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美的臉上出現(xiàn)這種表情，看上去瘋狂又可怖，所有人都暗暗抽了口涼氣。

    “其他的，其他的……我不該偷吃小姐的奶羹，不該偷用夫人的口紅……”柳枝哭了起來。

    陸染空站起身往窗邊走，路過蘭瑜身邊時又咳嗽了一聲。

    蘭瑜頓了下，說：“我問，你答?！?/br>
    “好的，嗚嗚……”

    “你是從哪兒來的？”

    “我是本地人，家就在東區(qū)柳梧巷。”

    “你怎么證明你就是柳梧巷人？”

    “我有卡塔星居民證，可以證明?！绷D(zhuǎn)動眼珠看向傭人房方向，“我可以去拿來給您看?！?/br>
    “這個不算，要其他證明方式。”

    “嗚嗚，我可以把父母叫來證明。”

    “這個也不行……”蘭瑜和氣地說。

    陸染空靠在窗邊突然插嘴：“柳梧巷以前有個做面點的師傅，做出來的餡餅很好吃，可惜幾年前去世了，那師傅叫什么來著？”

    柳枝淚眼婆娑地看向他，哽咽道：“喬東生喬叔……”

    蘭瑜慢慢松開握住她后腦的手，收回匕首。

    她雖然脫離了禁錮，卻依舊不敢動，縮著肩站在原地默默流淚。

    王威在聽說柳枝和陳伯偷賣自己的財物后就再不做聲，只沉著臉站著。王夫人和王思淼依然躲在他身后。

    “坐坐坐，都坐，站著干什么？”陸染空招呼王威和王夫人，熱絡(luò)得像這棟別墅的主人。

    又毫不見外的支使柳枝：“柳枝，泡幾杯茶過來，渴了。有普樂星的紫矜茶嗎？或者凜雪？笛紅？沒有的話，坻崿星剛出的新茶也可以。要水霧尖，水霧上個月才出茶，很新鮮。”

    蘭瑜聽都沒聽說過這些茶，但看到王威臉色變了，就知道一定很貴。

    柳枝顫聲應(yīng)了，抹掉眼淚，飛快地離開客廳。

    一片安靜里，蘭瑜將手里的匕首拋了下，握住，慢慢走向陳伯。

    “我是卡塔星貝爾城脊骨鎮(zhèn)人，家中只有兩個兄弟，都在貝爾城做工。脊骨鎮(zhèn)上有賣鹵rou的王師傅，還有賣蔬果的李家母子，鎮(zhèn)子頭那家的面點也不錯，面點師是主星過來的喬舒亞?！标惒淮儐?，飛完地說完長串。

    見蘭瑜停住腳步，陸染空又說：“陳伯，你也去幫著沏茶?！?/br>
    “哎，好?！标惒肓税杨~頭的汗，小心地繞過蘭瑜往后廚走，剛離開客廳就小跑起來。

    陸染空走回剛才的沙發(fā)坐下，輕松地靠回椅背，看向王威道：“現(xiàn)在就剩你們?nèi)肆?，都各自說說吧。”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王威已經(jīng)明白這兩人根本就不是來找羯蟲的，他扶住沙發(fā)椅背問：“兩位上校，可以講下你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嗎？”

    陸染空也不再隱瞞，他一反剛才的漫不經(jīng)心，鄭重地說：“王威，現(xiàn)在你們?nèi)死锩?，有人被隆特星人占?jù)了精神域。換句話說，你們?nèi)酥杏幸幻?，他不再是人類?！?/br>
    “胡扯！”王威差點跳起來，臉色漲得通紅，“我太太女兒天天和我在一起，她們?nèi)绻宦√匦侨苏紦?jù)精神域，我怎么會不清楚？”

    “還有你，是你們?nèi)耍恢鼓闾湍闩畠河邢右??！标懭究仗嵝训馈?/br>
    “你，你……”王威伸出手指說不出話來。

    柳枝已經(jīng)端來了四杯茶水，放下托盤后就快速退到墻邊，離得遠遠的。

    熱氣裊繞，茶香濃郁，陸染空端起一杯在鼻端嗅了嗅，挑剔道：“普樂星的紫矜，五月末成熟采，雖然趕不上四月初細嫩采，倒也能入口?！?/br>
    蘭瑜聽到這話，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陸染空此時半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柔和了幾分。雖然全身僅是一套濕漉漉的作戰(zhàn)服，儀態(tài)卻透出股掩不住的優(yōu)雅從容。

    像是名教養(yǎng)良好的貴公子，正坐在綠植環(huán)繞的起居室里，在清晨的陽光下品嘗一杯新茶。

    蘭瑜頓時升起一陣恍惚，覺得面前這個人似乎哪里不大一樣。

    正這樣想著，陸染空換了個姿勢，翹起一條腿，灰白色的襪子邊又出現(xiàn)在他視野里。

    一切都是幻覺。

    “都坐下喝口水吧，站著干什么？”陸染空指著對面的沙發(fā)。

    王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帶著女兒就要走出來，被王威一把扯住，“我馬上就給軍部陳部長通話，讓他將這兩人趕走。”

    “物資部部長陳東是吧？行，我現(xiàn)在就幫你接通?！标懭究辗畔虏璞c終端，他開的全音，屋內(nèi)頓時響起一陣等待接通的鈴聲。

    “誰??？”

    “陸染空……”

    對面的語氣立即變了，熱情道：“陸公子啊，陸——”

