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皇后嬌養(yǎng)手冊、不敗神話、醫(yī)女有毒:世子病嬌寵、這個世子有點妖、嬌寵嫡女:王爺,太腹黑!、契約皇妃、萌寶臨門:娘親她又美又颯、萌妃火辣辣:邪王,霸道寵、鬼醫(yī)毒妾、一萬年新手保護期
話停在這里, 沒人再繼續(xù)說下去。 又過了兩分鐘,奧古斯特才問:“祈言……怎么樣了?” 伊莉莎眼圈立刻紅了, 她捧著咖啡杯, 視線朝向一邊,別在耳后的碎發(fā)落下來:“奧古斯特,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 要是我沒有提出送祈言去勒托,或者, 白塔的人去接他回來時,速度再快一點,哪怕只快一分鐘, 事情是不是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了?” 祈言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但具體夢見了什么,在醒來的同時又全然消散。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頭很暈,胸口有種沉悶的心悸感,赤腳踩在地上走了幾步,又倒回去穿上了拖鞋。 經(jīng)過桌邊,他眉目清冷,用水果刀在手臂上劃了一下,出血后,再找到繃帶,往自己手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艱難地單手打了一個平整的蝴蝶結(jié),這才開門出去。 沿著長廊一直走,他思維仿佛還在沉眠中未曾醒來,直到有人叫住他:“祈言!” 祈言停下,循著聲音,看見了伊莉莎和奧古斯特。 伊莉莎笑著問他:“睡得好嗎?” 祈言反應(yīng)有些慢,聲音沙啞地回答:“還好,我睡了八個小時,好像做了夢,但記不清了?!?/br> 瞥見祈言袖口處露出來的一截紗布,伊莉莎端著咖啡杯的手一緊:“你又受傷了?” 祈言垂眼看了看蝴蝶結(jié),語速緩慢地解釋:“嗯,不小心被水果刀劃了一下,很疼。不過陸封寒給我涂了愈合凝膠,又用繃帶纏了一圈,他說很快就會好?!?/br> 伊莉莎和奧古斯特對視了一眼。 祈言被接回礁湖星云后,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明明除去嘴角上的咬傷和倒劈出血的指甲外,沒有別的傷處,卻在治療艙里躺了兩天也不見醒來。 伊莉莎猜測,這應(yīng)該是祈言的主觀意志——他不愿意蘇醒過來。 又這么在床上昏睡了三天,祈言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伊莉莎都已經(jīng)準備好回答祈言的問題,連措辭都斟酌了幾十遍,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祈言一句話都沒問,起床后往外走,又倒回來穿上拖鞋,邊穿邊問e97-z號項目進展怎么樣了。 伊莉莎心里總懸著,不敢說別的話,只答:“從你去勒托到現(xiàn)在,一直在跑數(shù)據(jù),奧古斯特一星期去看一次,現(xiàn)在還沒出結(jié)果?!?/br> 祈言點點頭,清瘦的身形裹在寬松的衣衫里,莫名空蕩。他啞聲道:“我去看看?!?/br> 伊莉莎跟在他身后。 她不斷復(fù)盤祈言從醒來到現(xiàn)在的一切細微處,最后發(fā)現(xiàn):“拖鞋——” 祈言表情自然地回答:“剛剛陸封寒提醒我穿上的,說不穿會冷。我總是記不住穿拖鞋,他說沒關(guān)系,他會提醒我的?!?/br> 伊莉莎心下驟沉。 她做的最壞的猜測,還是成為了現(xiàn)實。 雨聲小了一點,祈言拉開椅子坐下,先跟奧古斯特聊了幾句e97-z號項目的進展,兩人均認為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因為半年都得不出數(shù)據(jù),龐大的運算量已經(jīng)證明這是一個死胡同,不應(yīng)該再堅持下去。 