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言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怕說的話被別人聽見，拉拉陸封寒的袖子，等人靠過來，跟他耳語，語氣認真：“已經(jīng)親了兩次, 不能再親了?！?/br>
    陸封寒想，原來這么短的時間里，已經(jīng)親了兩次了？

    他轉(zhuǎn)頭, 趁兩人靠得正近，嘴唇在祈言側(cè)臉輕輕碰了一下。

    “三次了?！?/br>
    祈言眼廓睜大, 盯著陸封寒, 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

    “指揮，什么三次了？”梅捷琳耳朵靈, 大剌剌插話, “你看見我打中對面那艘中型艦三次了？”

    陸封寒嘴角噙著笑，重新坐好, 在桌子擋著的地方捏攏祈言的手，一下一下漫不經(jīng)心地揉著指節(jié)。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心情頗好, 眼神還有種得逞后的懶意洋洋。

    可他又是一心多用的典型：“指揮艦炮口收回來，轉(zhuǎn)向，準備預(yù)熱?！?/br>
    對戰(zhàn)局情勢一秒不落。

    梅捷琳提醒：“我呢！我干什么？”

    陸封寒：“澶淵號隱蔽?！?/br>
    梅捷琳樂滋滋地應(yīng)了聲“是”。

    陸封寒又命令：“殲擊艦序列g(shù)117-199左翼埋伏，g310-392右翼埋伏，中型艦隱蔽。”

    “是！”

    “等第五軍團的人過來，指揮艦所屬一編隊先將前鋒攔腰截斷，圍攏，快速炮擊，短時間內(nèi)解除敵方戰(zhàn)力。二編隊中型艦做主力，將后半截拖住，時間到了，就把人逐漸引入包圍圈。這套模式用過幾次，你們應(yīng)該都清楚怎么做。”陸封寒盯著傳回的信息，清晰倒數(shù)，“5—4—3—2—1，上了?！?/br>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率先到達戰(zhàn)場的第五軍團前鋒立刻遭遇了暴雨似的攻擊！

    第五軍團的前鋒反應(yīng)速度不可謂不快，然而攻擊太過迅猛，他們的防護系統(tǒng)沒過幾秒便開始龜裂。又一波導(dǎo)彈撲來，打擊精準，尚未來得及撐起有效的防守，就先喪失了大部分戰(zhàn)力。

    二編隊看時機差不多了，從包圍圈中似有似無地松開一個口子，立刻被反叛軍發(fā)現(xiàn)，以為是遠征軍的疏忽，紛紛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從豁口擠出，沒想到剛出重圍又入重圍！

    前后剛過一分鐘，疾風(fēng)驟雨般，第五軍團的先鋒便被打了個七零八落！

    不知道誰在通訊頻道里說了聲：“爽！”

    梅捷琳大笑：“跟著指揮有rou吃！以前那種捉襟見肘的窮日子可以拋天邊去了！”

    陸封寒適時制止聊天的趨勢：“第五軍團主要部隊進場了?！?/br>
    明顯，第五軍團后續(xù)部隊已經(jīng)提前知曉了前鋒的遭遇，剛進入兩邊的最大射程范圍內(nèi)，雙方火力立刻交纏在了一處。

    通訊頻道里，各種警報聲不斷。舷窗外，一層接一層的火光接連亮起。

    第五軍團的主艦中，軍團長海蓮娜看著虛擬屏上頻頻亮起的紅色警報，大怒：“瓦西列夫、黑塞和艾斯本通通都是廢物！給了他們這么多時間，不僅沒能打滅遠征軍，竟然還讓遠征軍的炮火炸到了我眼前！”

    她身上雖然穿著軍服，但明顯面料更加薄滑，收了腰線，卷了下擺，雙手戴著織蕾絲白色手套，甚至肩章都由寶石綴成，無一不奢華。

    她的副官不無諂媚：“他們沒能盡到護衛(wèi)的職責(zé)，太過沒用，想來智者也會感到失望?！?/br>
    海蓮娜披散著卷曲的長發(fā)，斜斜坐在主座上，沒好氣，又有兩分驕橫的躍躍欲試：“我特意這么晚才過來，就是為了來驗收他們呈上的戰(zhàn)利品。現(xiàn)在倒好，瓦西列夫他們看起來都要被遠征軍打垮了，竟然還要我親自去救他們！”

    副官立刻道：“能勞動海蓮娜小姐施救，是他們的榮幸！”

    “嗯，要不是為了智者，我可不想管他們的死活?！焙Ｉ從缺ｐB(yǎng)得宜的指甲輕輕敲在座椅扶手上，“算了算了，直接用導(dǎo)彈把面前的星艦群打爛，然后去救瓦西列夫他們?！?/br>
    見敵方主艦紛紛抬起炮口，陸封寒早有預(yù)料般，命令：“裝備有粒子逆變器的殲擊艦序列去吸引火力，盡量多地勾出對面的彈藥庫存。剩下的掩護和掠陣，不要輕易進入火力圈，在邊緣飛幾圈就行?！?/br>
    梅捷琳在陰影里窩著，閑得發(fā)慌，問：“指揮，你說海蓮娜會不會上鉤？”