    陸染空打斷他的話，“陳部長，我現(xiàn)在正在王威家里做客，他說要請你將我趕出去?！?/br>
    “王威？哪個王威？”對面的聲音很迷惑。

    “給卡塔星第三部隊機甲營修建4號宿舍樓的那名王威?！?/br>
    “王威……王威……”陳部長明顯沒有記起這號人物，但他立即氣憤地說：“這個王威竟然這樣無禮，以后別想再接到軍部任何一筆工程——”

    不待對方說完，陸染空就掛掉了終端。滿屋子寂靜中，他問王威：“聽清楚了嗎？這是陳東的聲音沒錯吧？”

    王威微張著嘴，一臉茫然。

    陸染空又點了點對面沙發(fā)，說：“別這樣站著，搞得我很有壓力。都坐下吧，聊聊，隨和一點，就像朋友一般?！?/br>
    隨和的朋友蘭瑜又掏出那把匕首，扯過茶盤上的一條綢質(zhì)餐巾，沉著臉慢吞吞地擦著。

    王威不再反抗，沉默地在沙發(fā)上坐下，王夫人左右看看，也牽著女兒坐在他身旁。

    “問吧……”他說。

    陸染空端起茶杯，吹了一口面上飄著的茶葉，說：“都講講以前經(jīng)歷過的一些事情，或者只有你們自己知道的一件秘密。”

    王威吞咽了下，沙啞著嗓子說：“我不知道講什么?！?/br>
    “不知道講什么啊……我想想……”陸染空露出思索的神情，問身旁的蘭瑜，“咱們家那房子是哪一年蓋的？”

    “你問他去啊……”蘭瑜半抬眼。

    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年蓋的？不好意思，我也和隆特星人差不多，是中途來插隊的。

    還有，誰和你咱們家？

    陸染空轉(zhuǎn)向王威，說：“那你說說，軍營四號樓是哪年修建的，哪些材料偷工減料，你從中又得了多少好處？都說說……”

    王威額頭的青筋跳了兩跳，“我可以說我老家鎮(zhèn)子上的事情，還有，我的樓是沒有偷工減料的?！?/br>
    “沒有偷工減料？行，那你一筆筆款項給我說清楚，我自己去核實。”陸染空打開了終端錄音，“就算沒今天這個事情，我也打算要找修房子的承包商調(diào)查調(diào)查，這不正好，和抓隆特星人一起辦妥了。”

    王威沉默著沒做聲。

    “我是沒有耐性的人，如果你不了解我的脾氣，可以給你一分鐘時間去星網(wǎng)上搜索k，好好了解一下。”蘭瑜換了個坐姿，語氣平靜地說。

    “我是五年前，也就是星歷1769年承建那棟樓，軍部付給我3700萬星幣。其中各建筑材料花費400萬星幣……”

    王威開始艱難地往外吐，陸染空時不時插句話，把那些數(shù)據(jù)都記錄下來。

    正說著，別墅外的林道上傳來紛沓的腳步聲，還有對講機的聲音，是警署的人到了。

    “你問著，我去通知他們先別進來，就在外面處理蟲尸?！标懭究盏吐晫μm瑜說。

    同時把那支小小的針劑塞到他手里，“如果隆特星人企圖鉆到你身體里，就給自己打一針?！?/br>
    蘭瑜看著陸染空快速出屋，心里一陣驚慌。

    原來這個隆特星人還可以繼續(xù)更換宿主的嗎？

    hr5會殺死不屬于本體的精神體，自己也是外來者，如果隆特星人到了身上，一針下去，沒準(zhǔn)誰先死呢。

    第18章

    王威講完后，就想出去看看那些警察在院子里干什么，被蘭瑜阻止了。

    “王夫人，你也說來聽聽?！碧m瑜說。

    王夫人放開女兒，有點局促地捏著自己的裙角，回憶道：“我是主星出生的，后面跟著父母來到卡塔星居住，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我丈夫，結(jié)婚兩年后生了女兒……”

    蘭瑜一邊聽著，一邊觀察著王思淼。

    從他看到這小女孩第一眼到現(xiàn)在，她漆黑的眼里就只有空洞，像是被吸走了所有光芒，也沒有任何情緒。

    ——前提是不要拿走她懷里的兔子。

    王思淼會是那個隆特星人嗎？

    “k上校，我還要繼續(xù)往下說嗎？”王夫人講完見蘭瑜沒有反應(yīng)，便輕聲問道。

    蘭瑜回過神：“不用了……”

    王夫人舒了口氣，說：“那我可以帶著思淼回屋嗎？”

    “不行……”蘭瑜擺擺手指，“她也得說……”

    “她怎么說？”王威騰地從沙發(fā)上站起身，高聲道：“你也看見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br>
    蘭瑜倏地看過去，眼神像兩把冰刀，將他剩下的話盡數(shù)凍結(jié)在喉嚨里，只得梗著脖子又坐回去。

    蘭瑜起身，走到王思淼面前，背手彎腰對她對視。

    王思淼的眼神穿過他，空茫地落在遠處。

    王威欠著身欲言又止，王夫人緊張的微微伸手，似乎蘭瑜稍有舉動，她就要將王思淼搶回來。

    “她是慢慢變成這樣的嗎？”蘭瑜問。

    王威說：“不是，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蘭瑜直起身，說：“講詳細點……”

    王威沉默片刻后，嘆了口氣：“那晚我太太和她在一起，李晗，你就講給k上校聽吧?！?/br>
    王夫人雙眼里含著悲傷，不安地扭著雙手，說：“那是半年前的事了，我記得那晚上思淼在窗前畫畫，我就在她身旁做花瓶墊，剛剛做好，她突然倒在窗前不停抽搐……”

    王夫人說到這里，捂住臉哽咽起來。王威抬手將她摟到身旁，安慰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