奧古斯特視線掃過祈言蒼白消瘦的臉頰,眼下的微青,又落在他細瘦的手腕上,心下微嘆,卻沒表露出來,只把話題拉到日常上:“吃過藥了嗎?” “吃過了。”祈言隔了幾秒,眼里有些許迷茫,“我以為自己吃了藥,其實又記錯了?!?/br> 奧古斯特一頓:“他提醒你的?” 祈言點點頭:“嗯,他把水端過來,把藥給了我?!?/br> 等祈言被人叫走,伊莉莎放下已經(jīng)冷了的咖啡,苦笑:“這該怎么辦?” 在祈言的記憶里,陸封寒沒有因為救他死去,而是跟他一起來了礁湖星云。至于中間因昏迷缺失的時間,祈言像默許了這個“漏洞”存在一樣,絲毫不予深究。 在他的話里,會時不時提到陸封寒。 像今天這句“不小心被水果刀劃了一下”,祈言幾乎每天都會說一遍。 令伊莉莎恐懼的是,祈言為了加強這份由他自己虛構(gòu)的記憶的真實性,痛覺那么敏感的他,會每天親手用鋒利物在手臂上劃一道傷口,然后用繃帶纏好,再系上蝴蝶結(jié)。 就像以此為證據(jù),證明陸封寒真的還在他身邊。 而祈言明明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著,吃不下任何東西,一日比一日虛弱和消瘦,卻虛構(gòu)了一段“每天睡了八個小時,還做了記不清的夢”的記憶。 他消耗著所有生命力,沉溺在一個半是虛假半是真實的世界里。 仿佛那個人沒有離開,仿佛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只要他不深想,不探究,就絕不會打破這微妙的平衡。 冷掉了的咖啡口感極為苦澀,舌尖都跟著麻痹了一樣,伊莉莎手掌撐著額頭, “就像在懸崖上走鋼絲……你知道嗎,我很害怕,我怕祈言陷在這樣的狀態(tài)里,不斷地割傷自己,一整夜一整夜地捱,一天一天熬,最終會熬不住。 我又怕把他從這片沼澤里拉出來,他的一切會驟然崩塌,怎么承受得???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用那一段段記憶哄自己、騙自己,讓自己搖搖欲墜,又依然勉力支撐……” 她說著,已經(jīng)有了哭音。 所有人都不敢告訴祈言,陸封寒已經(jīng)死了,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這個人了,就怕他的心理和精神在一瞬間便分崩離析。 伊莉莎從小看著祈言長大,更是做了他整整八年的心理醫(yī)生,再清楚不過——祈言一直抱有死志。 從八年前開始,隨著記憶混淆的不斷加重,祈言每一天都過得極為艱難。 他需要去分辨哪些是虛假,要全盤質(zhì)疑和否定自己,再從中去拼湊真實,甚至還無法確定,拼湊出來的這些“真實”,到底是不是真實。 沒有人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與無望。 有時伊莉莎看著祈言,都覺得他是風(fēng)中一團微弱的火,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會徹底熄滅。 直到祈言去了勒托,直到他們第一次通話,雖然祈言沒有提及一個字,伊莉莎卻明顯感覺到,祈言似乎抓住了一根細絲。 就是依靠著這根細絲,讓他堪堪活到了現(xiàn)在。 像溺久的人被拉出水面,得以短暫呼吸。 甚至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有希望。 可沒有人知道,這根細絲斷了,又該怎么辦? 無名星上。 耳邊隱約有人在爭論著什么。 “這樣的和平是難得的,也是可怕的,聯(lián)盟的人們被安安全全地圈在墻內(nèi),長日之后,便會喪失血性、喪失對危險的感知度,再無警覺。包括中央軍團、各行政大區(qū)軍團派下的駐軍,閑得太久,刀會銹蝕,劍柄會腐爛?!?/br> 另一個人回答:“但軍人天職,便是保衛(wèi)聯(lián)盟。以遠征軍為雄關(guān),攔住外敵,沒有錯。