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成了宜莊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連老太太也對她縱容起來。她得意極了，故意去慕白術(shù)跟前晃悠，想讓他難受。誰知慕白術(shù)不卑不亢，一如既往。紫苑沒討著好，心里憋氣，暗暗打定主意，一定尋個事惡心惡心慕白術(shù)。

    “四少，這事不好辦了?！?/br>
    馮京墨和喜順在景墻后頭，透過漏花窗，看著宜莊一家人在用早飯。桌上依舊是慣常那些東西，紫苑的面前堆了好些個小碟子，看得出是特意為她準(zhǔn)備的。

    她在跟陳澤元撒嬌，說手酸拿不動筷子。陳澤元笑著刮她的鼻子，說她胡鬧。手里卻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拿起紫苑的粥碗喂她。

    老太太瞧著他們笑，之前的婦姑勃溪像是夢里頭見到的一樣。紫苑吃了一些便不肯再吃了，陳澤元問怎么就吃這些？紫苑說困得很，吃不下。

    陳澤元聽了，便說，那以后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吧。老太太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四少。”喜順又叫了一聲。

    “走吧，”馮京墨轉(zhuǎn)身，“給子鴻寫信，說我晚幾天回去?！?/br>
    過了十月，天便是真的涼了。夜里頭，不披著罩衫，便有些吃不住的味道。慕白術(shù)抱緊手臂，回廊里的穿堂風(fēng)厲害，吹得他有些打顫。

    方才珍杏來叫他，說紫苑找，他來不及批罩衫便跟著出來了。珍杏卻將他帶到此處，吩咐他不許走開，自己卻走了。

    漏花窗內(nèi)，是紫苑的院子。他曾經(jīng)住過月半，紫苑看中的那一棚紫藤早就敗了，現(xiàn)在只剩空架子。沒有了遮擋的垂花，從他這兒便能清楚地看見紫苑的寢室。

    今夜，一點(diǎn)月光都沒有。紫苑正立在窗前，拿著銀剪子剪燭火，燭淚被清理干凈，屋子里又亮了幾分。慕白術(shù)站在陰影里頭，漏花窗隔斷的投影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一晦一明。身邊是一叢碧竹，風(fēng)起的時候，竹葉簌簌，竹香幽幽。

    陳澤元到了，一進(jìn)屋紫苑便撲進(jìn)他的懷里撒嬌。慕白術(shù)聽見紫苑問他一整天都去哪兒了，都見不到了，把她想壞了。陳澤元抱著她哄，說陪馮參謀去各家取捐款的錢了，都是正事，這不一回來就來看你了么。

    紫苑嬌嗔，說明明是我讓人去請了才來的。陳澤元道，本來就要來的，是你自己太心急，先派了人去。

    紫苑不依了，說我辛辛苦苦替當(dāng)家的懷孩子，當(dāng)家的還取笑我。

    陳澤元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櫻唇上啄了一下，說，當(dāng)家的知道你受苦了，等你生了兒子，好好賞你。

    “賞什么？”紫苑將陳澤元拉到窗前坐下，陳澤元側(cè)坐在椅子上，慕白術(shù)只能看見他半張臉。紫苑站在他面前問。

    “你要什么我就賞什么?！?/br>
    “真的？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給你摘?！?/br>
    “那我要你趕慕白術(shù)出去呢？”

    陳澤元頓了一下，才說，“你們也算是堂兄妹。”

    “才不是什么堂兄妹，”紫苑拉起陳澤元的手，“我爹說他是慕家唯一的男丁，把他當(dāng)成寶，對我這個親生女兒倒像稻草。他每天吃魚吃rou，我只能吃糠咽菜，家里洗衣，打掃，做飯洗碗都是我。他還作踐我，在爹娘都看不到的地方欺負(fù)我，打我。到了爹娘面前，又裝的老實的樣子，就像在當(dāng)家的和老太太面前一樣?！?/br>
    “紫苑是心里害怕，如今紫苑懷著當(dāng)家的孩子。雖說是時時小心的，但所謂暗箭難防，紫苑是不打緊的，若是傷了孩子，那紫苑就活不成了?！?/br>
    紫苑抽泣起來，抬手去擦眼淚，卻忘了還拉著陳澤元的手，眼淚落在他的手上。

    “好了，好了，不要傷心了。過一陣子，我找個借口打發(fā)他就是了?！?/br>
    他知道紫苑說的不真，即使是真的，也夸大了許多，但紫苑懷著身孕，陳澤元不想讓她哭。本來他就不喜歡慕白術(shù)，是因為老太太不答應(yīng)，才沒和離的，如今紫苑有了，老太太應(yīng)該好說話了，哄一哄鬧一鬧，也就松口了。

    何況，他答應(yīng)了馮京墨回去明媒正娶喬毓瑩，本來就是要休了慕白術(shù)的。原來他還舍不得紫苑，誰料想紫苑有了，那他還怕什么，等孩子生下來，還怕喬家不肯接受嗎。

    “真的？”紫苑破涕為笑，“當(dāng)家的可不能騙人?！?/br>
    “不騙你，把你捧在手心還來不及呢。”

    慕白術(shù)猝然就委屈了，從未有過的委屈。在家中吃不飽時未曾有過，不得不離開學(xué)堂時不曾有過，被嬸娘冷嘲熱諷時不曾有過，自己摸索扎針血rou模糊時不曾有過，采草藥滑下山坡時不曾有過，為沖喜被迫嫁入宜莊時也不曾有過，可突然就在這一刻委屈了。

