)聲的是蘇帷的隨從，根本不聽老太太的話，這么一會兒，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老太太捂著胸口喘不過氣，啞著嗓子道：“你這是要氣死我。”

    喬氏一臉得意：“母親，這有什么好生氣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孩子做錯了就該責(zé)罰。”

    “誰家會用孩子的婚事來責(zé)罰？”對著喬氏，老太太再沒有客氣的。見兒子不聽話，她怒火沖天：“毓兒的親事對蘇家有有好處，你滿腦子都是他們母子，能不能想想別人？毓兒也是你的女兒，虎毒不食子，你這是在做什么？”

    老太太氣得狠了，咳嗽不止。

    蘇允嫣上前幫她撫背：“祖母，別生氣?！?/br>
    老太太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滿是哀求：“快給你爹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蘇允嫣又沒做錯，道什么歉？

    再說，她要是為了婚事而妥協(xié)，張達(dá)魚不一定會滿意。

    “我們又沒害她?！眴淌弦荒樀牟灰詾槿?，“她要是聽話乖巧，我們肯定讓她過得好。要是還倔，郊外的庵堂山清水秀，也是個不錯的地方。”

    老太太看她一臉得意，斥道：“毓兒是嫡女，她的去留，輪不到你來決定?！?/br>
    其實呢，老太太也只是嘴上硬氣。喬氏雖然決定不了蘇允嫣的去留，但她可以影響蘇帷，只要是蘇帷做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喬氏把玩著指甲：“您又偏心了。她毀了權(quán)兒的親事，現(xiàn)在拿自己的來賠，很公平嘛?！?/br>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你早就……”

    喬氏早在進(jìn)來興師問罪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跟蘇帷商量好退了方家的親事。此時聽到老太太問，也不隱瞞，頷首道：“總要感同身受才好?！庇中σ饕骺聪蛱K允嫣：“感覺如何？有沒有覺得很痛？有沒有后悔壞我好事？”一個小姑娘而已，跟她斗！

    小打小鬧根本不能讓她痛，想要讓她后悔，就往她最痛的地方招呼。

    到了此刻，老太太心里也有些覺得孫女性子太倔的想法了，要不是她跑去跟紀(jì)家胡說八道，也不會弄出這么多事來。

    蘇允嫣看出來了太太的想法，并不意外。老太太要是真的能狠得下心，不和稀泥，不得過且過，蘇家也不會弄到今日這種地步。別的不說，老太太想要弄死喬氏，肯定是可以的。但她顧忌著和兒子之間的母子情分，別說對喬氏動手，平時還對她諸多忍讓。如果她真的下了狠心診治，喬氏在她面前，也不敢這樣囂張。

    蘇允嫣從來沒期待老太太會幫自己，也不失望，出聲道：“至少我定親的時候我沒騙人，方家如果講道理，就不會答應(yīng)退親?！笔聦嵣?，有方瑾在，肯定不會退。

    見她并不著急，喬氏有些挫?。骸澳闶歉静辉谝夥郊遥€是認(rèn)為方家不可能答應(yīng)退親？”

    蘇允嫣不接這話。

    屋子里氣氛再次凝滯下來。

    蘇帷夫妻倆面色都不太好，沒想到這姑娘這么倔，都到了這種地步還不服軟。

    蘇允嫣看著兩人，突然問：“有件事我想知道，還請父親解惑。”她也不期待兩人能回答，自顧自繼續(xù)問：“當(dāng)初我娘被騙出門的事，你知道嗎？或者說，你是不是還暗中幫忙了？”

    蘇帷冷哼一聲：“過了那么多年，我早忘了。”

    老太太臉色蒼白下來。不論是忘了沈書慧出事，還是忘記當(dāng)初他有沒有幫忙，對于孫女來說，應(yīng)該都是個不小的打擊。她擔(dān)憂地看向邊上的孫女。

    蘇允嫣并不傷心，追問：“當(dāng)年若你沒動手，你肯定會罵我亂說話。你沒罵我，看來你還是插手了，對嗎？”

    喬氏狐疑地看向邊上的男人，一臉感動：“夫君，你對我真好?！?/br>
    老太太面色慘白，下意識握住孫女的手安慰：“別傷心，以后祖母疼你?！?/br>
    蘇允嫣并不期待老太太疼她。老人家年紀(jì)大了，想要一家人安安穩(wěn)穩(wěn)不要吵鬧。所謂疼她，也只是在和兒子孫子不沖突的時候?qū)λ靡稽c，比如找門合適的親事，衣食住行舒適一些。至于別的，她幫不上忙，也不會幫忙。

    蘇允嫣根本沒聽老太太的話，在聽到蘇帷的那些話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段時間，她試圖在府中找出當(dāng)年的知情人，想要弄清楚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到底有多少人在沈書慧母女的事上動了手。查來查去，一無所獲。今日見蘇帷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和不屑，便直接問了。

    果然，蘇帷壓根兒沒看得起她，雖然沒有直接承認(rèn)，但他那話的意思，明擺著就是當(dāng)年的事他也插了手。既然如此，蘇允嫣也不用客氣了。

    一片凝重的氣氛里，蘇帷的人去而復(fù)返，稟告道：“方夫人說，明日會上門詳談。方家對這門婚事很有誠意，小的覺著，方家似乎并不樂意退親。”