況且,人類基因里便帶有分歧和好戰(zhàn)的成分,沒了星際海盜,沒了反叛軍,自然會有別的?!?/br> 最先說話那人嘆一聲氣:“誰都沒有預(yù)言的能力,你我能做的,不過是將眼下能做的事做好,再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至于后世之事,自然有后世之人去做?!?/br> 陸封寒模糊記起,這是他不到十歲時,一個雨夜,他父親陸鈞難得休假回家,在家里招待了戰(zhàn)友聶懷霆。 他拿著一架星艦?zāi)P驮谄囱b,一邊聽他們說著他不太懂的話。 星艦…… 他駕駛的微型星艦已經(jīng)碎在了躍遷通道里,追著他的那艘中型艦也一樣。 他遲鈍地發(fā)覺,全身好像都在痛,但那種痛感又隔著一層什么,不夠真切。 耳邊的雨聲漸漸變小,陸封寒又回憶起他和祈言曾一起流落到一顆荒星上,祈言叼著營養(yǎng)劑,含混不清地朝他說著些什么。 祈言。 祈言…… 這個名字在剎那間,喚醒了陸封寒的神智,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動動手指,卻沒有成功,思維仿佛已經(jīng)與神經(jīng)系統(tǒng)失聯(lián)。 我不能死。 我要醒過來。 我要是死了,誰提醒那個小迷糊冷了要穿拖鞋、餓了要好好吃飯? 他還要回去,祈言答應(yīng)了等等他。 祈言還在等他。 陸封寒睜開了眼睛。 光線太強,陸封寒眼前發(fā)花,許久才凝成焦距。 映入視野的,是天空,上面有云,余光能瞥見綠色,從觸感判斷,應(yīng)該是草尖。 混亂的記憶讓陸封寒一時以為自己正躺在第一軍校的草坪上,懶懶散散地曬著太陽。又想起祈言耳垂被草尖扎了一下,便嬌氣地說自己受了傷。 “您好?!?/br> 陸封寒聽見這句話,眼鋒微厲,戒備明顯。 他初以為是自己才醒過來,警惕性降到零點,所以才沒發(fā)現(xiàn)旁邊有人。但當他轉(zhuǎn)動著僵硬的脖子環(huán)顧四周時,確定,周圍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要不是幻聽,要不就采用迷信一點的說法——外星見鬼。 “您好?!?/br>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陸封寒沒有貿(mào)然回答。 “按照各項數(shù)據(jù)判斷,您已經(jīng)醒了?!蹦莻€聲音再次出現(xiàn),“或者,我在躍遷通道內(nèi)已經(jīng)壞了,我卻不知道?!?/br> “自檢完畢,結(jié)論:我沒有壞。” “進行二次自檢,結(jié)論:未發(fā)現(xiàn)損壞,無需自我修復(fù)?!?/br> 在陸陸續(xù)續(xù)聽完這幾句話后,陸封寒謹慎開口:“你是誰?” 三秒后。 “您好,我是破軍,很高興能跟您說話,您的開場白和我設(shè)想的相同,很高興我們?nèi)绱诵挠徐`犀。” 這句話很長,仔細聽,會發(fā)現(xiàn)一種微妙的生硬感。 抓取到其中一個關(guān)鍵詞,陸封寒呼吸微窒:“破軍?” “是的,感謝您為我命名,您的取名水平超越了全聯(lián)盟98.976%的人,我很喜歡這個名字?!?/br> 陸封寒現(xiàn)在動不了,力竭地閉上眼,問:“你在我手腕上?” “如果您指的是我的數(shù)據(jù)核,那么是的,我暫時住在您的個人終端里?!?/br> 陸封寒許久才呼出一口濁氣:“我沒死?!?/br> “是的,除腦部震蕩、三根肋骨骨裂、額角破損出血、手臂劃傷外,您還活著,暫時沒有死去的可能?!?/br> 陸封寒不認為自己在微型星艦爆炸的情況下,還能活下來,“你救了我?” “當時情況危急,因感應(yīng)到您生命體征急速降低,我被迫強制啟動,附近有一艘系統(tǒng)崩潰的中型艦,我趁機入侵,強行彈出了對方的逃生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