    “會?！?/br>
    事實證明，真的勾住了。

    遠征軍的殲擊艦序列借由粒子逆變器，一旦引出敵方火力，立刻躍離原位，往往反叛軍的導(dǎo)彈炸開，殲擊艦已經(jīng)在幾十星里以外了。

    次次打空，海蓮娜不僅沒有放棄，反而被激出了怒意，更加密集的炮火重重傾斜而下。

    梅捷琳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公主切，不由感慨：“指揮，你真算不上不差錢，對面這才叫家底豐厚不差錢。她這是在炸著玩兒吧？看著火光覺得好看？再多彈藥庫存也經(jīng)不起這個消耗法！”

    主和派還在時，遠征軍常年被削減軍費，每次往上遞的財政批報幾乎都會被卡，這就養(yǎng)成了全軍上下都節(jié)節(jié)約約的良好品格。

    當然，換個詞，就是遠征軍從指揮到下士，全都摳摳搜搜，巴不得一枚導(dǎo)彈掰成兩枚打。

    現(xiàn)在見了第五軍團這種無比奢侈的打法，立刻有了一種乞丐看見富翁用金子砌地磚的心痛感。

    陸封寒吩咐：“破軍，算算她的彈藥庫存?！?/br>
    破軍：“好的。海蓮娜所在的主艦彈藥庫存為40％?！?/br>
    梅捷琳咋舌：“這個打法，都還能剩百分之四十的庫存？別說她是前任智者的私生女了，說是現(xiàn)任智者的我都信！”

    她又好奇，“破軍，海蓮娜也是女的，你怎么不稱呼她海蓮娜小姐？”

    破軍十分有節(jié)cao：“梅捷琳小姐，我會這么稱呼您，只是因為我敬佩您的品格與作為?！?/br>
    梅捷琳眉開眼笑：“指揮，破軍比您會說話多了！”

    陸封寒懶得理她：“殲擊艦序列再飛兩輪，飛近一點，中型艦跟著上，把第五軍團的主艦打痛，爭取把人惹惱到想加倍報復(fù)?！?/br>
    梅捷琳搖頭晃腦地感慨：“指揮，你心好黑！”

    另一邊，瓦西列夫差點將桌沿拍斷：“海蓮娜到底在干什么？通訊兵！去問皇冠公主號主艦彈藥儲存量還有多少！她以為現(xiàn)在是演習(xí)還是模擬戰(zhàn)略游戲？”

    通訊兵很快回應(yīng)：“皇冠公主號拒絕對話，表示不需要別人的指揮，我們只需要安心等待他們的救援。軍團長，這是……原話。”

    瓦西列夫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yīng)當說什么。

    通訊頻道的另一邊，黑塞摸著匕首上鑲嵌的寶石：“難道你還指望海蓮娜會聽你的？她央求智者讓她加入聯(lián)合軍團，目的再明白不過——等我們打贏了，她來搶功。從始至終，我們在她眼里，不過是替她臉面增光添彩的工具?！?/br>
    破軍精確計算著第五軍團主艦的彈藥庫存，耗到低于百分之二十時，對面像是意識到了什么，開始收斂攻勢，但已經(jīng)晚了。

    陸封寒字音清晰：“左右翼埋伏的殲擊艦序列，序列號為單數(shù)的出動，將對面那個什么公主號的護衛(wèi)艦清理干凈。”

    兩隊殲擊艦陡然出現(xiàn)，高速沖入戰(zhàn)圈，槍煙炮雨后，護衛(wèi)艦被沖散。

    梅捷琳撇嘴：“以前第五軍團少有出戰(zhàn)是有原因的，上戰(zhàn)場純屬是為我軍支援物資?！?/br>
    陸封寒習(xí)慣性地屏蔽梅捷琳的碎碎叨叨，研判地看著星圖，隨即命令：“可以收網(wǎng)了?！?/br>
    瓦西列夫不過一時半會兒沒關(guān)注，再看時，第五軍團已經(jīng)成了一大堆破銅爛鐵。他陰著一張臉，問黑塞：“不去救人？”

    黑塞讓他看看戰(zhàn)場：“這種表現(xiàn)忠心的機會可輪不上我們，第九軍團的艾斯本已經(jīng)一馬當先去了，他可是一門心思想得到智者的注目，還有什么比在危局中救下可憐的海蓮娜小姐更好的機會？”

    瓦西列夫眉心一動：“那個傳聞是真的？”

    黑塞不說話，一副“你說明白一點”的表情。

    瓦西列夫清楚黑塞不想落人話柄，只好主動說出那句話：“海蓮娜是智者的親meimei？”

    “妄議智者可是要被扔在宇宙中被射線燒死的重罪，”黑塞說完，轉(zhuǎn)了口風(fēng)，“你說的，可能是真相。”