    他想不明白，二叔敗了他爹的醫(yī)館，他們一家占了他的家，她拿他做脈門拿捏老太太一起嫁進(jìn)來，她占據(jù)了當(dāng)家的所有的寵愛，而他從未想過去怨什么，爭什么。他像活死人一樣，活在這個家里，見到老太太和當(dāng)家的就像只避貓鼠一般，她為何還不滿意？

    他真想沖進(jìn)去問，紫苑，你到底要如何才滿意？胸膛里像是有一團(tuán)火要沖出來，可腳下卻挪不動半分，像是被巴掌長的竹釘死死釘在了地上。

    紫苑高興了，拉著陳澤元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當(dāng)家的，跟孩子打個招呼，今兒還沒跟他說過話呢?！?/br>
    陳澤元笑道，“才多久，哪里能聽到?！?/br>
    “能聽到，”紫苑不依，“當(dāng)家的說了，就能聽到?！?/br>
    她掀起身上的褂襖，對陳澤元說，“當(dāng)家的，你親親他?！?/br>
    陳澤元慢慢靠過來，親在紫苑肚子微微的凸起上，雙手貼著她的腰。

    紫苑的皮膚慢慢泛出了紅色，她嬌喘起來，雙手摟在陳澤元的后腦勺上，輕輕地搓揉著。“當(dāng)家的，當(dāng)家…的”

    “紫苑，不行，”陳澤元拼了命地克制，“你還懷著孩子?！?/br>
    “沒事的，沒事的。”紫苑手指一撥一撥，將褂襖的盤扣撥開?！爱?dāng)家的，你輕點(diǎn)兒就行?！?/br>
    紫苑彎下腰，在陳澤元的臉上胡亂親著，“求你了，當(dāng)家的，給紫苑，求你了?！?/br>
    陳澤元猛地托住紫苑的屁｜股，將她抱起來。

    陳澤元背朝著外頭往床榻走去，紫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外面，視線直透到慕白術(shù)心里。他知道里頭亮，外頭暗，紫苑看不見他，他也知道，紫苑看得見他，知道他在看，看她故意給他看的一切。

    慕白術(shù)的手垂了下來，他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冷了，反而燒的厲害，是憤怒，是不甘，是恨，他的手捏成了一個拳頭。

    陳澤元把紫苑小心地放在床上，伸手想去放床簾，卻被紫苑拉了下去，大紅的肚兜被甩了出來，落在地上。陳澤元蹬掉鞋，爬上床，一只鞋子踢到肚兜上，蹭臟了一大塊。

    “嗯，哈，當(dāng)家的～”

    “紫苑，嗯，紫苑”

    “阿白，你在看什么？”

    有人蹭在他的耳邊說話，風(fēng)吹在他的耳窩里。慕白術(shù)嚇得往后縮，卻靠近一個火熱的胸膛。

    身后的人走進(jìn)兩步，陰影鋪天蓋地地遮下來，把慕白術(shù)整個籠罩住。

    “阿白，你在看什么？”

    他又問，左臉貼在他的右臉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不，別看。

    慕白術(shù)在心里尖叫，卻根本無力阻擋。那人像是也沒料到，僵了一樣，卻馬上又放松下來。他在慕白術(shù)的耳邊輕笑，耳語到，“原來大太太喜歡…看？”

    慕白術(shù)恨死他了。他是故意的，他知道他討厭別人叫他大太太，卻來作踐他。可是…

    “嗯？大太太?！彼终f，手包住他的拳頭。

    慕白術(shù)覺得他說的‘大太太’三個字里好像有無數(shù)根絲線，從他的耳朵鉆到他的身體里。每根絲線后頭都掛了一個小勾子，在他的心呀肝呀脾呀肺呀腎呀里勾啊勾啊，重一分是疼，輕一分是癢，深一分是麻，淺一分是酥。分分鐘都是像是要他的命。

    他不敢去看他，只能保持著朝前的姿勢，可朝前便是紫苑的寢室。那一聲又一聲的當(dāng)家的穿透夜色傳來，鉆進(jìn)耳朵里。

    那人起了壞心，傳來一句當(dāng)家的，他便叫一聲大太太。當(dāng)家的做什么，他便也依樣畫葫蘆。

    “大太太…”他含住慕白術(shù)的耳垂，用嘴里的尖牙細(xì)細(xì)密密地咬著，皮膚上傳來刺痛，耳垂像是要滴血。

    “疼”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那不要了？”

    他又不說話。

    他又去咬他的后頸，那是命門的地方。老貓都是咬著小貓的這里叼著走的，他也像是被叼住了后頸的貓，渾身癱軟，無力反抗。

    “阿白，你好香?！彼K于不叫他大太太了，卻蹭著他的脖子深嗅起來，小狗一樣，火熱的呼吸撲在他的皮膚上，要將他點(diǎn)燃。

    “冷嗎？”馮京墨問他，慕白術(shù)抖得厲害。他帶著慕白術(shù)的手一起環(huán)在他的腰上。

    慕白術(shù)看見當(dāng)家的手在動，也感覺到他握著的拳頭被放開了。

    “不要”他去阻擋，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卻徒勞無功。

    他聽到他在耳邊輕笑，慕白術(shù)絕望地閉上眼，被發(fā)現(xiàn)了。

    “害羞？”馮京墨用力按他，讓他緊貼在自己身上。

    觸感清晰無比，他…和自己一樣？

    “感覺到了嗎？”他說，“我和你一樣?！?/br>
    他在替他解圍，將自己的窘狀展露給他看，讓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出丑。

    馮京墨猛地將慕白術(shù)扳過來，面對面貼著。慕白術(shù)再也受不了了。

    “求你?！卑l(fā)出的聲音，和方才紫苑的一樣。

    下一刻，他被馮京墨打橫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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