    尤其他出門的時候，方大公子還攔住他問蘇家發(fā)生的何事要上門退親。當(dāng)即就給了他不少好處，要不是隨從怕蘇帷不悅，早就接下了好處了。

    聽到方家不樂意退親，喬氏譏諷道：“果然是個狐媚子?！?/br>
    蘇允嫣毫不示弱：“我娘就吃虧在不會狐媚，我當(dāng)然不能步她后塵。人嘛，吃虧一次就記住了。有我娘的前車之鑒，我當(dāng)然要將夫君的心緊緊拽著。要不然，再讓他為了外頭的野女人讓我去死。只怕我娘要氣活過來?！?/br>
    她語氣譏諷，蘇帷面色難看無比。

    蘇允嫣看了看天色，緩緩起身：“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歇著了，今日之事，我沒有錯，也不會認(rèn)錯。就是你們打死我，我也是這個話?！?/br>
    說完，她直接出了門。

    這些話實在不算尊重。老太太覺得孫女不愿意聽她的話，有些黯然。

    喬氏氣得慌：“這就是你學(xué)的規(guī)矩？”

    本來已經(jīng)打簾子要出門的蘇允嫣回過身，笑道：“對長輩不敬，這不是跟你們學(xué)的嗎？你們都不敬祖母，還指望底下的孩子尊重你們？大哥不也一樣，他要是聽你的話，也不會被紀(jì)家拒絕了。就是不知道以后大哥的妻子會不會尊重你們？對了，如果是張達(dá)蕓，你們還是趁早別期待了?！?/br>
    喬氏：“……”

    蘇帷皺起眉，看了看兒子，還真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

    *

    蘇帷每個月就會去府城底下的縣城中巡查蘇家的產(chǎn)業(yè)，這么多年，蘇家人都習(xí)慣了。

    又是月初，蘇帷特意起了個大早 ，喬氏親自送他上了馬車，看著他走遠(yuǎn)了才回。

    天色還早，她回去睡了個回籠覺，等到天色大亮了才起身洗漱，然后去給老太太請安。

    彼時蘇允嫣也在，她和往常一樣來陪老太太用膳。昨日發(fā)生了那些事，今日老太太情緒不高，邊上蘇思看出來不對，也不如往日活潑了。

    喬氏進(jìn)門后，例行公事行禮，準(zhǔn)備退出。

    恰在此時，門口簾子一掀，瓶兒面色慌亂地跑了進(jìn)來。

    府中的丫鬟都特意教導(dǎo)過，平時小步走路，只能快走不能奔跑。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就沒有規(guī)矩不好的，瓶兒卻顧不上規(guī)矩跑了進(jìn)來，應(yīng)該是出了大事。

    蘇允嫣垂眸，掩去眼中神情。

    瓶兒氣喘吁吁，語速飛快：“老夫人，大爺他……大爺?shù)鸟R兒發(fā)瘋，馬車翻倒，大爺他被壓著了腿，受了重傷，已經(jīng)昏迷不醒……”

    老太太正在喝湯，手中湯碗滑落，湯汁和碎片飛濺一地。

    喬氏準(zhǔn)備告辭的話哽在喉間，瞪大了眼睛，顫著聲音問：“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瓶兒喘勻了氣息，再次稟告時語速放緩，吐字清晰。確確實實是蘇帷出了事。

    喬氏當(dāng)即腿一軟，坐倒在地。

    第102章 被頂替了人生的meimei 二十八

    喬氏坐在地上, 好幾次試圖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發(fā)軟，一點力氣都無，啞著嗓子道：“扶我起來?！?/br>
    那邊老太太已經(jīng)站起身，蘇思急忙扶著：“祖母, 您別著急……”

    “我如何能不急？”老太太語氣不太好, 斥了一句，蘇思面色發(fā)白, 不敢再吭聲了。

    蘇允嫣主動上前, 扶住老太太的另一邊胳膊。

    老太太壓根顧不上別人, 看著瓶兒急聲問：“大爺現(xiàn)在在何處？可有請了大夫？沒請大夫趕緊去請大夫, 備馬車, 送我們?nèi)メt(yī)館?！?/br>
    一陣雞飛狗跳之后, 祖孫三人上了馬車。

    身后跟著喬氏的馬車，一行人直奔府城中最大的醫(yī)館。

    一路上, 老太太滿臉焦灼, 死死拉著蘇允嫣的手, 不停喃喃：“可千萬別出事才好, 千萬別出事才好……”

    由此可見, 無論她平時有多惱恨兒子不聽話, 也從未想過讓兒子讓兒子出事。

    就這么一路念叨著，不到兩刻鐘，馬車在醫(yī)館外停下, 老太太扶著蘇允嫣的手，一路直奔醫(yī)館中。

    蘇帷此時躺在不大的床上, 滿臉蒼白，雙眼緊閉，臉上和手上還帶著血跡, 右手臂和右腿上，鮮血浸染了一大片，手臂上大夫正在加木板包扎，右腿呈不自然的彎曲，隱隱看到了帶著血的骨頭。

    喬氏看到后，面色煞白，身子一軟，要不是身邊的丫鬟扶著，她肯定會再次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