    這種含混不明的答案，已經(jīng)將真相擺出。

    海蓮娜是前任智者的私生女這件事在高層流傳已久，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海蓮娜與現(xiàn)任智者是兄妹，那么，現(xiàn)任智者與前任智者是父子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瓦西列夫沉吟：“父死子繼？”

    黑塞不愿再討論這個話題：“誰知道呢。”

    另一邊，第九軍團急速馳援皇冠公主號，維因在通訊頻道磨牙道：“轉(zhuǎn)身就跑，浪費了我一枚粒子炮！跑這么快，家里著火了嗎！”

    梅捷琳立刻接話，摩拳擦掌：“他家里著沒著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馬上就要著火了！”

    第九軍團以導(dǎo)彈和高敏炮開道，迅速到達戰(zhàn)圈外，又很謹慎地立時剎車，然而下一秒，以澶淵號為首的艦群身形未露，炮火先到，導(dǎo)彈推進器齊齊升起，上百顆導(dǎo)彈瞬時發(fā)射，在中控系統(tǒng)計算下，以極高的精度編織成一個巨大火力網(wǎng)，咆哮著撲向前來支援的第九軍團！

    導(dǎo)彈爆炸的巨大能量甚至在星域中掀起波濤與渦旋，連漂浮的金屬殘骸與分散的隕石都隨之震動。

    維因不禁撫掌大笑：“還真的著火了！”

    雷達探測器的畫面上，代表第九軍團星艦的紅點轉(zhuǎn)眼熄了半數(shù)，陸封寒揉捏著祈言的手指，嗓音散漫：“圍其必救，滅其援軍，不知道反叛軍嘗著滋味如何?！?/br>
    陸封寒在“戰(zhàn)場總指揮”這個身份下，跟平時會有不同，幾乎很少透露個人情緒，給人一種永遠冷靜的印象。

    說出這句話時，祈言明顯察覺，有難以言說的煞氣和桀驁自陸封寒毛孔中散發(fā)出來，銳利又凜冽。

    他在心里想，將軍是個很記仇的將軍。

    反叛軍用這一招圍攻梅捷琳，絕境中，很多人犧牲，即使龍夕云及時趕到把人救下，遠征軍也一直處于被動的境地。

    直到現(xiàn)在，戰(zhàn)勢逆轉(zhuǎn)。

    他曾聽文森特和梅捷琳他們閑聊時，總說陸封寒是叢林動物，特別喜歡圈地宣告主權(quán)，護短又自傲。

    現(xiàn)在他覺得，文森特他們的形容十分貼切。

    捏了捏祈言的臉頰，陸封寒靠近，低聲問：“在看我什么？”

    嗓音像在祈言耳后撓了一下。

    祈言很坦誠，實話實說：“在觀察將軍?！?/br>
    “有結(jié)果了嗎？”

    “嗯，看到了將軍的一個側(cè)面。”

    剛剛面對敵軍的槍彈時都沒多少感覺，聽見祈言這句，陸封寒心下反而一緊：“那，喜不喜歡？”

    祈言的音量一降再降，不太自在地回答：“將軍就是將軍，都喜歡?！?/br>
    陸封寒唇角笑容倏然加深。

    皇冠公主號主艦被限制在包圍圈中，炮臺與炮口仍在，彈藥儲備卻已告罄，一時間成了“人質(zhì)”，引來源源不斷的施救者。

    戰(zhàn)場的中心隨之轉(zhuǎn)移。

    轉(zhuǎn)被動為主動，梅捷琳轟下一艘來襲的中型艦，又克制不住聊天的沖動：“指揮，除私生女這一條外，你怎么就敢賭，圍了海蓮娜，肯定會有人來救？上任智者都死多久了?！?/br>
    “第九軍團的艾斯本心高氣傲，十一軍團的唐納之流都不被他看進眼里，但他在這場軍團聯(lián)合出戰(zhàn)中，卻愿意讓海蓮娜最后到場，自己當先鋒軍、馬前卒。”陸封寒點到即止。

    梅捷琳自己順著想了想，翹起嘴角：“等這場仗結(jié)束了，可以搞成個模擬戰(zhàn)場，把那群新兵和各個軍校的學(xué)生都拉進來晃一圈，看看他們的戰(zhàn)術(shù)！”

    她的話題跳躍性極強，“說起來，這次帶出來的新兵表現(xiàn)還不錯，至少心理素質(zhì)尚佳，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太空幽閉癥或者太緊張朝自己人開炮之類的狀況?！?/br>
    陸封寒：“三天后，又一批新兵會從開普勒大區(qū)送過來?！?/br>
    梅捷琳有點不妙的預(yù)感：“然后？”

    “既然你提了，那訓(xùn)練交給你了?！?/br>
    “讓我去訓(xùn)那幫殲擊艦的cao縱桿都沒握過、看見什么都嗷嗷叫的——”梅捷琳咽下涉嫌人身攻擊的詞，“新兵？指揮你就不怕他們還沒上戰(zhàn)場就沒了？指揮？指揮？”

    陸封寒再次屏蔽她的聲音，轉(zhuǎn)向維因：“第九軍團的主艦露出來了，試試看能不能打?！?/br>